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将尽,余晖将不尽宗铺洒上一层溶金。
巫溪兰和李旭在外忙起了宗门扩建的事情,不尽宗内只有樊小凡和微生溟师兄弟两人在。
樊小凡手里提着个花浇,唉声叹气,叹气声一声接过一声,叫微生溟不得不看了他一眼。
“叹什么气?”微生溟问。
“叹气我的师兄他太不中用。”樊小凡痛心疾首,“二师兄,你怎么不和三师姐她一起出门?”
微生溟掠了他一眼:“我不去,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情。”
答应了玉蝉衣要盯着樊小凡,他当然是要先留在不尽宗盯着他。
但微生溟不会让樊小凡通过他的脸色看出半点异样,他闲闲抱手环胸,说道:“赶紧去给药田浇水,别想着和我聊几句天就能把活躲过去。既然你不打算好好修炼,现在不尽宗里的这些杂活,都要由你来做,这是你巫师姐安排的,师父不在,师姐就是师父,她的话要好好听。”
“是是是,我也没想躲。”最晚一个拜入宗门的樊小凡,为了很快融入宗门,也很有干活的自觉,说到这樊小凡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个宗门也太奇怪了,怎么有那么多不是门内弟子的人抢着帮忙干活?我要是不抓点紧,李旭、远铮……他们可不会留什么活给我做。”
看着微生溟毫无波澜的脸色,樊小凡心生狐疑地接着问:“见到远道友与三师姐走得近,二师兄你就不在意?我看这个远道友真的很能像三师姐献殷勤。”
微生溟只想尽快结束和樊小凡的对话:“你是信不过你三师姐的眼光,还是信不过你师兄我的风姿?觉得我比不上远铮?要是你能信得过我这个师兄,就别废话了,赶紧干你的活去。”
樊小凡:“……”
见说他不过,樊小凡思量片刻,道:“三师姐对二师兄的确不同。”
这话倒是让微生溟来了几分兴趣:“展开说说。”
樊小凡道:“三师姐练剑时剑气好生凶猛,大有谁碰谁死的架势,而且她一旦练起剑来,心里别无旁骛,从来注意不到身边有人。”
“虽说三师姐和我打过招呼,说刀剑无情,让我在她练剑时不要靠近,可是有次我还是差点被她削了,头都差点被打掉。”樊小凡说得心有余悸,表情夸张,“但三师姐对二师兄和对别人不同,若是二师兄在她练剑时出现,她总会在不知道哪个时刻停下来看你一眼,和对我的待遇太不一样了。”
微生溟心道他一开始在玉蝉衣那也是和樊小凡一样的待遇,只不过玉蝉衣充满杀气的凛凛剑气对当时的他来说,就犹如鸩酒般迷人,他可一点儿都不想躲避,只遗憾这些剑气没有全部冲他而来。而玉蝉衣是最近才对他有所不同的,这点他可比樊小凡要清楚。
但听完樊小凡的话,微生溟的嘴角仍是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对樊小凡说道:“你三师姐她自一开始就对我与别人不同。但这事情你知道了之后,也别在心里多计较,并非是你不好,只是我这人太可人疼。”
樊小凡:“……”
反应过来什么,微生溟又皱着眉对樊小凡说:“你盯你三师姐倒是盯得紧。”
微生溟可没忘记,当初他和玉蝉衣回到不尽宗时,迎面而来的就是樊小凡对玉蝉衣的问候。
樊小凡理直气壮:“一般的修士哪有机会看到玉蝉衣练剑?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要利用好自己不尽宗弟子的身份,好好看一看三师姐练剑时的情形,等以后出去闯荡,也有能向人炫耀的东西。我练剑练不好,看练得好的人练剑总成吧?”
樊小凡咕咕哝哝:“我就是为了这点东西加入不尽宗的。”
“真是为了你三师姐来的?”微生溟语气缓和下来,用似乎能降低人戒心的声调,对樊小凡说道,“说说看,你是怎么打听到不尽宗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樊小凡说:“这些说起来可就太惊心动魄了,一时半会说不完。还是留等日后,等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没等微生溟追问,樊小凡又道:“三师姐和远道友一起出门,师兄真不在意?”
微生溟叹了一声:“这问题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他一脸云淡风轻:“不在意,当真不在意。”
樊小凡问:“那师兄今日怎么一整日都站在墙头上?”
微生溟:“……”
樊小凡说完,视线垂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又看了一眼旁边微生溟。
他们两人正踩在不尽宗的墙上,两道身影被夕阳照着,在墙底投出两道长长的影。
而后,樊小凡的视线又移动到微生溟的脸上。
看看,这一脸的云淡风轻可真具有十足的蛊惑性。要不是微生溟自玉蝉衣离开后,就站上了墙头,终日不动,像一块望妻石一样坚实,樊小凡也不会三番五次过来问他在不在意。
这占据着最好的视野,一直眺望着唯一的那条通往不尽宗的小径的样子,明明就是很在意嘛。
被樊小凡戳破,微生溟虽说有片刻慌张,但之后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他神情丝毫不变,正要开口说什么,眼前那条曲折的小径尽头,出现了几道人影。
微生溟一眼锁定了其中的玉蝉衣,看到她眼角红红的,本还在墙头强装云淡风轻的他立刻抛下樊小凡飞身而下,站到玉蝉衣眼前后,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了?”
离得近了能将玉蝉衣脸上的神色看得更清楚一些,见她果然眼角红红,微生溟声线隐隐发紧,下意识皱紧眉头看向与玉蝉衣一道出门的薛铮远,这时,却看到了玉蝉衣身后,与一少年人站在一起的那个陂足老人。
定睛一看后,微生溟心头一阵恍惚。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他很快记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但这张苍老的面孔与他记忆中那个少年模样的小剑修相比,未免变化了太多,高高的个子佝偻下去,曾经光滑的面孔皱成了一张老树皮。
一时心头忖动,微生溟多看了他几眼,反复确认后,他压着心头震颤,试探性地问道:“陆祁?”
【卷五:雪满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