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真希?”校医硝子的手在禅院真希的脸前晃了晃,然后回头,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黑球人,眼下有着泪痣的美人校医叹了口气,“又有重伤患者了?”
“硝子是在工作?”那头站在医务室门口的黑球人伸手打了招呼。
“工作日呢,你不会是休假来气我的吧——要是来找我喝酒的话我可能会开心不少噢?”这么说着,硝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学生之前的眼镜坏了,来这边做个测量。”
那头的真希有些好奇地打量善子,她表情有些讶异,把新的眼镜脱下又戴上。
黑球也看到了坐在病号椅上的绿发咒术师,她先是打量了一眼这个总活跃在自家学妹嘴里的‘吊车尾’:“两个人长得很像啊……”她话音里多少有些感叹,然后这才回答了硝子的问题。
“只是路过来打个招呼,我调过来了,不过喝酒就算了。”辅助监督亮出一只手,“戒了。”
“诶?”
“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吧,好歹让我坚持个半年再说。”
“这时候考虑身体健康也太早了吧?”
“对大脑不好啊,临近毕业,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这样啊。”不追根究底就是硝子的生存哲学,她点点头,“总穿着西装,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学生了。”她半眯起眼睛,“我是听辅助监的职员说有人调来,原来是你啊。”
然后她这才回头对着还在迷茫中的一年级学生解惑:“这是京都准四年级的学姐,是监督科的学生哦。”
“黑沼善子,京都校三年级学生,二年级因为术式事故由术师科转入监督科,术式为[降灵术],将灵魂信息其塞进构筑的式神形代……嗯,这点和夜蛾校长很像啊?都是把信息塞进载体,只是一个是咒骸一个是式神形代吧?”伊地知读着平板里的信息,有些不大明白。
五条悟则是双手抱胸,嘴上倒是模棱两可地说着:“档案是那么说的吗?”
“有什么不对吗?”
扫把头微微歪着脑袋:“……资料有提过她的家庭出身吗。”特级咒术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和现场指挥的刑事打着招呼的小黑球,“……”
“不是家系,在打工的时候被窗发现的。”
五条悟指了指那个像是插着牙签的黑巧克力球的家伙:“不过那个模样,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啊,黑球开始和现场指挥聊天了。
“说是在神奈川县的某个小镇生活,那边靠近横滨咒灵少,自然窗也很少吧。”伊地知如此猜测,
“怎么了吗?”
真狡猾啊,拿到名片了?诶……交换了邮箱啊,很会打交道啊这家伙。
五条悟嘴巴抿成了一个波浪形,他拖长调子:“嗯————”像是有些头疼那样,“总之你就查查看那附近的神社什么的吧?”他耙了耙自己剃薄的后颈发,“感觉比起降灵,更像是别的东西啊。”
他没多解释,而是双手插兜,蹦跶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围观见习监督的工作去了。
“抱歉,在把受害者带走之前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善子跑到救护车边上,叫住了正打算把遇害者搬上车的急救人员,索性担当的现场指挥确实是和咒术界的知情人,虽然现场鉴识科有些诧异,申请还是很简单的通过了。
……果然离开了熟悉的生态,一切又要重新来了。
黑沼善子想着诸如还在京都的话现场人员估计已经主动把她迎过去了之类的闲话,一边撕开了右手手心的止血贴。
五条悟倒是很闲,直接站在旁边掀开眼罩查看起她的术式。
“是血啊。”
“骨架是咒力。”这么简短的回答之后,善子将左手附在了死者的腹部[1]——虽然由于受害时的冲击,那一块也变得破破烂烂了。
善子木着一张脸(虽然平时也那样),但无论看了多少次咒灵受害者的惨相,这种人类失去了生机,苍白地躺、不、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毕竟死掉之后就只是物品,无法执行动作了。
怎么会习惯啊。
她闭上了眼睛,摈弃杂念——随着咒力的驱动无数黑点从受害者皮肤涌出然后飘起,在善子感觉到右手手心多了什么的同时。
他的怨恨也作为24小时围绕着善子的背景音汇入了黑雾群——
‘我是为了你努力才会疲劳驾驶的吧!’
‘车祸之后就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喂!求求你……不要把我抛下!我、我还在这里啊!’
啊,运气不错。
她眼前短暂地闪过那些代表着怨恨的回忆切片,善子忍不住低声嘟囔:“这个是看到过目标咒灵的受害者呢。”
“会有差别吗?”五条悟突然出声。
……又跑到安全距离以内了。
这就是无下限术式吗?诅咒完全没有接触到他——将一切拒绝的绝对防御。
下次要不然试试用声音造成精神污染吧?
可能是她思考的空挡拉得长了一些,五条悟又问了一遍:“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问,“他死亡的诅咒到了你身上诶,是什么感觉?”
“很吵。”善子简单略过对自己术式的说明,但更可能只是单纯的借机会骂人,“毕竟虽然可以看到他部分的怨恨和想法,但降灵并不带有视觉传导——有些受害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害的,那样能问出来的情报就很少了。”
“这个是三楼的那个受害者吧?”
[死之前一直在看着它把我吃掉啊……啊、能说话了,诶?]
善子的手心里突然出现声音,辅助监督翻开右手心——那里长出了一张明显属于男性的嘴巴,由于缺乏负责面部表情的部位,这嘴巴的话语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的平静。
“因为你把诅咒抽走了?”五条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大概是那样吧——要是在慌乱中醒来的话光是安抚就会消耗掉降灵的时间吧?”善子解释。
“所以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五条悟在自己的下巴架了个V,搓了半天才发表伟论,“诶——那这不是火影里的迪O拉[2]嘛!”
“那是?”
“……善子真的不看漫画啊,少年JOOP的台柱诶,等等,最近动画是不是要完结了来着?”
“抱歉,之前都忙着打工,对这些实在是……”
[那个——请问,把我叫出来是怎么回事呢?]当事人有些坐不住了。
和五条悟插科打诨太过于自然了,善子觉得自己的功德消失了一些。
她将自己从教师营造出来的轻松氛围里抽离了出来——五条这个家伙真的有好几幅面孔,不管是对着学生那种仿佛什么也不用烦恼的乌托邦逗哏嘴脸,还是对着成年人那副笑着阴阳怪气的最强武器蛮横作态,都……
善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灵媒以非常端正的姿态正跪坐在地上——让其他人看见的话,绝对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然后辅助监督沉下了声音——和平时那种被诅咒扭曲过的声线有些不一样——那是一道足以刺破诅咒的清冷女声。
从很遥远的地方,像是神乐铃的铃声响了起来。
“现在开始,近本先生,你只要听着我的声音就好。”小黑球放轻了声音,“你看到夕阳了吗?”她对着右手心询问。
那应当是一片夕阳下的河滩,当仰望着那暖黄色的光源的时候,会有一种自身都要融化其中的错觉。
被那样的斜阳所吸引,以至于踏上河滩的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竟是赤着脚。
[啊。]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安逸,[河边有一艘木船,我觉得我应该上去……我该上去吗?]
她的运气确实不错。
“……坐上那艘船吧。”灵媒语带安慰,“顺着水流而下,去到有鸟居的地方就是往生了噢?”她的声音非常冷静,叮铃、叮铃的声音有节奏地温柔响着,“路上会耗费些时间,作为旅途上的余兴,近木先生,给我们聊聊那个咒灵、啊,就是攻击你的那个怪物吧?”
善子的声音里没有催促。
当事人犹豫了:[……这样就可以了吗?]他问,[我应当有未尽的责任、不对,应当说是作为人的罪孽吧?她呢?已经逃出去了吗?]
“那已经由我支付了。”灵媒回复,叮铃——神乐铃发出了清亮的响声,“回想吧,你我应当达成了灵魂上的契约,对吧?”
一边的五条悟不甘寂寞地弯腰——也不知道这样扭曲的姿势为什么就他不会累:“你的妻子已经成功逃脱了,这点安心啦~”
善子一旦集中就不再会被干扰,所以她无视了某个过分活跃的家伙——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那种会在严肃祭祀场合问东问西的小屁孩一样,什么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台子上的祭品能吃吗,神楽舞是什么,我可以把那个道具带回家之类的咕咕叨叨没完没了地问些没营养的问题……
“总感觉你好像在骂我啊?善子?”
善子没理他。
“当那些负面情绪被剥离之后,已经能看到那份真意了吧?”灵媒的右手微微开合,“那个时候,你想说的话并不是那些吧?”
不是想要甩脱车祸的责任,而是想要从负罪感中得到宽恕,搞砸了,却不知道该怪谁,恐惧着被视为无用而抛弃——人在疗伤的时候会对自身充满了保护欲,因而很容易伤害别人。
即便姿态不太好看,但人的软弱不是她能责备的事情。
“你已经让她逃走自己殿后了。那么,在濒死时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后悔也没关系的,因为这就是人——人死后的功绩不是由内心、而是由行为来判断的。”
而且马上就看到了那艘通往彼岸的木舟——大部分咒术师可是得花上个大半年才能看到这玩意儿——也侧面表示他身上的罪孽并不多。
黑球的表情不可见,因而只能从平稳的声线中感觉到些许的温柔。
[……我真的让她幸福了吗。]
“我刚才还看见她为你流泪,从这点来说,也许是幸福过的吧。”耐心耗尽,善子话锋突转,“——好,心理治疗阶段结束,来说说那个咒灵的事吧,啊、最好快坐上那艘船,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
这么说着,善子看了一眼手机,普通人施术对象一般只能坚持个五分钟……还剩两分钟。
之后还得问另外几个受害者呢。
而随着受害者所乘的木舟终于去往彼岸,一缕黑烟飘起,从黑球的诅咒集群中缓缓消失了。
往生了啊。
太好了。
……
“啊。”黑球掐着那当事人快消失的当头突然想了起来,“顺便把私房钱的地点、账号和密码什么的也说一下吧,毕竟是真爱的话就要为她考虑的吧?”
她摸着下巴。
“而且作为代价,我可以帮你把个人上网的资料和聊天记录都删除掉,要交易吗?”黑球提出了无法拒绝的筹码。
五条倒是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诶,这样的话岂不是超抢手!?”
善子没有搭茬,但是无法否认。
很多和她私下建立束缚的同事确实有这方面的请求——不、可能这才是建立束缚的主因吧——但考虑到个人隐私,她是不会公布这些人的姓名的。
作者有话要说:[1]原作设定来说,肚脐是咒力的来源,而术式则是在大脑里。
[2]火影的某个角色,特征之一就是手心里有会吐出黏□□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