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人祭(一)

“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崔小菜大惊失色,连忙飞起来四下寻找。

双鲤皱眉,神情严肃起来,她摇了摇头:“方才只顾着同你说话了,没留神前面的动静,没事,我们往前走走,约莫是这雾太大了,看不清人。”

“九喜卡——”

双鲤一边朝前走,一边隔着雾喊他,可依旧没有回应,她开始心急起来。

不应该啊,她的山鬼花钱还在他身上,按理说寻常的鬼是近不了他身的,可若不是鬼,他又消失地这般无声无息,难不成是他自己走的?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自生自灭?没道理啊,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池?

蓦然,耳边好似有水流声经过,双鲤停了下来,看向那水流声传来的方向,依旧是隔着一层灰蓝的雾,看不清晰。

“怎么了?”崔小菜问。

“你听到水流声了吗?我们现在在走下坡路,按常理来说,寨子会建在两座山中间较缓的地,从前我同师父去过一次苗寨,那里的人住的是吊脚楼,寨子边上会挨着河溪,这里的雾这么大,若再这般盲目地走,就算走到死我们也出不去,而且,你没发现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崔小菜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了眼旁边的草丛,那里的死鸟正是他们最初看见的那只!

“你是说……鬼打墙?”

“不,不确定有没有鬼,也可能是某种阵法,为了防止外人踏入。”

“所以,我们现在要顺着水声去寻寨子?”

“嗯。”

一阵山风拂过,带来一阵幽香,崔小菜仔细一闻,惊讶道:“崔小鲤,你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

“我身上?”双鲤闻了下自己身上:“还真是,这味道好生熟悉……哦,我知道了,这是九喜卡身上的香气!”

崔小菜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捉奸在床的表情:“你们俩趁我在牛车上睡着时做了什么?你身上怎会有他的味道?不会……嗷!”

“碰”的一声,双鲤一拳打到它的头上:“让你平日里少看那些书!怎么满脑子净是这些龌龊!”

崔小菜委屈巴巴地抱头跳到地上,正嘟囔着“都是花零教坏它的”,突然那死鸟身上奇怪的虫子一窝蜂全朝它爬了过来。

“啊!”它惊呼了一声,立马振动翅膀飞了起来,躲到双鲤身后。

奇怪的是,那些虫子并不攻击双鲤,而且还十分忌惮她,在她身边围了一圈就是不敢靠近,就像之前一样。

难不成这些虫子在害怕她身上的香气?

双鲤动了动腿,蹲下身,四周的虫子立时一哄而散,好似她是个洪水猛兽。

她轻笑一声,果真如此,没想到这香气还有这等作用。

她正准备起身,忽而眼睛不经意掠过那只死鸟:“咦?”她强忍着恶心,又凑近了点儿:“崔小菜,你有没有发现这鸟的不对劲?”

崔小菜本不愿看,但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拿开了遮在双眼上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不就是个被虫子啃烂的鸟吗?”

“不,它的头断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它落下时头先着地的呢?行了行了,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吧,一只死鸟有甚好看的?”

双鲤还是觉得奇怪,但听它催促,也不再深究,循着水流声走去。

果然,这条路是对的,越靠近水流声,周围的雾就越小,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那条河的影子了,再走一会儿,雾气全部消失殆尽,一条清澈的小河就好似凭空出现一样,闯进她的视线,而在那河边,一座座吊脚楼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伫立在溪边。

“我们找到了!”

双鲤喜出望外,快步朝那边走去。

这时的天色已然接近迟暮,许是背山的缘故,吊脚楼这一片格外的阴暗。

她走到这寨子前面,一块足有一人高的石碑坚固地立在这片土地之上,“灵蝶寨”三个大字被刻印在其上并用朱砂描红,许是年岁已久,石碑斑斑驳驳的,朱砂也变得暗沉。

旁边约莫十步远的距离便是那条河,靠岸的河内有翻车,带着哗啦的水声,岸上还有晾晒的衣物,明显的苗人服饰,只不过,这衣物落满了灰尘,当是有些日子了。

双鲤蹙眉,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寨子不大,但看这些吊脚楼,也当是有个百十口人,怎会没有一点声响?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她小心地走了进去,谨慎留心周围的情况。

每家每户的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不留一点儿缝隙,路上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不,是连个猫狗都没有,宛如一座死城。

“崔小鲤,怎么回事?这天才刚黑,都睡了不成?”崔小菜抱紧胳膊,这阴森森的氛围让它心里发毛,尤其是那每户关紧的门窗,总让人感觉会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从里头跳出来。

“要不,我上去问问?”

话落,双鲤就走向最近的那个吊脚楼,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意料之中,无人回应。

双鲤凑过去,趴在门上,将耳朵贴上去听屋内的情况。

最开始没有一点儿声音,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似听到了某种怪物的低吼声,带着极大的威胁,双鲤被这莫名的一声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退了点,但当她再次试图去听时,又没了声音。

骤然,她感觉手上黏黏的,忙收回手,借着外头刚爬上的月光瞧了瞧。

“浆糊?”她有些怀疑,这浆糊不知加了什么东西进去,比寻常用的要黏上许多。

不对,她忙转过头去查看门窗,末了,神情严肃。

“崔小菜,现在有一个好事还有一个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就……好事吧。”

“好事是这里还有活人。”

“那坏事呢?”

“坏事是……这所有的屋子内关的都不是人。”

“什么?!”

“这屋子不是从里面关上的,而是从外面封起来的,而且是用这种非常黏的浆糊堵住了所有门缝,浆糊还没干,说明这屋子刚有人过来,那人为什么要封住所有门窗呢?只可能是里面住的根本不是人,或者说,现在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崔小菜打了个寒颤,默默离那门远了些。

“叮——叮——叮——”

“你听到了吗?”双鲤有些不确定。

“听到了,好像是那小子身上的银环。”

“走,找到他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双鲤顺着这银环的声音一路摸索过去,夜色很黑,她一路上磕磕碰碰的,银环声也时响时停,找的很是艰辛,正当她周旋在几座吊脚楼之间骂得起劲时,忽而,头顶飞过了几只泛着幽幽蓝光的蝴蝶。

双鲤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定睛一看,这居然是真的!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会发光的蝴蝶!这种蝴蝶她只在幼年时听崔山说过,他说这种蝴蝶叫蓝美人,十分罕见,几乎已经在世上消失了,如今竟能让她亲眼看见,她仰头看着,有些失神。

这些蓝美人通体冰蓝,在这幽深的夜色下愈发如梦如幻,它们飞得很是轻灵,不似俗物,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也不知要飞往何处。

“别看了,崔小鲤!”崔小菜一爪子拍到她脸上,叫她回过神来:“快跟上它们!。”

“哦。”双鲤揉了揉脸,跟了上去。

这一次,畅通无阻,这几只蝴蝶飞得很慢,好似是有灵性,要引她去某个地方,在拐角处时还会刻意盘旋一会儿,等她跟上,但在穿过一条窄巷时,突然那几只蝴蝶不再等待,快速飞离消失在了前面的转角,她心下一惊,当即飞奔过去,却在绕过转角时生生停了下来,心跳骤停。

眼前这幅景象,双鲤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的心跳在停了一下后突然加速,急剧地跳动,一种莫名的热烈的感觉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那是一个圆形祭台,无数的蓝美人萦绕在正中间被捆绑在十字木架上的血人周围,它们绕着它不停的旋转,像在进行某种复活仪式,幽幽的蓝光以及满地的鲜血让这整个场景变得诡秘而凄美。

在那血人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长着一双蝴蝶翅膀的女人石像,她双眼是空的,但仔细一瞧,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祭台上的血人,阴森森的像是要吞噬眼前的祭品,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之上,嘴角那抹笑意在此刻变得十分血腥。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活人祭!

“叮——叮——”

一阵血腥味的风吹来,空灵的银铃声让她从眼前的震撼中抽离出来,目光落在了那血人苍白纤瘦的脚腕之上。

“九喜卡……”

双鲤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浑身是血,几乎不成人形的血人。

血人微微抬起了头,一双血眸穿过面前的蓝蝶落在她身上,宛如地狱里负隅顽抗的恶鬼强撑最后一口气紧盯他的猎物,凌乱的青丝贴在他的面上,他轻轻笑了一声,扬起高傲的头,虽残破不堪却宛如神灵,不可一世。

“小道士,你是来救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啧,我好爱这种战损,有点……瑟?(捂嘴)这是可以说的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