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遭到微生溟拒绝,玉蝉衣给出了她的理由:“每次看到它在往下褪,我就会很安心。”
她的话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微生溟心里急速乱撞起来,撞得他眼前发晕。再一看玉蝉衣看向他的眼眸溪光般透彻,不沾色欲,却又带着点诚恳的殷切。微生溟:“……”
他喉结动了动,对玉蝉衣说道:“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这种话。”
玉蝉衣愣了半拍,忽然就懂了微生溟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蝉衣很想辩解自己只是想看他身上的修罗印记,又不是想看别的。但脑海里冷不丁闪过微生溟赤着上身时她所看到过的胸膛,神思却飘远了些。
不得不说,微生溟这个修炼方式与众不同的修士,身躯算得上是极“美”的。不管是肌肉形状,还是线条肌理,称得上秀色可餐。
这一愣神,再回神时,玉蝉衣脸颊变得有些烫,有种想拿扇子扇走脸上热风的冲动。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不妥当,但还是嘴硬道:“又没有第二个人像你一样长着修罗印记。”
说完又补充:“我才没有随意扒人衣服、看人身子的怪癖。”
微生溟挑眉道:“我也没有向人宽衣解带的怪癖。”
但他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衣襟:“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小师妹,哪能对自己的小师妹做那么冒犯的事情……若是我每日朝你解衣,被楚慈砚知道,怕是要将他给气死过去。”
说完微生溟手指摸了摸脖颈,轻轻喟叹了一声。
玉蝉衣只见微生溟的修长指骨压着他的衣襟,摁在他脖颈上那块修罗印记上,指尖恰好压在修罗印记即将没入衣襟那块儿,摩挲了两下,但最后并没有将衣襟往下压下去一分半分,任是她怎么使劲往下看也看不到什么,却更莫名引人想往下探究——怎么回事,从他的动作上根本看不出来他不想日日解衣。
玉蝉衣疑心是她自己一时窥探欲重,于是颇为君子地移开视线:“算了,那就不看了。”
本来只是看个胸膛而已,被他这么一说,像是成了她想做什么害人性命的大事。
还是好好尊老爱幼,尊敬一下太微宗那位一颗心要操碎了的老掌门,让楚慈砚活久一些吧。
“也并非是不能看。”微生溟道,“但为了我们严谨古板的楚掌门,至少要找出合理的名目。说你是医修此话太假,所以,我们最好是要有着师兄师妹之外的另一种……”
微生溟一顿,旋即眼又笑弯了起来,语气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一样:“名分。”
笑也像是一种对忐忑心情的掩盖。
但虽说笑意浅淡、语气散漫,眼睛却一直瞄着玉蝉衣的脸。
藤兰树的落叶洒满庭院,凉风徐徐吹落月色,玉蝉衣的衣衫也被吹起,指尖微凉。
这凉风却并没有扫走玉蝉衣脸上的热意,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连耳后都烧着了似的烫起来。玉蝉衣又不是什么木头疙瘩,能感觉到空气中游走的暧昧氛围,但想到什么,玉蝉衣瘪了瘪嘴:“要我看,是你该管管自己的嘴巴,不该随便对别人说这种话才是。”
微生溟道:“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何时和别人说过这些话?”
玉蝉衣道:“蓬莱时那句怎舍得叫小师妹孤孤单单,难道不是你说的?”
微生溟愣了愣,也想起来当时的情形。
他承认自己当时是想掩盖自己蓬莱之行的目的,又见自己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师妹总冷冰冰板着张脸,忍不住逗她两句,就胡乱扯了个和她相关的理由,可是——
“你把那句也当成我在向人调情的话?”微生溟很意外,但他摇了摇头,“那可不是。”
“什么也是调情的话?为什么说也是……”玉蝉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脸瞬间红透,指尖指着微生溟,“你你你……”
——他这意思是,之前那句不舍得她孤单不是调情,而他刚刚那句什么名分,果然是在跟她调情是吗?
一时心跳如擂,呼吸紧促,但见微生溟坦坦荡荡,神态泰然自若,有种活了一千年什么没见过一般的处乱不惊,竟显得她心不平气不定,倒像他高过了她一头去。比起他,像是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毛躁。
风月一事上,她的确称得上是稚嫩,好胜心却令玉蝉衣不肯落了下风下去,绷着脸说道:“不让看就不看,说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急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颇有种再多待一会儿就无法继续保持面上的心平气定、落荒而逃的意思。
但想到什么,玉蝉衣又折返回来,攥紧了微生溟的领口,凶巴巴道:“记得,不给我看,也不准给别人看。”
“咚”的一声。
院墙旁一声落地声响起。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樊小凡翻墙进来。
他这次稳稳当当落了地,呆呆看着院中的两人,樊小凡忽然飞快地眨了眨眼,问道:“师姐师兄这是在打架,还是……要亲上去?”
玉蝉衣:“……!”
微生溟:“……”
他们均以沉默来应答,樊小凡谨慎地再度开口:“我这人眼力见不好,有人能……说句什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眼睛左转右转,一会儿看看微生溟,一会儿看看玉蝉衣,说话的语速飞快:“打架的话我这就过来拉架,要亲上去的话……我这就把自己送走回避。不管怎么样,如果以后巫师姐问起来,我统统说我没看见,绝对不会给师兄师姐添麻烦。”
这倒把他给机灵上了。
微生溟无奈望天:“小师弟,没人教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大可以直接假装自己没看……算了,你说都说了,我还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玉蝉衣也松开了攥着微生溟衣领的手,她恢复了自己体面得体的师姐样子,仿佛刚刚死攥着微生溟领子的人不是她,玉蝉衣微笑着对樊小凡说道:“师兄领子上有灰尘,我帮他拂去而已。哪有你想的那些事?小师弟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才会想那么多。”
她面上沉静,心里面却是脚踩到火炭上一般,心下说了无数句该死该死,对自己攥住微生溟衣领的事充满了淡淡悔意。
而站在墙根底下的樊小凡却是莫名起来,想着玉蝉衣说的话,动起了他的脑筋:“我怎么不知道我看过什么话本子?”
看着樊小凡思考的模样,微生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你别思考了。”
微生溟道:“你小师姐说你看过许多话本子,那你就是看过许多话本子。兴许你只是忘了,在我还会看话本子的年纪里,看完放下之后可能连主角名字都记不住。”
樊小凡满面狐疑:“是吗……”
微生溟看到他这种半是机灵半是敦直的神情就在心里直生叹意,最后还是叹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樊小凡一乐:“这趟送完小师父过去,师姐说有李旭在那帮忙就够了,就放我回来歇着了。这阵子既要在外面翻山越岭地找地方,又要应付李旭找麻烦,可累死我了,还是回来陪师兄师姐好一些。”
微生溟心道,好你个李旭。
樊小凡会回来,一听就是李旭的手笔。
这事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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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五日,巫溪兰将宗门的新址选定下来了。
她选中了一块距离不尽宗不远的地,那里三面环山,无人居住,地很宽阔,能满足涂山玄叶的需求,可以建起规格可容纳百名弟子的宗舍。风景也更秀丽,最重要的是,土壤地质很适合灵花灵草的种植。
为扩建宗门,涂山玄叶又寄了不少星币回来。
巫溪兰将星币换成灵币后,将一部分灵币交给李旭,让他帮忙留意收购建造宗门需要的物料,若是有价格合宜的,就出手帮她买下来。
她自己则是回了不尽宗一趟。
回来后,巫溪兰认识了化名“远铮”的“散修”薛铮远,又见到第二次来到不尽宗的沈笙笙。
见不尽宗有客人在,巫溪兰自觉有义务要招待、照顾客人,但又想去给李旭帮忙,一时间颇觉分身乏术,又听微生溟说只留李旭一人忙活实在是太过麻烦李旭,李旭又不是他们不尽宗的,正好樊小凡闲人一个,不如派樊小凡替她去帮忙,他这一番话令巫溪兰愧疚心起,于是欣然采纳了微生溟的建议,遣了樊小凡去陪李旭干活,自己则是留在不尽宗里招待客人。
白日,玉蝉衣时常陪沈笙笙一起查枢机阁,并不常待在不尽宗。
她与沈笙笙一道带着一部分水梭花鱼骨上街,到那药馆附近守株待兔。另一方面,她自己也主动问起了沈笙笙那关于枢机阁的更多信息。
沈笙笙给的消息里说,那收购水梭花鱼骨的线人大约每隔半个月出现一次,哑巴一样,不会提到半句关于枢机阁的事。那线人行踪成谜,若非他主动露面,其他人根本找不见他。想等到他,就要经常来他会出现的一家药馆瞅一瞅、等一等。
在沈笙笙来到不尽宗的第十日,玉蝉衣终于见到那位线人。
那人戴着幂篱,一身黑衣,分明是不想暴露面容,幂篱外还有咒法相护。玉蝉衣没能看到他的脸,只看到交易时他伸出的那双手。
指节粗大,一看就是男人的手。玉蝉衣迅速一眼扫过,见对方手背手心都有疤痕,像是刀剑所伤,指腹又有老茧,是一双常常握着兵器的手。
偃师的手也经常会出现伤痕,尤其是初学的时期。玉蝉衣一开始接触傀儡术时也会被木刺所伤,又或者被山蜘蛛丝带线勒出伤痕,总要消耗大量的玉容膏将伤口抹平,但偃师手上会留下的伤口大多细小,和刀剑这种利器所留下的伤口区别很大,玉蝉衣两种伤都受过,很轻易就能分辨清其中不同。
这线人虽是为枢机阁做事情,反而惯用刀剑,不像偃师,倒像是位刀修,或者剑修。玉蝉衣心想。
药馆内,等沈笙笙与线人一通交易完成,那线人离开药馆之后,玉蝉衣对沈笙笙说道:“笙笙你先回不尽宗等我,我跟上去看看。”
沈笙笙本想自己施展隐身咒跟着,但一想到上次她施展隐身咒跟在这线人后面,没多久就被发现,继而调换路线甩掉了她,由她来跟怕是跟不出什么好跟来。虽说不知道玉蝉衣能不能做得比她更好,但沈笙笙盲目信任玉蝉衣的本事,既然玉蝉衣主动提了,沈笙笙愿意让玉蝉衣替她一试,于是点了点头。
玉蝉衣便急匆匆踏出药馆,她一路隐匿神息,藏身在各种事物的影子中疾行,悄无声息追上那个线人之后,灵蛇入水般悄然没入到对方的影子里,跟着他一路离开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