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原生家庭”

人从小过得好才有父母,过……

但是姜近自忖对彤彤并没有太多了解,一个多月,总共相处时间大概也就十来天,关于她的信息多半来自宋云开转述,底气有点不足。

而她也深知,未成年女孩丢了,在寻人初期的措施性命攸关。

姜近犹豫着提醒:“如果报警也许更好追踪账户……”

宋云开摇摇头,断然道:“很难追。首层接收地址是用Electrum创建的临时钱包,三岁儿童都知道用wasabi钱包混币,分散分批交换合约,经跨链桥转门罗币,要是通过场外交易套现更加没法追踪。”

姜近:“我就不知道。万一他们操作时疏忽了呢?”

“万一?”宋云开睨她一眼,一手叉腰一手揉了揉眉骨,“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收比特币不收Q币?”

说话怎么那么刻薄!

姜近坦然承认:“我对虚拟货币没有半点了解。”

宋云开:“所以才寄希望于你从现实追踪。不然呢,你觉得我是指望你在区块链上大显神威吗?”

姜近:“…………”

她转而又想到另一个实际问题:“即便是离家出走,彤彤这几天还需要落脚,一个小姑娘也容易出意外,还是得尽快找到她才好……她零花钱多么?”

章凛看了眼宋云开的脸色,说:“身上可能只有几百。她平时很少开口要。”

姜近:“按彤彤的个性,零花钱不多,她不会贸然实施离家出走的计划,一定有人帮她。但就怕她被帮她的人利用,这类事多半要节外生枝,建议还是当作绑架来考虑。”

她转向宋云开,“除了目前已知的她父母……”

宋云开打断纠正:“她没有父母。一个人从小过得好才有父母,过得不好只有原生家庭。”

姜近:“……”

说得也有点道理。

姜近重整旗鼓:“除了原生家庭,还有什么人可能绑架她?”

宋云开:“她不可能和那双猪狗合作,至于说谁有可能,那可太多了。”

姜近从书包材料袋里抽出纸笔递给他:“先列一下你认为的嫌疑人吧。”

宋云开眯着眼,不怎么费脑,倚着岛台大笔刷刷挥舞,一口气写了下二十几个人名。

末了把名单换个方向还给姜近:“在本地的就这些,要考虑江浙沪周边短途可达的区域,那可多了。”

姜近从前往后粗略一扫,感觉头疼,避开其他人把宋云开单独拉到一旁,压低声。

“那个女演员……杜薇上次说,因为这个人当年插足了你……那什么……原生家庭,所以她儿子和弟弟的死……都和你有关……”

宋云开嫌她吞吞吐吐,不耐烦地打断:“你在好奇什么?”

姜近:“她只能排第11,那前三名你是怎么他们了?”

宋云开怔了怔:“很多是生意上的矛盾。”

“断人财路排在杀人父母之前?”

宋云开剑眉微蹙:“我杀谁了?都跟你说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那些只是有点误会。”

死装哥非要硬装。

姑且按名单顺序排查吧。

姜近公事公办:“这样来说,你还是得首先约谈你爸。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他的嫌疑都最大。”

宋云开从善如流:“我约,你谈。”

姜近:“?”

“要比特币这事儿不像跟他有关,只是按顺序排除嫌疑,他对我肯定没半句好话,我不跟恐怖分子谈条件。”

你不跟恐怖分子谈条件?

因为你就是恐怖分子吗?

姜近抬眸,触及他眼神里的坚决:“好吧,那我来谈。”

宋云开满意地挑了挑眉梢,一边低头操作手机给宋振东“下战书”,一边对现场做安排:“姜近和我上楼去谈,你说我听着,其他人可以休息。”

言外之意,对话的内容并不想让公关了解,众人虽然互相递着眼神面有难色,却也没什么谈条件的筹码,只好听他指挥。

宋云开对宋振东能提供彤彤的线索并不抱多少希望。

他只是带了私心,忍不住想赌——

姜近听了杜薇的挑拨依然站在他这边,如果她从宋振东那儿接收负面信息——无论是谩骂还是诋毁,仍选择信任,是不是就能证明她完全接纳了他这个人?

巨大的诱惑引导巨大的冒险。

他平时极少主动联系宋振东,但名声在外,宋振东的秘书知道他什么身份,把这通电话视为头号重要事务,也征求过宋振东的意见。

等待音漫长,响过数声后,电话接通。

姜近按宋云开的授意自报家门,只说是他妻子,正在处理尚未公开的彤彤失踪事宜。

宋振东沉声笑道:“就算我要带走彤彤也不会向他要那几个钱。你们就没想过,彤彤可能只是自己醒悟,决定不做他的金丝雀了。”

宋云开恶心这些污言秽语,预计接下去空打嘴仗白费口舌,一时又任性乍起,伸手想把座机按掉。

姜近料到他这招,提前用手拦住,朝他使个眼色,脸上依旧淡淡的,对电话那头说:“所以在您眼里,彤彤不能做女儿只能做金丝雀么。”

矛头转回去,那头停顿了长长的两秒。

宋振东再开口时语调严肃一些,幸灾乐祸味儿消了,怒火占了上风:“正因为养了他这只白眼狼,我对养小孩失去兴趣了。”

“你转告他,欺师灭祖的杂种蹦跶不了几天!”

“他让邱觉在资本市场围猎我的供应商被监管警告了,又让安靖宇做局把我两个职业经理人送进去,这些账我会跟他慢慢算!”

“有必要的时候我会亲手把他每根骨头打断捏成粉,不会满足于绑架他几个女人!”

现在知道宋云开爱放狠话遗传谁了。

姜近:“好的,您的狠话已被记录,我会如实转告。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宋振东:“……!你他妈——”

姜近挂断电话抬起头,看向宋云开,一言难尽地皱巴着脸:“你真挺像你爸的。”

宋云开冷脸:“这是我最讨厌的一句话。”

“我是指看待事务的优先级方面。听起来他非常在意他的供应商和经理人,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些事倒不提。”

很新奇的角度,从前不见人指出过他这种公务优先的思维与众不同。

宋云开心中辨别了许久,她没有指责的意思,放下戒备:“他崇尚弱肉强食,而且生孩子又不需要他怀胎十月,他能有什么感情?”

姜近表示理解,拿起那张仇人清单重新扫视一遍,从书桌旁推开。

“这张名单上的人对你都有敌意,现在时间太晚了贸然去接触欲速不达,不如我们明早先去一躺学校,和老师、同学聊聊,了解更多一手信息确定大致方向。”

宋云开点头同意:“嗯。”

姜近神思松一点,垂眼喁喁感叹:“不知道彤彤今晚会在哪里过夜。”

虽然瑞廉公关已经找相熟的警方联系人打过招呼留意彤彤的身份信息,但至今没收到她住店开房的通知。

宋云开考虑的却显然不是这茬,他兀的接话,咬牙切齿的:“如果事后证实是她不识好歹勾结外人,我饶不了她,索性把她扔到寄宿学校再不管了。”

姜近记得几分钟前听过差不多的句式,诧异地移目望他:“怎么,你也对养小孩失去兴趣了?”

宋云开哼了一声,被她用平静的眼神看得像轮胎泄了气,想起今天诸多梗阻,不再理她,径直推门走了。

姜近又不知道这只蛙鼓了什么气,随他自由来去。

稍晚一点才下楼,以防他要在背地向韩锐章凛等亲朋好友控诉自己的罪状。

谁知晚了这阵就错过了与他照面,直到临近午夜,公关人员准备从家中撤走,要与宋云开知会一声,众人才忽然发现,已经好些时间没看见他本人。

管家受命去通报,把二层每个房间寻了一遍,也不见宋云开人影,打电话无

人接听,车库的车却没有开走。

Henry担心他外出活动引发新的公关事件,要管家先把走廊和地库的监控调来,近几小时的影像用Ai粗筛一遍,竟也没有他的身影。比起彤彤疑似被绑架,宋云开原地失踪来得更加蹊跷。

公关们如临大敌,虽然毫无头绪,只能出门在小区里瞎转悠。

姜近抱臂望窗外夜空,整座城还是灯火辉煌,却看起来静得出奇,江面上腾着灰色浓雾,满天星又密又忙,磅礴的云像拥挤的浪。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有了灵感。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过。”

章凛和管家齐齐看向她。

“二楼最里面那个房间。”

两个男人眉宇间瞬间释然,又即刻形成新的纠结。那房间可是众所周知的禁区。

姜近率先上楼,他俩紧随其后。

敲过门喊过人,没有任何动静,三个人相互对视。

姜近对自己的直觉很自信:“我觉得他就在里面,”她打起了密码锁的主意,“这房间有备用钥匙吗?”

管家:“备用钥匙也在宋总手里。”

“那只能把密码破了,不知道他这个门安全级别有多高,”姜近边说边往自己房间走,“我有个工具,高强度电磁脉冲加哈希破解也许能……”

章凛有点诧异,怎么就到破门这一步了?

章凛跟在她身后说:“即使他在里面,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概率也不高吧,可能只是睡着了。”

姜近几乎没怎么听见他的话,拿了工具就直接上手操作,只花了五分钟就把电子锁恢复出厂设置重设了密码。

在一声蜂鸣中,门开了。

正对面三扇落地窗垂坠着象牙白纱帘,宋云开从窗前回身,蹙眉看向门口众人,姜近一脸懵懵然,要不是她手里拿着解锁工具真像是无意路过。

她还恶人先告状:“你在啊,怎么不接电话不开门呢?”

他翻着白眼叹口气,已经丧失全部力气:“我不开门,是想一个人静静,不是邀请你来破门。”

姜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曲奇饼:“我觉得你可能会饿,给你拿点吃的。”

宋云开:“……”

他对她那破饼干没兴趣,臭着张脸,挑眉斜她。

闲人退散后,姜近在他默许中一边搭讪一边留下。

傻坐着尴尬,她一口把饼干吃了,顺便余光四处瞟,打量这个有点怪异的房间。

很高级的法式装潢,黑白色调中点缀樱粉的小色块,她所坐的月牙形丝绒沙发对面三个单形单人椅,椅面覆着短针白貂皮毛。

但宋云开没坐,姜近进来后他从窗边走到她对面,斜倚着实木书桌的黑玛瑙桌面,百无聊赖地玩起了一个黄铜摆件。

桌上除了精致的黄铜摆件和钢笔座,还有女人的艺术照。

嵌着浮雕石膏暗纹的那面墙上也有装裱过的肖像。

摄影风格和服化pose都复古,样貌与宋云开七分相似,色泽分明的眼里有种伤感含情的神气,姜近一瞬间就猜到是谁了。

“是你妈妈?”

“嗯。”宋云开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墙上照片。

他清清嗓子,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她去世后家里所有东西没收拾过,就那样摆了多年。那毕竟是我爸的房产,所以我都搬过来了,专门辟了个地方放。”

“装修也按以前还原?”姜近追问,觉得从配色设计到软装都不像宋云开构想出来的。

“是。我小时候跟在外婆身边,上学会江城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我爸分房睡。她房间就这样,像甜品商店,现在看,算小资?”

水晶吊灯从很高的雕花穹顶垂落,灯只开了一小半,暗光透过细碎的棱镜像星屑般落下,沙发边缘旧了的银绣线依然隐隐闪着波光。

他妈妈很有品味,精致又高雅,他没有继承到1%,姜近暗想。

姜近目光落在四边镶粉宝石的黑茶色透明茶几下,那儿有剔透的冰酒器和倒悬的一套水晶杯,洁净得看不见一丝尘埃,一定是经常被擦拭的。

她重新抬起头问:“为什么你想静一静会来这里?和妈妈感情很深?”

宋云开摇头:“没什么感情。”

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也想知道。

如同解数学题,难度总是循序渐进,如果同一大题的压轴题解不出,就会怀疑是不是从第一小问就出了错,偏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