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伞散发出的瘴气将巧儿与小瓶子笼罩,原本只是啜泣的两人直接抱头痛哭,那伤心的模样简直像死了爹娘一般。
这番场景,看得余音和小玄泽皆是一愣,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从小瓶子和巧儿身上跑出一缕白色清烟,飞向红伞。
小小红伞也敢当着她的面作祟,不想活了吧!
余音大喝一声,悬在半空中的山神令瞬间放大好几倍,眼看就要朝着红伞砸下去。
“主人,手下留情!”
龙骨龙牙从窗外飞身下来,挡在了红伞面前。
余音看到祖孙俩,控制着山神令的手忙往回收,山神令随着她的指示拐了一个弯,但还是朝着红伞砸了一下。
“哎哟!好痛。”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红伞身上发了出来。
“嗝~~”
红伞又发出了一个饱嗝的声音。
众人:……
那声音是吃饱了吧?这伞是妖怪吧,肯定是的吧?!
此时山神令又重新握在了余音的手上,她果真没有打错,那就再打一次!
“等等!”
情急之下,那红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变得如平日一般大小。
红伞在巧儿的头顶上旋转着,慢慢落到了地面上,转着转着,油面纸伞上长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瘦小的双手在伞边上长了出来,一条腿正是伞柄。
她蹬蹬蹬地跳到余音面前,巨大的眼睛瞪了一眼余音,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凶女人!”
余音:……
这是什么鬼!?
小瓶子和巧儿见到化了身的红伞,止住了眼泪。
“再做鬼脸我揍飞你。”余音恶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
威胁很管用,红伞抱着脑袋,委屈地哭诉,“嘤嘤嘤,你打我干嘛?嘤嘤嘤,人家好痛啦!”
余音嘴角一抽:“你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打你?看你干的好事。”
她手一指,曹章平脸上还布满了泪痕,巧儿满脸的血泪挂在脸上。
红伞一脸委屈,“我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他们太伤心了,所以我,就吃饱了。嘻嘻!”
红伞的脸变得忒快,一眨眼又自己在旁边高兴地转圈圈。
余音:……
谁能解释一下这货究竟怎么回事。
龙骨眉眼抽了抽,对着余音道:“主人,这苏家世代以做伞为生,这红伞便是他们老祖所做,苏家后人为感念老祖传下手艺,便将这红伞日日供奉,红伞每日得到香火的滋养,便化作苏家的保护神,守护苏家子孙。想必她刚刚并不是要害巧儿。”
“红嘤还是个小孩子,比我还小!”龙牙补充道,“主人不能欺负她!”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龙骨瞪了一眼龙牙,龙牙瘪了瘪嘴,不说了。
龙骨一把抓住还在转圈的红嘤,“别转了,头晕!”
“咯咯咯,好的,白胡子老爷爷。”
说罢,红嘤挣脱了龙骨的手,又转到了苏巧儿旁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巧儿。”
“我的红伞原来这么可爱啊!还长了腿。”巧儿好奇地蹲下身,红伞亲昵地抱住她。
“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话呀?”巧儿捏了捏她的小手问道。
“以前太饿了,哼哼都发不出来,更别说讲话了。你虽然有时候会哭一下,但是远远不够,我根本吃不饱,现在好了,两个人一起哭,让我一次性吃了个够。”
红伞发出咯咯的笑声。
余音:……
小玄泽:……
“小瓶子,你刚才哭什么?”
曹章平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呐呐道:“我也不知道啊,一进来,我觉得很难过,眼泪不受控制就……可是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特别舒服。”
红嘤从巧儿的怀里窜了出来,跳到余音跟前:“我也不是故意的,巧儿悲伤的情绪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吸收……就,漏了出去。可能影响了其他人。”
……还能这样?
“不过,这种悲伤的情绪只有在乎的人才能感受得到!”红嘤理直气壮,一副我没错的模样。
众人一阵沉默,眼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小瓶子,曹章平的脸刷一下红了,言下之意……
巧儿忙起身上前抱住红伞:“红嘤,别说了。”
被捂着嘴的红嘤呜呜呜地发不出声音来。
“所以你是以人的情绪作为食物咯?”余音试探道。
“什么叫以他们的情绪作为食物?我很挑食的好不好!我只吃他们悲痛的情绪,其他的我不吃的。”红伞怒道。
“ 哎呀,这么挑食呀,那喜怒哀思悲恐惊,这么多情绪,你为什么偏偏挑悲呢?一起吃的话多好呀,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饿了。”余音逗弄她道。
“我才没有那么没品位呢,如果我把他们悲哀的情绪吃掉的话,他们就不会伤心啦!相反的,把他们的喜悦的情绪吃掉的话,它们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哟,想不到你还是个好孩子啊!”
“那是当然。”
得到了夸奖红伞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些,又挣脱了巧儿的怀抱自己在空中旋转。
“护城河撑着红伞的女子,为何只有我能看到?”
“……我也不知道哦!”
红嘤单腿着地,腿一蹬,站在曹章平的肩膀上。
小瓶子:……
“主人,红嘤的本体应该是与巧儿一同下葬,埋在了一起。她作为保护神,只能脱离本体以灵体的形态跟着巧儿。”
龙骨把打探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至于您看到的红伞,应该是她肚子饿分出来的灵体分.身,吸食那些护城河女鬼的悲伤之气。”
“哦?说到护城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巧儿的父亲单手撑着床,半眯着眼睛坐起来。
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好些人站在里屋的门框边上。
“父亲!”巧儿一瞬间飘了过去。
一阵阴风吹来,老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怎么忽然变冷了。
咳咳,余音故意咳嗽了两声,巧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父亲身边,走到小瓶子旁边。
“老人家,您醒了。”
余音连忙走了过去,她朝着曹章平招了招手,微笑着对老者道:“这位是天师堂主的儿子,专程给您送点清新止咳、养气活血的丹药。”
“哎哟,来了位大人物。老朽怎么敢当!受之有愧啊!”
老人努力支撑着身子想起来,被余音安抚了下去。
余音朝着小瓶子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曹章平愣了愣神,忙微笑着从怀中取了一些上好的丹药放到老者手中。
“老人家,我们有缘,这就当给您老的见面礼了。”
站在不远处的巧儿红了红眼圈,朝着曹章平给了个感激的眼神。
小瓶子别过脸,耳根有些泛红。
服了丹药后,老者的气色又好了许多,他坐在床上,半靠着床头,眼中有些迷茫之色。
“道长,道姑,你们是来查无皮女尸案的,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吧!”
“我的时日也不多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兴许啊,等你们将真凶绳之以法,我就能安心的去了。”
余音心有不忍,他的身上一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散的死气,越来越重。
或者,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抓住那个害死他女儿的凶手吧!
“老人家,您多虑了,好好养身子,巧儿……也希望你好。”小瓶子安慰道。
“是吗?”老者浑浊的眼中透着亮光,又低着头呐呐道:“我就知道,巧儿死不瞑目。”
老人神色又开始悲凄起来,红伞原地转着圈圈,缩小了飞到老者头上,渐渐的,老者脸上悲伤之气散去。
红嘤飞下来,又打了个饱嗝,满足地舔了舔嘴巴。
巧儿摸了摸她的小手,“真乖。”
“老人家,天师堂正在查这桩案子,你能说说巧儿的过去吗?”
轰隆隆,天空中又打了几声响雷,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十八岁与夫人成婚,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直到我二十五岁那年,去清风山神庙求山神大人,希望他赐我们一双儿女。没想到许愿后不久,夫人便怀孕了,第二年便诞下龙凤胎,可我那儿子命不好,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只留下女儿,我们给她取名巧儿,我这个女儿从小都是乖巧懂事,十分聪敏,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在她三岁的时候摔断了腿,从此有疾了。”
说到这里,苏老爷长长叹了一口气。
“但是她并没有为此沮丧,而是更加勤奋的学习,长大后更是成为我们清风镇有名的才女。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吃穿还是不愁的。巧儿快十四岁,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是嫁人到别人家,我们怕她受到婆家的欺负,于是便招了个赘婿,谁知道才刚订婚,巧儿就死了。”
“我还记得那天是衙门的人上门来让我们到外郊认尸,她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脸上化了一个漂亮的新娘妆,静静躺在花田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就死了呢?”
老人眼神空洞,回忆着他不愿回想的过去。
“后来我们将她埋葬了,连着她最爱的红伞一起。我夫人郁结于心,没过多久便也随着孩子去了。就留下我一个糟老头子,孤苦伶仃的。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找了整整三十年,一直在追查凶手,却一无所获。如今我也油尽灯枯,也该是时候和夫人巧儿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