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耀和启光这两家投资公司是微视最大的股东，两家的股份加起来比王昆林手里的更多，微视的股价现在跌成这个鬼样子，他们是损失最大的。
如果不是王昆林之前一直安抚，他们早就跑路了。
换句说话，如果不是王昆林从中作梗，他们的损失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格耀和启光对王昆林等人已经不满到连个句号都不想搭理的程度了。
但被堵到车门时，成年人之间最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这不是王总嘛，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我听说曲小姐挺喜欢翡翠的，我夫人上个星期凑巧买了一套翡翠首饰，正好给曲小姐送来了。”
王夫人朝着格耀和启光的负责人笑着点头打招呼。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半个月前可以说是非常好！毕竟半个月前的微视是实打实的会下金蛋的金凤凰。
他们是利益共同体，自然关系怎么好怎么处。
但现在的微视就像艘到处开了洞的巨轮，前面还是冰山，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
格耀和启光这两家投资公司可以跳船，即便是微视现在破产，他们的投资回报率也达到了10000%，足够了。
但王昆林不能跳，没了微视，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王昆林笑呵呵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今天就真的只是过来给曲柔送点东西。
他的确是来送东西的，但不纯粹。
“林总，霍总，咱们都是商人，都希望回报率越高越好，现在跳虽然也赚，但赚得也太少了，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王昆林的脸上还有着成年人的客套，但眼中满是哀求。
一旦格耀和启光大量减持，微视就真的完蛋了！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格耀和启光也不想看着微视完蛋，但——
“只要能说服曲柔，我们就还有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一定能找到说服曲柔的办法的！”
伍海潮这些股东被捕会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只是小事，重点是曲柔这座大冰山，她比冰山更可怕更棘手！
冰山不会动，只需要船长及时转舵，还有一线生机，但曲柔这座大冰山她是直直奔着微视来啊！
被炭烤到微微透明的肥肉滋啦滋啦地往外冒着小泡，脂肪的香气和苹果枝燃烧的白烟飘得到处都是，边缘微微焦黄，呈现出一副诱人至极的颜色。
李芸将火候把握得完美的胸口油夹起：“曲小姐，姜小姐，胸口油好了。”
姜瑶瑶正在边给口蘑吹气，等待着喝口蘑烤自己烤出来的汤，听到胸口油好了，她再也克制不住一口将口蘑吃掉，结果被烫得龇牙咧嘴，但鲜美至极汁水让她舍不得吐掉半点，只能跺着脚用各种小动作转移烫嘴的疼痛。
曲柔得意地比她先一步吃上香味炸弹的烤胸口油，但她忘记了刚被烤好的胸口油比口蘑更烫，两个龇牙咧嘴的人躲着脚，像是什么奇怪的舞蹈。
李芸连忙给曲柔递冰奶茶，她提前给烤胸口油沾了蘸料，有蘸料分担高温，不至于让曲柔烫出水泡。
“咕咚咕咚咕咚呼——活过来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曲柔原本是打算和姜瑶瑶去逛街的，但听说燕京酒店顶楼有风景很好的空中花园，可以一边看燕京全景一边和下午茶，于是临时改了行程。
只不过下午茶喝得太单调了，在甜点之外，曲柔又让人将烧烤搬了上来。
靠着冰奶茶重新活过来的曲柔正好蹦跶到窗边，一眼就瞧见了在大门口的王昆林几人。
不过距离很远，她没那么厉害的视力能看清人脸，只是觉得六个男人一个女人在大门口拉拉扯扯很有趣。
“哪里哪里？可恶太远了听不到啊！”姜瑶瑶脸上的可惜几乎要化为实质了。
“要不我们下楼买杯奶茶吧！”看热闹是刻在人类DNA里的行为，烤肉很好吃，但配着八卦的烤肉那将是世界顶级美味！
曲柔和姜瑶瑶对视一眼，两人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准备来个假装“路过”。
只是可惜的是等她们一路吃一路走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三辆车屁。股开走了。
“唉，晚了一分钟。”嚼嚼嚼……
“就是，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吵呢。”嚼嚼嚼……
“那我们还去买奶茶吗？”嚼嚼嚼……
“买！A5的和牛太腻了，一片美味，两片一般，三片糊嗓子，我必须喝点杨枝甘露才能解解腻！”嚼嚼嚼……
等曲柔和姜瑶瑶买完奶茶回去的时候，曲柔收到了一份被寄存在大厅柜台的“礼物”。
经理小心翼翼地捧着纸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没拿稳将它摔到地上了。
虽然这个纸袋子看着是很平平无奇没错，但里面装着的一整套帝王绿翡翠价值可在九位数。
她打开看了一眼，盒子里垫着黑色的布料，哪怕没有打光，帝王绿翡翠的光泽和水头依旧美得令人心动。
这是一套将端庄华贵拉满到极致的美丽顶级珠宝，项链用十几粒比鸽子蛋大得多的翡翠组成，几十颗一克拉的钻石在它面前都像碎钻一样不起眼，翠绿的光芒闪烁着神秘的光辉，耀眼的同时还带着东方底蕴的含蓄。
配套的耳环手镯也美得让人心动无比。
姜瑶瑶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翡翠还是宝石啊！什么等级的？我买糖果都不没买过这么大的！”
姜瑶瑶这话也是曲柔想说的，但也还好。
她现在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一亿和一块对她来说都没差别，想要自己就买了。
曲柔没接，只问：“谁送的？”
“微视王总的夫人。”
曲柔咬着脆啵啵随意地说：“打电话让他拿回去吧。”
经理很听话地将盖子盖上，只不过动作无比小心轻柔，将东西装好放回袋子里，然后开始给王家的t管家打电话。
姜瑶瑶上楼的时候小声地和曲柔嘟囔：“那得上千万吧。”
“不造啊，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一套。”
姜瑶瑶连忙摆手：“算了算了太贵了。而且我觉得那套也就一般。”姜瑶瑶已经到了觉醒热爱黄金的基因，但还没到觉醒热爱翡翠的程度。要是真有一千万，她肯定先买房然后存大额存款吃利息躺平。
要不说能和曲柔处成好朋友呢！曲柔之前的想法也是这样的。
曲柔也不懂，她对翡翠的印象也就是十几年前赌石文流行的模糊想象。
水头种水这些名词能叫得出口，但长什么样要怎么看那是一窍不通。
曲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比起翡翠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她的烤生蚝。
她们下来“买奶茶”的时候李芸刚把生蚝处理好，掐着时间等她们上楼吃呢！
虽然最后这套帝王绿还是到了曲柔的手上。
王昆林联合了其他还算是干净的股东们商量出了一个办法——拉曲柔入伙，大家都是利益共同体，就没有砸锅的必要了嘛！
和这套帝王绿一起再被送过来的，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
王昆林一脸讨好，曲柔的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
“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买不起，也要不起，转头你们说我敲诈勒索要把我送进去可怎么办？！”
曲柔小。嘴跟淬了毒似的：“伍海潮那几个都进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要趁机让我背锅？！我才没那么傻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可以保证，这些都是合法合理绝对干净的！”王昆林满头大汗地连连保证，又做了许多的让步，最后曲柔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看看他们带来的股份赠予合同。
微视的几个大股东每人按照比例转赠了曲柔一些股份，曲柔简单一加一共是3.13%。如果签了，这一下就能直接让她成了微视的大股东，按照巅峰期的市值，这就是四百二十二亿，哪怕是按照现在的市值，也价值两百六十亿。但价值是价值，不变成实实在在的钱就毫无意义。
中性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众股东屏气凝神地看着那只笔，生怕自己的呼吸过重打乱了它的轨迹。
“还有一件事，”曲柔看着启光投资公司的亚太地区负责人，微微一笑，“你对‘龚百灵’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才四十岁就做到投行负责人的季岳光露出了有些疑惑但礼貌的笑容：“好像听过。”其实根本不记得了。
曲柔也没在意，她给温舒芸递过去一个眼神，温舒芸立刻去开门让早就等着的龚百灵进来了。
龚百灵没化妆，她的作息不太好，这段时间虽然努力在调整，但眼下的乌青没那么快消失，她也不在意，穿着睡衣就来了。
龚百灵作为从农村走出来没有背景的小人物，自然没有被季岳光这种大人物记住的必要性。但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龚百灵丢了工作没了前途。
“五年前，向宏顶了我的名额进了研究部，我被发配去后台。四年前我好不容易调岗去研究部，又被他发信息性-骚-扰，我把他发的消息截图发到公司大群里，你说我小家子气没有格局。”向宏是和她一起进投行的同期，但她是top3金融学的高材生，向宏虽然是留学回来的，但却是国外的野鸡大学。
入职后的岗位和合同上写的不一样，这点龚百灵认了，但后面的事情，她无法释怀。
向宏对她开黄腔，那么明显的性-骚0扰行为，她向上反应没人理会，无奈之下只能在钉钉的集团大群里硬刚。
季岳光看到了不但没有问责向宏，反而高高在上地责怪龚百灵不懂事。
严格来说，季岳光没做出直接伤害她的事情，但就因为他这一句话，龚百灵丢了工作。
她也试着去其他投行投过简历，但每次到了背调这一步，就再也无法推动下去了。
小家子气，没有格局，做风投的最忌讳这点，或者说——能被投行行业的大佬做出这种评价的，没有hr敢收她的简历。
做投行的，背景很重要，她的工作岗位和合同对不上就算了，她认，但为什么被性-骚0扰的是她，最后被冷藏的也得是她。
龚百灵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实在是无法接受。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冲动，但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身为受害者还要pua自己这是正常的？凭什么她就要受这样的委屈被这样对待还得笑着接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她想报复，做梦都想。
很现实是很残酷的，在没遇到曲柔之前，龚百灵已经要放弃了。
四处碰壁后龚百灵就已经不再投简历了，她和温舒芸熟悉起来也是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温舒芸被丈夫逐渐架空，想要找退路，龚百灵找不到工作北漂的温饱都困难。两人一拍即合，温舒芸将钱交给龚百灵，龚百灵出技术和时间，赚了钱两人按比例分。
几年下来龚百灵虽然也算是赚到了些钱，但未来依旧很渺茫。她那点钱在季岳光这些人眼中，就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蝼蚁的怨恨，从来不会被放在心上。
曾经那口堵在胸口令她辗转难眠的气，都好像要散了。
放弃吗？认命吗？
现实告诉她放弃吧，但她又不想那么快向现实低头。
痛苦从来不是让人成长的养料，只会一直消磨着她的志气和精神。
好痛苦啊。
她在挣扎，在犹豫，就在这个时候，曲柔出现了。
“给你一千亿现金，你能做空微视吗？”
疲惫痛苦的灵魂让她尖叫着喊出那一声——
“能！我能！”
曲柔开的条件很丰厚，答应的提成很多，但她却只听到了一句。
“向宏和季岳光是吧？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没有人是不爱钱的，龚百灵吃够了贫穷的苦，她做梦都想成为有钱人过上财富自由的日子。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想过，要是有一个有钱的大小姐出现在她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当狗，只要钱给够，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这样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发生在现实中时，她对触手可得的上亿财富根本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向宏和季岳光是吧？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钱没让她重燃对生活和梦想的希望，这句话做到了。
怎么不想呢？怎么不希望呢？怎么不渴望呢？！
她想要这个道歉，想得发疯，想得发狂！
她就是假清高，没办法彻底舍弃掉自己的尊严，她就是想要挣这口气！
让季岳光那样的大佬对着一个小螺丝道歉，这是很破坏感情面子和人脉的事情，别说季岳光和曲柔以后的关系会变得很尴尬，其他听了这件事的人或许都会选择疏远曲柔。
“曲柔这个人，也就是个有点钱的暴发户，这么能得罪人，以后有她好受的！”——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些看似体面的大佬在背后蛐蛐曲柔的场景。
曲柔也知道，但她还不在意地摆摆手：“蛐蛐就蛐蛐呗，我最喜欢他们这种看不惯我又没办法让我破产的样子，嘻嘻～”
“谢谢，谢谢您，曲小姐……”
或许在一个成熟体面的成年人眼中，一个道歉而已，根本不重要，但如果当成熟体面成年人的代价就是放弃那个道歉，那她宁愿选择当个幼稚鬼。
“龚百灵，你没错，要季岳光和向宏道歉，再正常不过了！你不仅可以要求他们道歉，而且还可以在他们道歉之后选择不接受！”
龚百灵又哭了。
五年了，从她的名额被顶替开始，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你一点背景都没有，会遭受到这样的对待不是很正常的嘛？干嘛这么生气，干嘛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呢？
她付出了1000%的努力，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为什么连要求得到一个公正对待的机会都没有呢？
龚百灵想不明白，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但是曲柔对她说：“你可以让他们道歉。”
终于，她今天站在了这个会议室，没用任何昂贵的衣服首饰给自己打气，她甚至顶着三天没洗的头，穿着睡衣站到了季岳光的面前。
曲柔站在她的身后，她的存在就是龚百灵最大的精神力量支柱。
龚百灵：“季岳光，我因为你的贬低丢了工作，但也因为你的轻蔑让你们损失惨重。今天站在这里，你该给我道歉。”
季岳光早就忘记了四年前的这件小事，但涉及到这么大的利益得失，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简直是被人架起来了。
他不道歉的话，和解无法推进，他t们损失的钱根本无法估量，他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他的地位，他的人脉，都会收到影响。
能屈能伸的体面成年人微微低下了头：“龚百灵，当年的事，是不不好，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
龚百灵将头一仰，骄傲极了：“我不接受！”
视线和曲柔相撞，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眼神对撞，却让龚百灵眼眶酸涩得不行，整个世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毛玻璃。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扯开最大的笑容，对着曲柔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看吧！我做到了！
和骄傲得意的龚百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岳光，他的面上如果依旧强撑着儒雅沉稳，但具体的内心活动有多么剧烈崩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合作伙伴们都很“体贴”地将头转开将视线藏起来假装自己不存在，但怎么他怎么可能真的当做他们不存在！
季岳光心里对向宏恨得要死，这会也顾不得丢脸，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更有大局观地对曲柔说：“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非常惭愧，这件事责任在我，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下面的人。曲小姐，龚小姐，我现在把向宏叫来让他给龚小姐您诚恳道歉，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曲柔知道季岳光不是真心觉得自己有错，嘴巴上说着“惭愧”，心里念着“利益”，这种人其实从来没变过。
但曲柔不在意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道歉是应该的，但你们伤害了龚百灵这件事要怎么弥补呢？” ：
季岳光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了好几次清心咒才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在安全值范围内。
曲柔不是个好脾气的，她砸了那么多钱和微视对着干，最基本的道歉早就得到了，然后呢？
道歉是你们该做的！
他们现在不就是一群人来为曲柔之前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做出弥补吗？
季岳光说：“我们会严肃调查当年的事情，涉及到违规挤占名额和职场性-骚0扰不作为的所有人都会按照规定全公司通报批评，严重的直接开除，还有向宏，我们不仅会通报批评开除而且还会核算他这些年给公司带来的损失！”
曲柔看向龚百灵，龚百灵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点头。
曲柔这才说：“那就让向宏过来当面道歉并拿出经济赔偿吧。”
季岳光一愣。
曲柔冷笑：“挤占了别人的工作名额五年一点赔偿都没有？性-骚0扰女同事还害女同事丢了工作一点赔偿都没有？！这个成本也太低了吧！你们公司什么核算他带来的损失是你们的事！但他对龚百灵造成的损失必须赔偿！”
季岳光立刻道：“还是您考虑得周全！我立刻让人带他过来！”
向宏来的时候龚百灵完全看不出他在精装朋友圈里的意气风发，大概是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自己马上要面临的处境，甚至已经给关系们全部打过了电话，发现什么用都没有后，眼神里已经带上了认命的麻木。
“龚百灵，对不起，我不该挤占你的名额，更不该对你开下-流玩笑……”“下-流玩笑”这四个字他说得很挣扎，像是什么脏东西，不像让它们经过自己的嘴巴弄脏自己。
曲柔纠正：“不是‘下流玩笑’，更不是‘玩笑’，是‘性-骚0扰’。”一生含蓄的农国男人，永远张不开口说肮脏的“性-骚0扰”三个字，但黄-谣和下流话是张口就能来的。
向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曲柔看着他，冷笑道：“我给你道歉的机会，你该跪下来感谢我！上一个对我性-骚0扰的傻。逼已坐在局子里看自己破产了。”
有曲柔撑腰，龚百灵痛快极了：“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摆出这么不情愿的表情是要给你的狱友看吗？！”
“对不起对不起龚小姐，是我傻逼是我不正常是我猥琐卑劣无耻，我不该对性-骚0扰您！”
向宏道完歉，又在众人的见证下给龚百灵转了一百万，签署了“赔偿道歉书”解释这笔钱的给龚百灵是合法合规的。
曲柔这才放他出去。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你们的道歉补偿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