和九喜卡再见的第一回合,双鲤觉着自己没发挥好,怂里怂气的,太不像她了,她坐在屋内气得将剩下半截葱给扔到桌上,抱胸仰靠在椅子上琢磨对策。
眼前浮现出少年掌着锅铲的画面,她倏然发现了不对劲,按理说之前这人能疯成那样,这躺了几天就转好了?怎么可能?但他看着确实没了原先的那些戾气。
双鲤看向那趴在篮子前试图揪出一根葱的猪,单手一提,将它带到面前:“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呢?”
“瞒你什么?”
“他啊,怎么回事?我这睡一觉醒来,他都快成个人了!还有,你方才急着拽我回来,有事……要说吧?”
“唔……这个嘛……”崔小菜吞吞吐吐地,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在她“嗯?”了一声后,心道反正也瞒不住,便道:“小疯子在昏迷的时候,师父瞧他满身戾气,怕他醒后会闯出大祸,便用……用……”
“用什么?”
它心一横,干脆直说了出来:“用你养在后山那雪莲以及他的灵力压制他的戾气!”
“……”双鲤反应了半晌,突然就炸了:“什么?!师父拿我那宝贝雪莲给他用了?!!”
崔小菜捂住耳朵一飞三尺远,急忙劝解:“师父说了,命和雪莲比,还是命比较重要,让你看开点。”
“我看开个屁!!!老子养了十年的雪莲被那混小子用了!!娘的!看我不去剖了他的肚子!!”双鲤一脚把桌子踹翻,几棵油亮的水葱哗啦啦落了一地,她看也不看一眼,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
“冷静!”崔小菜手脚并用不够还用上了嘴,死命地拦住她:“你剖了他你也会死的!冷静!”
“那就一起死好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双鲤已经气得快失去理智了,说的话也没个条理:“放开我!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揍!”
崔小菜眼见她就要摸到门了,嗖一下飞到门边,张开双臂,一脸视死如归:“师父说了!等过些日子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师父送她的十岁生辰之礼……她宝贝地养了这么多年呢……
崔小菜身为一只灵兽,还是一只公的,这几年是愈发不懂双鲤的心思了,在它看来,这雪莲虽稀有,但也不是买不到,比她那株好看的多的是。
双鲤气红了眼,鼻头一酸,忽然有些委屈,委屈压过怒火,连带着那股冲动都散了几分,她转过身,仰头看了会儿天,才沉吟道:
“既是师父拿给他用的,那自有他的考量,我怪那小疯子又有何用?总归被他吃了。”
崔小菜听出这话中的哽咽,忽地有些不知所措:“这……唔……你别难过,师父也知你宝贝那东西,所以他特意嘱咐我不要在你面前提,唉,师父也是为了你好,那小疯子之前的样子你也知道,不除了他的戾气,指不定能惹来多大祸端。”
双鲤冷静下来想了想,是她矫情了,一朵雪莲而已,不就是十年吗?!等她有钱了,在后山养个几十上百朵!
“我知道,行了,吃了便吃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是默默将这笔账记了下来,等回头找了机会,新仇旧账一起算!她脑中想着日后这小子寄人篱下,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扫地做饭,还哭哭啼啼跪在地上给她洗脚的画面,桀桀笑了两声,一脸阴险。
——小疯子,到了我这地盘,整不死你!
崔小菜打了个寒颤,她这一会儿脸色变了几遭,莫不是伤到脑子了?
“唔,师父呢?今日怎没见着他人?”双鲤突然反应过来。
“哦,他去连云阁蹲人了。”
“蹲谁?”
“秦佑啊,这老家伙不知哪来的消息,听到你此行不顺差点被害死,连夜递了折子休沐,你想啊,咱师父这种心胸狭隘的人能忍得下这口气?今日大早上也不知他买通了连云阁哪个小喽啰,知道了秦佑今日回去,提着剑就赶过去蹲他了,只怕,秦佑这回凶多吉少。”话落,它啧啧了两声,想到早上崔山出门时的架势还有些后怕。
双鲤沉吟了一会儿:“……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咕——”
双鲤摸着肚子,低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的那几棵油亮的大葱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在她这屋子干净,她捡起来不羁地在身上蹭了两下,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咬了一口。
吃着吃着,她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这大葱的味儿和平日街上苏姨家的味儿不一样啊,而且不知是不是她太饿了的缘故,竟觉得格外香甜。
“崔小菜,这哪家的葱啊,怪好吃的,回头多买点。”
崔小菜有样学样抓起一棵咬了一口,很是赞同地点头:“嗯!是不错!”
双鲤又狠狠咬了一口以示尊敬,目光无意掠过那倒在地上的篮筐底部,顿时一口葱卡在嘴里不嚼也不咽,她喉头上下一动,面色古怪地问:
“崔小菜,我怎觉着这葱……这么像王婶儿家的啊……”
崔小菜一愣,同样卡住了,扭头一瞥,看见那篮筐底下明晃晃的“王”字,面色一青,僵硬地转过头和双鲤对视了一眼。
“我记着王婶家的葱好像是……养在茅房后面的……
“哕——”
一阵恶心,顿时明晃晃的一道白影捂着嘴撞开门冲了出去,崔小菜紧随其后。二人如同一道旋风,下一刻齐齐趴在厨房后边的渣斗边——“呕——”
双鲤满头大汗,面色惨白身体发虚地往后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抱怨:“谁从王婶那儿拿的葱!”
崔小菜瘫坐在地上,总算是想到了:“好像是那小疯子昨日下山一趟,王婶硬塞给他的,方才一直没想到,啧。”
“我就知道是他!”
午后灼毒辣的太阳悬挂当空,空气里满是燥热,没有一丝风,双鲤没一会儿就热得浑身是汗,她刚要走,忽而闻到了一股香气,此时饿得头脑发昏的她想都没想,循着味就“飘”了过去,等绕到了厨房的门前才转醒过来。
她站在门外做贼心虚地伸头看了一眼——没人。
于是,她悄悄地走了进去,轻轻掀开锅盖儿,一股烧鸡的香味儿迎着白色的雾气扑面而来,她双眼发光定定地看着那锅里放着的一碗色香味俱佳的烧鸡,吸溜了一下口水,忍不住伸出了手。
“啪”的一下,一只黑乎乎地爪子打了下来,双鲤猛地收回手,很是委屈地搓了一下。
“方才是谁说饿死都不吃的!骨气呢!脸面呢!”
双鲤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
“……”崔小菜无从反驳。
此时双鲤的魔手已经伸向了那半只烧鸡,待崔小菜想再劝阻几句时,她已经囫囵吞枣地吃了好几口了,猝然,她手一滞,面色通红,一张油乎乎的嘴仿佛能滴出血似的。
“你……怎么了?”
“嘶——好辣!好辣!水!水!水呢!!”她吐出舌头,接连跳脚,急得四处找水。
崔小菜被她带动地也急切起来,忽然看见窗台上摆放的一碗清水:“那里有水!”
双鲤一下就扑了过去,一口闷了下去,脸色却更红了,几乎要喷出火来,“啪啦”一声,她一把将碗狠狠砸在地上:“这他娘的是盐水!”
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坐在树上,茂密葱绿的枝叶遮挡住他的身形,少年饶有趣味地观赏里头慌得像是踩在火炕上的人,手掌撑着头,纤细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侧脸,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
“外面井里有水!去外面!”崔小菜又着急忙慌道。
双鲤“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眼见着就要到井口了,倏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正正好挡住了她的路,她看都没看,脱口而出:“挡我者死!”
九喜卡不让,双臂抱胸,落井下石地讥讽:“哟,这是哪里来的野猴子,脸红成这样,偷什么腥了?”
“我偷你大爷!让开!”双鲤下意识怼了回去,再一看是他,心中微楞,这人怎又换了副嘴脸?方才还……不对!这是他存心整她的!
“不让!”
双鲤心怒,满头大汗,但此刻没心情与他纠缠,满脑子叫嚣着“水”,她左侧一步,准备绕道而行,不想他也左侧一步,她又往右一步,他也往右一步,铁了心不让她好受。
双鲤气地浑身发抖,双手攥拳,恶狠狠地抬头瞪着他:“不让是吧?”
“不……”他那个“让”字还没说完,骤然身上一重,肩上一疼,她竟是跳到他身上一口咬了上来?!!
“你属狗的吗?!!”九喜卡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拽着她的头使劲往下扯。
“你才属狗!”
新仇旧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双鲤发狠地咬他,死不松口,似要吸他的血来止辣,头皮骤然一疼,她眼更红了,口中被辣得流出好些口水全黏在他的身上,她嘴一松,同样双臂往上拽住他的头发,再顺势一推,带着他一同倒在地上,她按着他,发狠道:“松手!”
“你先松!”
双鲤挥出了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听到少年一声闷哼,同时自己的胸口也传来一阵痛,但此刻被辣得麻痹了五感的她几乎是忽略了这些,又要再打下去,猝然少年猛地一抬腿,狠狠打到了她的臀上,她“嗷”了一声,身子不稳,被他反扑在地,头发被这来回扯动,撕得她生疼。
崔小菜颤颤巍巍地看着这幅画面,它不过晚出来一会儿,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它吞了口唾沫,小声劝阻:“你们别打了,伤了和气多不好。”
“闭嘴!!”二人齐声吼道。
崔小菜顿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九喜卡也上了头,狠狠地瞪着她,气急败坏道:“你先松手!”
“呸!松你奶奶个腿!”双鲤抬起拳头照着他脸就招呼了过去。
二人再度扭打起来,使尽了各种粗俗低劣的手段,拿出你死我活的架势,打得不可开交,血肉模糊,没一个肯退让一步的。
崔山打了“胜仗”,满面春风地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他那原先半死不活的“爱徒”将新来的“厨子”压在地上,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厉害,跟吃了几斤辣椒似的,而那“厨子”同样一手拽着她的头发,一手掐她的大腿,双方僵持不下。
他再看了眼旁边的景象,这几日好不容易修缮好的院子又一次“阵亡”了!东西乱成一团,花草被压得不成样子,他走前放在井边晒着的一盆君子兰不知被谁给砸了!
他脸色越来越黑,声音气地发抖:“你们……给我住手!!”
二人均是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双鲤楞怔着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下章男主前面的布局就都要揭晓喽~他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苗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