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茜觉得科迪利亚应该是看上了达西或者菲茨威廉上校其中一个。
据沃尔图里在圣詹姆斯宫里安排的线人回禀:女王在表兄弟第一天入宫就在花园里单独召见他们,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好些仆人都听到女王还笑了好几次。
王夫才刚下葬,女王就和眼生的异性有说有笑了,看在别人眼里能不扎眼嘛!
其实,这也不奇怪。科迪利亚和已逝的克里斯托夫亲王至少有三年多时间没有同房,深陷不孕不育流言的女王对找情人也没有了兴趣。
看看现在,碍事的王夫下葬了,困扰科迪利亚的继承人问题也解决了。
空床孤单了这么久,自苦沉闷了那么久,又在对未来焕发希望的同时,遇到两个绝对新鲜的英俊面孔,会春心萌动很正常好嘛。
动心了没事,科迪利亚知道达西和菲茨威廉是潘茜的人,最多就是言语撩拨一下,调戏一下,自幼日常社交的贵族们少有不擅长这个的,只要表兄弟两人别傻到自己送上御床,就根本不是问题。
再说了,科迪利亚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备受关注的珍贵“王储”呢,即使有想法也不敢冒险吧。
圣詹姆斯宫里,穿着纯黑色丧服,面上却不见半分忧伤的科迪利亚女王在做什么呢?
她先让人找了一幅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画像搬进了她的私人书房,又让人去搜寻俄罗斯凯瑟琳大帝的画像和生平事迹。
因为没有避开人,科迪利亚的行为也引起了宫内有心人的一番臆测。
“她这是觉得自己怀的是个女儿吗?”伊丽莎白一世和凯瑟琳大帝皆是欧洲非常著名的强势女王。
只有了解女儿的阿黛莱德王太后觉得头疼,特意从孀居的温莎城堡赶来:“你这身丧服才刚穿上,安分点过完这两年。”
按照英格兰当代的服丧习俗,为父母要哀悼一整年,寡妇服丧是两年零一天。第一年都要穿全黑的丧服,且不能戴任何反光的饰品。第二年可以穿灰色或者黑白结合的。
这种习俗挺伤财的,丧服至少要准备好几套,爱面子的还要准备专门的首饰,甚至是家里所有仆人的,更讲究一点,家具摆设也要换吧。
所以科迪利亚在王夫丧礼之前就下诏,以节俭为名,缩短了皇室中人的哀悼期,给自己拉回了不少亲友好感度。
……
难得伦敦有个晴朗的早晨,潘茜也早早起来,披着舒适的绿丝绒睡袍在女主卧外面的凉廊用早餐。
(凉廊是一种起源于意大利的建筑形式,指在建筑立面的外侧修建走廊,只有一侧有柱子,也只能从内侧进入。)
吃得差不多了,潘茜就习惯性的去翻今天到的报纸。
金发的女吸血鬼列娜献宝似的从一叠熨斗烫过的报纸里抽出一份画报:“殿下,精彩的在这里,我今早上街采购时看到大家都在派对买这个。”
潘茜惊讶的放下粉瓷花鸟茶杯:“是漫画啊……这是科迪利亚?画得好丑的,看来科迪利亚也不怎么得民心啊。”
画报头版是一页画风喜感的四格讽刺漫画。
第一格:描绘的是一队皇家卫兵趁着夜幕闯入克里斯托夫亲王安置另一个情妇贝蒂·博比特和两名私生子的私宅。
第二格:皇家卫兵像土匪一样搬空房子里的财物,便连贝蒂·博比特和王夫私生子身上的珠宝和衣服皆被扒了个干净。
第三格:面容狰狞臃肿的科迪利亚女王站在王夫的棺椁前,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脚下堆满了一箱箱刚从私宅搬回来的财物。
最后一格:衣衫不整的贝蒂·博比特牵着两个同样狼狈可怜的幼儿在街头大哭。
潘茜手肘支在桌面,托着下巴啧笑:“这画得是真事吗?她真的那么做了?!”
“所有的情妇和私生子全是一样的下场。”列娜笑着点头,“从德国赶来参加葬礼的王夫姐姐刚到伦敦的时候,还不忍心亲弟弟的血脉沦落街头,便收养了两个同母的王夫私生子。谁知道当夜就有两个情妇先后把孩子们遗弃在王夫姐姐下榻的公馆门口。科迪利亚见王夫姐姐任由那些孩子在门口站了一夜也没反应,就叫卫兵把那五个没人要的王夫私生子凑一起送去皇家修道院了。”
(奥斯丁时期的英格兰的报纸就很大胆,可以找到很多丑化乔治四世的讽刺漫画。再想想清朝的文字狱,这迥异的文化背景……)
潘茜侧身沐浴在晨光里,有一勺没一勺的吃着树莓(覆盆子)布丁,一边听吸血鬼侍女们说起伦敦城里的八卦。
餐后的潘茜带着一群侍女在克萝丽丝庄园的花园里散步,顺便采点花草寻找插瓶素材。
为了增加花园的立体感和仙气,花园里遍布着各种英格兰人偏爱的爬藤植物。
花园入口是就一座由风车茉莉攀附铁丝笼形成的需要两个合抱般的粗壮拱门,宽敞到足以容纳一辆马车或是轿子通过。
几乎将柴房和工具房覆淹没盖住的紫藤和金银花纵横交错着,有种说不出亲密。一串串盛开的紫藤沿着屋檐高高的挂落,深深浅浅的紫色在微风中飘飘渺渺,仿佛在流动,梦幻般的浪漫。翻开墙角茂盛的鼠尾草,藏身之中的紫藤主枝足有水缸那么粗。
花期刚过却还未到果期的葡萄藤将凉棚顶部层层裹住,葱葱郁郁,让人忍不住开始期待它们挂果时的盛景。攀附与凉棚石柱而上的蓝雪花无拘无束的肆意伸展,绿油油的枝叶托着蓝盈盈的花团,簇拥成一派生机勃勃的花墙,娇美无比,惊艳非常。
淡粉色单瓣大花的铁线莲(乌托邦)生命力强健如野草,牢牢霸占整个八角石亭,将单调的石灰色凉亭妆点成宏伟瑰丽的一景。
木制栏栅上密密蔓延成一墙的吊钟海棠(灯笼花),粉粉嫩嫩的小灯笼群集着你推我挤,看着就特别热闹。
在英格兰寓意婚姻之爱的洋常春藤更是分布花园各个角落。
经过一处喷泉便是月季长廊,粉的、白的、紫的、黄的等等各色温柔的藤本月季缠绕着两排英国红砖砌就的柱子。被昨夜风雨打落的月季花瓣像是落雪铺了一路,叫人忍不住放慢脚步。
德娃摘了一朵半开粉黄色的藤本月季,往潘茜的发髻上的绿宝石发梳旁一簪。
走出长廊就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玻璃温室,以及掩盖在一片粉色龙沙宝石月季花海下的红砖园丁小屋。
四季开花的月季惯常是英格兰花园的主角,据说克萝丽丝庄园里栽种了五百多个品种的月季。
“这里有白色的百合和薰衣草,我从来没有见过白色的薰衣草——”说话的德娃兄弟的四世孙女罗曼娜·比汉,与她一起来到潘茜身边伺候的还有罗曼娜的堂姐妹莱奥妮。两个比汉家的女孩一个手执大号孔雀羽毛扇帮潘茜赶虫子,一个挎着大花篮。
“我要自己来剪。”潘茜从莱奥妮手里接过一把园艺金剪子:“刚才采得全是白色的,我再配点蓝色的洋桔梗。”
德娃弯着腰,一手帮潘茜提着裙摆,一手稍稍扶在她的腰部,避免潘茜掉进花圃:“那些淡紫色玉米百合也不错。”
罗曼娜指着远处如小山般蔚然壮观的紫红色花树林:“那是什么花?真茂盛啊,把后面的苹果树都盖住了。”
达尔玛看了眼,赞叹道:“殿下快看,真是漂亮,那应该是……杜鹃吧。”
无论你在花园的何处,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一大片目测有五、六米那么高的重瓣高山杜鹃,枝叶稠密、树冠丰满,说是遮天蔽日皆不为过。灿烂得像是紫红色的瀑布,靠近就像是要被的紫红色花潮淹没一般,极具视觉冲击力。
雨水充足、四季温和无极端天气的英格兰,无疑是喜好凉爽湿润的杜鹃花疯长的天堂。
“那边还有白色的落新妇…… ”走在最前面达尔玛抬手折掉一段可能勾到潘茜的树篱枝叶:“等会儿记得告诉园丁?这段路两边的绿篱都挤得快走不了人,至少要修剪到两人并行的宽度。”
这些一排排修建整齐的紫衫树篱墙有成人那么高,是整座花园的骨骼结构,将花园分隔成一个个争奇斗艳的斑块式错落种植的花境。
潘茜停在一丛艳红的美人蕉旁,探头看向树荫下茂密的蕨类和玉簪:“听——这是什么叫声?我怎么听着像是野鸡?!”经常跟着凯厄斯打猎,还在潘多拉宫里搞了个动物园的潘茜,现在已经能认出很多动物的叫声。
从南约克郡带来的名叫“达利”的比格尔猎犬也摇着小尾巴,对着那处草丛兴奋的狂叫。
“达利,乖狗狗,别抓坏我的裙子。”潘茜低头,轻轻的用脚尖碰了碰幼犬肉肉的屁股。
吸血鬼女官达尔玛回转过来:“我看到了,是锦鸡,要抓吗?”
“别抓,感觉今天不想吃鸡肉,而且那只锦鸡看起来好瘦啊!”潘茜继续沿着石板小路往前:“达利,快别叫了亲爱的,我们走啦!”
毕竟此处原是英格兰的皇家猎场,如今依然有成群的牡鹿和马鹿、野兔、锦鸡、松鼠等常见猎物生活在别墅围墙外的森林里,看见人了也不会害怕,有时还会上前讨食。
园内湖区里散养着天鹅和骨顶鸡、水鸡、凤头潜鸭等英格兰本土水鸟,各种外面飞来的野鸭,在湖边的芦苇丛或是枯枝下仔细找找就能看到水獭的身影。
林子里还有长尾山雀、蓝山雀、大山雀、大班啄木鸟等珍禽。
到了傍晚,就能在湖边看到蝙蝠聚集成壮观的一重黑云,绕湖飞行吃小昆虫。
目之所及,处处繁华似锦,相映成画。
……
趁着潘茜午睡,又有达尔玛守着门,德娃便去收拾女主人书房。
潘茜的吸血鬼卫士队长法比奥两手各拎着一只足以藏进一个成人的大木箱进屋:“放这里可以吗?”
德娃:“……等我先把这个大花瓶移开。”
法比奥帮德娃将大木箱里面一个个颜色各异的文件箱拿出来,按着颜色不同摆在一个又长又宽专门放置文件箱的矮几上。
德娃有些惊讶:“这个月有这么多吗?”
这些文件箱里放的是潘茜名下的魔药、航运、粮油、纺织等各公司送来的账本,虽然她的公司皆有专门的忠心魔偶管理,还是有些重大决策需要潘茜的签字盖章才能实施。当然,在送到潘茜办公室之前,这些文件早已由魔偶侍女莫妮卡检验查看过一遍。
“也许大半都是这次战争的战利品清单。”法比奥笑道:“凯厄斯那边的更多,光是内阁送来的奏折就有四个大箱子。”
科林斯主导的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科林斯以外的欧洲诸国仍然处于种种水深火热之中。
被凯厄斯打跑的拿破仑·波拿巴,逃亡俄罗斯后也没有闲着,趁着俄罗斯与奥斯曼交火之际,指挥着残兵一口气攻下了包括斯摩棱斯克市(俄罗斯要塞)在内的五座城市。
刚刚从拿破仑手里挣脱的法兰西正面临着战后的贫穷、饥荒、流离失所、生活条件恶劣等一系列恶果,波旁王室虽然成功复辟,却仍旧徘徊在危险边缘。
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近年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当年何等强盛的神圣罗马帝国,今朝不仅领土损失过半,殖民地所剩无几,越发让隔壁日益强势扩张的科林斯王国彻底比成了小可怜。
(如果算作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话,西班牙曾在南北美洲的殖民地也算是帝国的海外殖民地。波西米亚和匈牙利也算内陆殖民地。)
拿破仑的出现,更是打掉了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丝体面,让整个欧洲看到了一个孱弱的、即将崩溃的、没有科林斯的武力支持就无法抵御外敌的神圣罗马帝国。
即便没有拿破仑逼迫,为了避免陷入无穷无尽的羞辱,现任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查理九世已经在择日准备放弃神圣罗马的帝号。
(历史上的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就是在战败后,与1806年被拿破仑勒令取消神圣罗马帝国的称号,改成奥地利帝国。就是在茜茜公主老公的爷爷手里取消的。)
另一方面,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内忧其实更为致命。当年潘茜的便宜舅舅斐迪南二世以未来所有男性血脉活不过40岁的代价,换取十年的寿命。导致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在短短的近150年间就历经了八任君主,频繁的王权更替,使得朝政愈加动荡不安,能撑到现在就已然是个奇迹了。
欧洲开始流传起各种不利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恶言恶语,有些人认为是皇室的男丁受到了女巫的诅咒,有些人认为是上帝在惩罚皇室……
查理九世今年已经36岁了,与他人来说分明是壮年的时候,查理九世却感觉到了死亡的步步逼近。
最令查理九世感到担忧和恐惧的是,他的兄弟大多夭折于18世纪末期流行的天花病毒,而他与王后生得7个孩子仅剩下两人,一个临近出嫁年纪的女儿和一个还在牙牙学语并疑似患有癫痫的幼子。
选大的,帝国之前从未有过女皇……
如果是和平年代啊,人们可能会接受一个年幼的皇帝,可如今嘛……
与法兰西人民同样被战后的苦难中的奥地利民众可不会体谅查理九世的感受,他们越来越焦虑不安,对皇室的无力和不作为感到愤怒,还会在街头巷尾大声嘲笑、诅咒皇室,甚至有过几次针对查理九世和皇室成员的暗杀活动。
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该怎么走下去?
要是以前至少可以按照查理四世颁布的《金玺诏书》,从七个选帝侯中选举产生新帝。
可眼下的七个选帝侯国不是被科林斯吞并了,就是被拿破仑给打散了,根本选举不起来。
一些激进人士提议转帝国为资产阶级共和国。
数量更多的守旧人士则提名血缘非常相近的科林斯之王凯厄斯六世为皇位继承人,他们觉得这样更加稳妥,并坚持要查理九世尽早确认以安民心。要知道与哈布斯堡世代联姻的还有西班牙、法兰西和瑞典的王室,只有选择国力最强的科林斯,定能避免帝国重复“波兰王位继承战争”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一下资料,发现23公顷圣詹姆斯公园就是亨利八世的私人鹿园,所以克萝丽丝庄园大概就是,白金汉宫连着圣詹姆斯公园周围的那一片近百公顷。)
又没有写到班内特,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