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衣并不看陆韶英,反而只看着他身后的那位弟子。
“这位道友。”玉蝉衣道,“没记错的话,前几日我们刚刚在落霞峰秘境外见过?”
对方脸上很是自然地浮现出惊讶来,之后则是想起什么似的恍悟:“原来那日我遇见的就是玉道友,当时在论剑台下围观只顾看剑,未曾注意玉道友的容貌,那晚未能认出玉道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
他那毫无破绽、故作惊讶的表情看得玉蝉衣心里直发笑。
她发觉,面对着陆闻枢,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似乎比之前好上太多。
一开始她一向是心里有什么,脸上就摆上什么样的表情的。
可现在,哪怕心里翻江倒海,阴晦的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哪怕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将他的面具与伪装戳破,她竟然能保证自己的面上是平静的。
陆闻枢,你真的教会我太多太多。
玉蝉衣道:“我不过是侥幸得了论剑大会的头筹,近些日子有几分虚名,道友认不出我也谈不上失敬。只是觉得与道友颇有缘分,想要问一问道友姓名。”
听她说到缘分,那白衣公子面上露出一分隐秘的笑,他道:“鄙人姓殳——几又殳,单字一个问。”
闻枢。
殳问。
玉蝉衣心下好比拂尘后的明镜,太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殳问道:“既然玉道友觉得与我颇有缘分,不如就给我一分薄面,应了韶英师兄的邀请,到飞舟上一叙。”
玉蝉衣缓声道:“恐怕,我要拒绝二位的、好意了。”
玉蝉衣话未说完,听她提到拒绝,殳问脸上尚未有任何神色波动,陆韶英便急急劝说道:“玉道友,你自己御剑飞回炎州,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哪有乘坐飞舟来得闲适自在?”
叫玉蝉衣上飞舟,是陆闻枢交给他的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掌门还愿意让他办事,是掌门宽宏大量,他不想再让掌门失望了。
又一瞥,看到侧坐在剑后的粉衣男人,陆韶英重重皱起眉头——若是没看错的话,此人身上穿的正是星罗宫的天女罗裳。可这天女罗裳穿在他身上不算违和,这让陆韶英不由得怀疑星罗宫是否挖掘了男修士的市场,也卖给男修士卖出天女罗裳一样华贵美丽的衣裳。
男人眼睑微垂,肤色苍白到几乎能透出血管的颜色,娇俏的粉色并不能使他增加几分生机与活力,反而更显得他虚弱,见到他就会叫人想起残花落叶,实在是很难想象拿了头筹的玉蝉衣竟有这样一位病弱至极的师兄。
修真界可难得一见这样脆弱的病秧子。
“你师兄看起来那么憔悴,何必让他受累?到飞舟上,我可以为他准备一间卧房,让他好好休息。”同时,陆韶英意有所指地说道,“玉道友,承剑门的飞舟也不是什么人都载的。会邀请你,是我们……是我对你敬重。”
要是玉蝉衣知道,真正邀请她上飞舟的,是正道魁首,是他们的掌门,她怎么可能还会犹豫?
“错过这次机会,日后怕你心头有遗憾。”陆韶英道。
微生溟抬眸看了一眼玉蝉衣,虽说玉蝉衣神色看上去平静淡然,但以他对她的了解,要是想上承剑门的飞舟,她不会犹豫这么久的。
玉蝉衣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视线再往下滑,见她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掐着掌心,微生溟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蹙,心里一阵异样。
他并未细究,笑着抬起眼来,对陆韶英说道:“道友一番美意,我先领受了。只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病病殃殃得不说,还十分之难以伺候。我就喜欢在别人的剑上坐着。”
陆韶英说:“你倒是轻松,但你可知御剑载人对修士来说是一件麻烦事?”
微生溟指尖支在脸边轻点着,笑得一脸好脾气:“多谢道友一番好意提醒。可既然我的小师妹都不嫌麻烦,乐意纵容着我,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在一旁指手画脚呢?”
陆韶英:“……”
“罢了,不要再强求。”站在他身后的殳问朝玉蝉衣和微生溟拱了拱手:“既然如此,祝玉道友与您的师兄接下来这一路,一路顺风。”
承剑门的飞舟先往前走去,很快隐入云层,与玉蝉衣拉开了一段距离
甲板上,陆韶英垂着眼,十分黯然内疚地对陆闻枢说道:“掌门,对不起,是弟子办事不力,弟子愿意思过。”
“何过之有?”陆闻枢仍未变幻容貌,他道,“牛不喝水难按头,他们既然不想上飞舟,你邀请无果也无须自责。”
他手里拿着把小刻刀和一块木头,木头在他手中已经隐隐可见人的雏形,和陆韶英说着话的同时,他雕刻的动作仍是慢条斯理,面上一派心平气顺。
邓林里难寻的逐日神木,被他用来雕刻一个小人偶,这行径多少有几分玩物丧志,陆韶英却不敢妄议什么,只觉得掌门做事定然有他的道理。
他垂头颇有几分丧气地说道:“他们肯定是看不起我,若是掌门并未以‘殳问’的身份示人……知道是掌门的邀约,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等以后玉蝉衣知道她拒绝的是谁,定会后悔的。”
陆闻枢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又将手头的木头雕了几下后,忽然动作停下,一下将之捏碎。
他脸上依旧一派心平气顺,但捏碎木偶的动作看上去却烦躁至极。
陆闻枢想着玉蝉衣方才说的那些话——什么侥幸得了论剑大会的头筹,什么不过几分虚名。
话说得动听,却实在虚伪。
她会在论剑大会第一日就去摘花落榜上的名碟,又急着在三十来寸灵脉时就参加论剑大会,分明是狂妄自大、贪慕名利之辈,却做出一副将名利置之度外的模样。
如此口是心非,如此虚伪,如何敢和他的阿婵有几分相似?
他的阿婵是这世间最特别的姑娘,岂容他人效仿?
若是陆婵玑,根本不会像玉蝉衣一样,绕着一个废人一样的师兄转个不停。
陆闻枢面上还是清俊温雅的笑,手中木块却化为齑粉,风一吹尽数散了。
玉蝉衣。
一千年来,他没有遇到一人像她一样,令他感到厌恶和恶心。
这是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灼着他心头的一丛火,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又不好随意处置。
陆闻枢心里恨着,脸上却笑着:“陆韶英,你不必自责。我们和她,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
待承剑门的飞舟远了,玉蝉衣回过头,看了眼站在剑尾的男人,她道:“怎么把不上飞舟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她只是一句拒绝说得慢了一点,微生溟倒好,她只是慢了半拍,他会读心一样,帮她拒绝了。
但微生溟未免也将他自己说得太过分了,玉蝉衣道:“你这人,真的从来不顾自己的脸面吗?”
“脸面有何用处?如今又无人知我是谁。”微生溟道,“下回再遇到不愿意答应旁人的事,拿我这个师兄当你的借口便是。”
说完,微生溟脸色正经了几分,他问玉蝉衣:“你觉得是谁在邀请你上飞舟?”
玉蝉衣垂着眼:“不是陆韶英吗?”
微生溟摇了摇头。
他道:“你觉得,那个叫殳问的,是承剑门普通的外门弟子?”
玉蝉衣诧异看了他一眼,微生溟接着说:“这殳问,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虽然看不出他到底是谁,但他在承剑门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那陆韶英讲话时分明在顾忌着他。大宗大派往往长幼尊卑有序,陆韶英又不是一般的承剑门弟子,在承剑门里地位不低,能让他小心看眼色的,能有几个?那殳问的来历定然不一般,外门弟子的装扮不过是给他的身份做一点掩饰。”
微生溟说完,又道:“小师妹,你当真想好了要拒绝他们?看起来,承剑门对你可颇为看重。邀请你上飞舟,是在给你抛橄榄枝。”
他笑道:“刚刚算是我这个师兄不识好歹,你要是回心转意,加快一点脚步,还有机会追上他们。到时候与他们一同骂我两句,指不定还能更快熟络起来。”
玉蝉衣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是你说的这种人?抛下自己的同门,就为了攀附他一个承剑门?”
见微生溟脸上仍是玩世不恭的笑,玉蝉衣不由心道:老狐狸的确是老狐狸,虽然微生溟不比她更了解陆闻枢,更了解承剑门,没一下猜到这殳问的真实身份,可脑子实在活泛,看人的眼光也毒,竟然能这么快地看出来陆韶英是受人指点才来找她的。
玉蝉衣:“我要是上了承剑门的飞舟,你怎么办?要跟着我一起吗?”
“到时候把我扔下去就是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去的,一个人走虽说有些无聊,倒也逍遥自在。”
玉蝉衣“哼”了一声,索性学他一样没正形地说起了话:“倒是我耽误了你去逍遥自在,早知道,该把你一个人丢上承剑门的飞舟。”
“嫌我重的话,倒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们的飞舟上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我是能心安理得地在上面待着。”微生溟道,“小师妹愿意将天女罗裳赠与我穿,我已经十足心怀感激,接下来这一路,全听小师妹安排。”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那位来历不一般的殳问似乎也觉得我身上的这身天女罗裳颇为好看,多看了我好几眼。”
玉蝉衣心道,陆闻枢会多看你几眼,绝不是因为罗裳,而只是因为你是微生溟罢了。
在青峰上陆闻枢是极不愿与她提起他人的,他巴不得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唯独微生溟——令陆闻枢烦恼、令陆闻枢压抑痛苦的微生溟。
那时陆闻枢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她提起微生溟,提微生溟的种种成就,提他的那把“七杀”。
尤其是“七杀”。
彼时的她尚不能分辨出陆闻枢散淡而平常的语气间深埋着的妒羡与阴郁,如今见过“七杀”之后,倒是能理解一二。
“七杀”的确是会让每一个剑修都为之魂牵梦绕的好剑。
只是,再羡慕,再妒忌,也不该成为陆闻枢拿她祭剑的理由。
她回忆着“殳问”那张普通的面容,已经将这张没有任何特点、难以被人记住的脸深深镌刻在了心底。
一开始,玉蝉衣以为,这是陆闻枢一个不为任何人所知的身份。
甚至,有可能是专门为了接近“玉蝉衣”而设计的。
但既然陆韶英听命于他,说明陆韶英也知道他这个身份,既然承剑门的弟子知情,也许陆闻枢之前就曾以“殳问”的身份在外活动。
陆闻枢邀请她上飞舟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他的一部分意图。
至少,在目前,他是想对“玉蝉衣”释放善意,想拉拢“玉蝉衣”。
玉蝉衣觉得,也许是她的策略起作用了。
今年这场论剑大会,她可谓出尽风头,可不再是像陆婵玑一样,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认识玉蝉衣的人很多,记着玉蝉衣的人也有很多,不少人想来找她切磋。不尽宗虽然落魄,但是巫溪兰和涂山玄叶都不是死人,修真界里认识他们的不说一千,几百个总有了。不说别的,单是涂山玄叶欠条名单上那些朋友,加起来就有百位,其中不乏声名赫赫者。
陆闻枢一定不喜欢她,但杀她,却不像杀陆婵玑那样容易——
玉蝉衣忽然轻笑起来。
她要叫日后的陆闻枢后悔没在此刻杀了她,日后再想杀她,会比今日更不容易。
这时又有两艘飞舟经过,玉蝉衣很快看到了分别立在飞舟前头的人。
是神情呆滞的叶坪舟与一脸愕然的李旭。
叶坪舟要回长洲的太微宗去,而李旭则是要回到炎州。
他已经换下了太微宗弟子的打扮,看上去,又成了炎州山脚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散修。
躺在剑尾的微生溟对玉蝉衣说道:“小师妹,要不要去蹭李旭的那辆飞舟?”
“不和你师兄打声招呼?”玉蝉衣问。
微生溟并不抬头望向叶坪舟所在的飞舟看,他的眼睛盯着天上流动的云层,说道:“茶寮里已经道过别了,何必再道一次,倒显得优柔寡断了。”
只是道一次别,能和优柔寡断有什么关系?
玉蝉衣刚想问,李旭的飞舟已经驶了过来,李旭道:“玉道友,是否要我捎你一程?”
玉蝉衣看向微生溟,微生溟道:“不让他捎上这一程,他就要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也是挺为难他的。”
“但要是让他捎上这一程,你也可要想好了。”微生溟道,“除星罗宫外,几大宗门表面上看上去和谐,实际上背地里较着劲儿,你拒绝了承剑门的邀请,上了太微宗的飞舟,要是被承剑门那边看到。在承剑门眼里,那你便是选择站在了太微宗那一头,是要和他们为敌了。”
玉蝉衣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她想了又想,还是拉着微生溟,跳上了李旭的飞舟。
她要给自己加更多的筹码,叫陆闻枢不敢轻易动她。太微宗也是其中一个。
陆闻枢当剑道第一,自然是如今他的本事高过了所有的剑修,无人可及,但想当正道魁首,必定注重清誉,既重清誉,就不得不小心行事,免得落人口舌,授人话柄。
一落到甲板上,她松开了握着微生溟胳膊的手,对李旭行了个礼:“多谢李道友。”
穿着天女罗裳的微生溟一上来,李旭的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里摆,根本不敢看他。怕一看就暴露自己满眼的震惊。
好穿女子服饰的男修士也并非没有,像是合欢宗的修士不论男女,都酷爱打扮自己,衣服向来是什么漂亮穿什么。但李旭实在没想到,微生溟不修边幅两百年,难得打理了他自己一回,竟是换了身粉色的天女罗裳。
哪怕监视微生溟的任务依旧在身,李旭这一刻还是只将视线投向玉蝉衣,说道:“算是玉道友帮我的忙。”
飞舟的速度还是比玉蝉衣御剑而行的速度要快上一些,若是玉蝉衣不上来,那他就只能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面了。
半个月后,他们回到炎州。
空寂的山谷却比往日热闹。
微生溟和玉蝉衣不约而同地发现,不尽宗的禁制除了比往日往外扩大了几分之外,甚至还有了阻挡修士的作用。
上面还贴着一张纸:
“玉蝉衣尚未回到不尽宗,还请各位想要来会一会她的道友暂且移步东南方向,两里开外,有集市客栈,可供各位落脚歇息——不尽宗,巫溪兰。”
玉蝉衣揭了这张纸,巫溪兰烦躁的声音从不尽宗里传了出来:“又是哪个不识字的揭了我好不容易写的字条!说了小师妹还没回来就是没有回来!”
一出来,见到是玉蝉衣,巫溪兰简直两眼汪汪:“小师妹!”
巫溪兰拉住了玉蝉衣的手,她是医者,望闻问切,打量间确认了这一场论剑大会下来玉蝉衣没伤没残,一颗心终于吞回到肚子里。
“收到师父的传信,说你拿到论剑大会头筹之后,我可高兴了,到处找人显摆。结果,集市上卖法器的那个张老头说承剑门和太微宗都派了很厉害的弟子过去,说你赢是赢了,可别赢得缺胳膊断腿的,吓死我了。”
玉蝉衣扬了扬手里那张写着字的纸,问:“师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巫溪兰说:“别提了,都怪我到处显摆,叫这附近的人知道了你拿了论剑大会头筹,一传十十传百的,炎州附近的剑修都知道了,不少人想来找你切磋,不尽宗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踏破了。”
玉蝉衣:“原来如此。”她就说蓬莱那些没来得及找到她切磋的,想跟到不尽宗来,恐怕没那么快。
“师父呢?”巫溪兰问,“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有了点师父样子,陪你去了蓬莱。不过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他……接着云游四方去了。”玉蝉衣不敢直视巫溪兰的眼睛。
她从法袋中取出涂山玄叶让她帮忙转交的那些宝石和法器,一样不差地交给巫溪兰:“这些是师父让我转交给师姐的,说是换成灵币,省吃俭用,能供不尽宗几百年的开销了。”
说完,又将那份记着人名的欠账名单变作两份,给了巫溪兰一份:“还有这个,如果实在缺钱,可以去找他们要账。”
“哇!”巫溪兰惊道,“师父这些年云游四方,收获颇丰嘛。”
“还有这个。”玉蝉衣从法袋中取出星罗宫宫主专为巫溪兰做的那件天女罗裳,“是星罗宫宫主送我的,专门为你做的,上面有几千个法阵,都是储物的法阵,当作储药的空间。”
她将天女罗裳递给巫溪兰。
淡紫色的罗裳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细闪的光芒,巫溪兰的手一触碰上去,登时连呼吸都忘了。
“这就是有个争气的小师妹的滋味是吗?”巫溪兰心道,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可能就是在初见玉蝉衣时将掩神丹送给玉蝉衣了。
“你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巫溪兰这才意识到玉蝉衣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目光瞥过去,看清脸后。
巫溪兰:“……”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师弟。
“星罗宫宫主也送了你一件罗裳?”巫溪兰上上下下看了他十几遍后问到。
微生溟道:“是送给小师妹的,小师妹好心让我穿上,以抵御我身上的寒气。我两手空空,倒是没什么能送给师姐的。”
巫溪兰:“你这回没把自己折腾得奄奄一息,让我拿丹药救你,就算是给我帮忙了。”
微生溟道:“依旧是奄奄一息,只是,这回有小师妹了。”
巫溪兰:“……”忽然有一种她的丹药又要不保的不祥预感。
“你是去蓬莱看论剑大会了?”巫溪兰这才意识到,自玉蝉衣离开那日,也一并消失,又在玉蝉衣回来这一日同时回来的微生溟,兴许也是去了蓬莱。
微生溟点头。
“小师妹已经拿了头筹,你答应小师妹的剑给她了?”巫溪兰问。
微生溟摇头。
巫溪兰立马对玉蝉衣说道:“你看你看,我早说了,他就是骗一骗你的,果然言而无信了吧?”
“倒也并非言而无信。”玉蝉衣下意识替微生溟说了句话,“师兄有他的难言之隐。”
巫溪兰一脸震惊:“小师妹,你怎么开始帮他说话了?是因为他去了论剑大会陪你,你和他的关系比和师姐好了吗?”
玉蝉衣几乎不知道回答是好。
她艰难道:“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师兄要给我的那把剑就放在这里一家法器店的老板那,没有言而无信。”
巫溪兰嫌弃地看了微生溟一眼:“花招颇多。”
然后就不管他了,而是拉着玉蝉衣回到了不尽宗。
摸了玉蝉衣的灵脉,知道她现在通了三十一寸灵脉的情况,巫溪兰给玉蝉衣添了十粒聚灵丹和剜心丹。
她说:“你们不在这一个月,李旭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想买种子,但其他人的种子都没他那的好,出苗率不高,只给你做了十粒新的丹药。”
玉蝉衣不知道李旭那边打算怎么和巫溪兰解释,索性默不作声,没有透露李旭参加论剑大会的事。
只说:“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巫溪兰又问:“小师妹,来找你切磋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其中不乏名气不小的剑修,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比还是不比啊?”
玉蝉衣道:“自然要比。”
玉蝉衣又从法袋中将前往蓬莱秘境采集到的仙草全部送给巫溪兰,说道:“师姐,这些奇珍异草送给你,我想麻烦师姐一件事。”
巫溪兰今日简直要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冲昏头脑,蓬莱百年一开,蓬莱的仙草可才是真的有多少钱都买不到。她说:“小师妹的事不叫麻烦,有什么想要师姐帮忙的,告诉师姐就好。”
玉蝉衣道:“想请师姐每日帮我备好茶饮,我想好好招待这些来找我比试的人。”
巫溪兰微微皱眉:“要这么周到吗?”
玉蝉衣道:“要。”
“我要名声,要声望。”玉蝉衣眼底的野望丝毫不加掩饰,“我要比论剑大会头筹更大更好的名声。”
她不要再像上一世一样默默无闻。
而且,名气与声望,都是陆闻枢喜欢、渴求的东西。
哪怕寿命长至千年百年,修士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若是他们只谈玉蝉衣,谁还会去想陆闻枢?
修真界强者为尊,哪怕做凡人时她也有着别人不可及的本事,名气这种东西,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不过,我也不是对他们有求必应的。”玉蝉衣道,“想和我比上一回,自然要有其条件。我会定好每日能找我比试的人数,和我愿意比试的时间,其余时间,拒不见客。”
巫溪兰这次却不像上次玉蝉衣前往论剑大会之前那样,担忧这个、担忧那个了。
她干脆应了声“好”。
玉蝉衣拿下头筹之后,不尽宗就成了周围所有修士视线的焦点与中心。
巫溪兰一度对一夜之间变多的关注感到不适应,可她很快就发现了——
正如同玉蝉衣说的一样,有剑不用和无剑可用是两码事,自打玉蝉衣拿下论剑大会的头筹之后,巫溪兰出门之后,周围的修士都对她客气多了。
他们不再将她当成一个落魄小宗门里的大师姐,言谈举止都多了敬重。
这是她从来没有得到的尊重。
于是,比玉蝉衣还要更积极的,第二日巫溪兰便将玉蝉衣已经回到不尽宗的告示贴了出去。
就此,炎洲的修士都知道,这一届论剑大会上石破天惊的那个头筹,回来了。
【卷三:叩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