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在宿主昏迷的时间里一直在吃斋念佛,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为好几次都要救不回来了的宿主操碎了心。
“吵死了。”
在宿主脑袋里疯狂念经的031被打断,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半睁着无神的双眸,缓缓出声。
“宿主你终于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挺不住了,”031热泪盈眶:“男主每次过来看见你没醒都要发脾气,可吓人了。”
懒得搭理在耳边喋喋不休的系统,被吵得脑袋生疼的她艰难的翻了个身,床上的响动被一直睡在床边的宫女听见,大喊着向外间跑去:“女郎醒了。”
不一会儿床边就围满了人,穿着寝衣的楼应钟也匆匆赶来,一时间整个宫室亮如白昼。
楼应钟站在床边看着她消瘦的半边脸庞和尖尖的下巴,吩咐旁边的宫人:“取些杏仁乳酪来。”
床上少女昏睡的这段时间,手下人已经将她的身份来历调查了个彻底,虽然在她烧暴君尸体时就有所猜测,但调查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楼应钟还是沉默了。
玉腰奴,这三个字在舌尖辗转,楼应钟却迟迟没有出声,他不确定床上的少女是否会欢喜有人这么叫她。
当年南边大旱七年,大批流民饿死,从出生起就没吃过饱饭,一直跟随父母流亡乞讨的小女娘,被快要饿死的父母卖进宫中。
进宫后被分进冷宫伺候不受宠的七皇子赢危,在赢危当上皇帝前两人在冷宫中受尽白眼,饱受屈辱。
当时十分受宠的六皇子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叫做玉腰奴,一次咬伤赢危后被他失手打死,六皇子便将他身边唯一的宫女小春要走了。他给小春改名玉腰奴,让这美貌宫女每日四肢着地跟在自己身后,像狸奴一样每日关在笼子里睡觉吃饭。
直到三年后赢危登基将他所有的兄弟姊妹杀了个干净,才将小春救出来,三年里她像动物一样生活,只能像狸奴一样发出“喵喵”的声音,她好像忘记自己是个活人,只记得她叫玉腰奴。
当年赢危满天下贴皇榜遍寻名医,就是为了治好她。
他从抓到的前朝宫人那里知道,被救出来后玉腰奴一直疯疯癫癫,直到最近才稍有好转。
“小春。”
楼应钟试探性地开口,床上的人依旧背对着他,毫无反应。
“玉腰奴。”他换了个叫法,果然看见床上少女耳朵微动,她两手撑在身侧缓慢的坐起来,歪头看他。
楼应钟坐在床边,把手上的杏仁乳酪送到她面前,少女伸出舌尖在碗里轻轻舔了一下,嫣红的舌尖在翻卷中就将乳酪送进嘴里。
喝了两口之后她猛然惊醒,缩在床角将头埋进被子里,任楼应钟怎么引诱也不再看他。
031扫描过赢危的记忆,当然知道这个狗男主在干什么,被他的变态行径气得跳脚:“你清一点啊小春!不要被这个狗男人带歪了。”
“狗男人别想在小春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趁虚而入!死变态!”
楼应钟又坐了一会儿,听到她呼吸逐渐平稳,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031寄居在宿主的脑子里,自然知道宿主这样和最开始见到时的疯样都不是装的,在古代过了十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正常人变疯批什么的也能理解。
只要别再像刚见面时干出那种逼它打马赛克的行为,它都能忍。
小春养伤的期间,楼应钟每天都会抽空过来看看,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午饭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她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冷冰冰的用后脑勺对着他。
“女郎,吃一点吧,您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宫女把饭食摆在桌上,看着小春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心疼地劝说。
她被派到小春这里一个多月,一开始她只负责给女郎梳头,女郎的美貌实在是世间少有,有时候给女郎梳头时,看着镜子里的人就忍不住走神。
后来贴身伺候的宫女惹怒了女郎,被带走后就由她顶上,每天战战兢兢的看着女郎不停地惹怒陛下,害怕哪天一夜醒来女郎就被陛下砍了。
楼应钟来时桌上的食物一动未动,本该坐在这吃饭的人病歪歪地躺在旁边的贵妃榻上,见进来的人是他,连眼皮都没抬。
楼应钟端着碗还温热的甜汤往她嘴边送,汤匙顶着她死咬着的牙关,两人互不相让僵持住了,玫瑰色的豆沙羹顺着她的下巴滑到脖子下面,小春不喜欢这种黏糊糊脏兮兮的感觉,不耐烦的直接把碗掀翻。
一碗汤水悉数撒在楼应钟胸前,还有几滴溅到他的眼角。
屋里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楼应钟脸色阴沉,黑得能滴出水,小春依旧一副兴致缺缺没心没肺的样子。
楼应钟忍着怒气就要拂袖离去的当头,眼前的少女却皱着眉头扯开衣襟,露出半片雪白的肩膀,那几滴顺着脖子流下去的红豆羹缀在上面,像洒在雪地上的相思子,红白相映让那抹雪白更加耀眼。
小春衣衫半褪,却在胸前沟壑起伏那里将衣衫拢住,她仰着头朝楼应钟勾勾手指,指着肌肤上的痕迹开口:“脏了,舔不到。”
她被当做狸奴饲养的那几年,被六皇子驯服的十分彻底,楼应钟呼吸一滞,自然知道狸奴的皮毛有脏污时是都是自己舔干净的。
毫不犹豫地上前伸手将她皮肤上的污迹抹去,神色不明地问道:“赢危和六皇子也这么对你?”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六皇子是个单纯的变态,他把人当动物养,最喜爱的就是看他饲养的这些宠物彻底失去人性的瞬间。
赢危当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六皇子抓起来,小春在他怀里看着行刑的宫人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切下来,然后被扔进她当初待的笼子里。
他手把手的教小春,像当年六皇子饲养她那样,养了六皇子一年后赢危见她兴致缺缺,才把人砍了。
“你想当我的主人?”小春敏锐地感觉到楼应钟此刻的心情非常不愉快,她爬起来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遗憾的说:“不行哦,阿赢说过小春是要当皇后的,不能再当宠物。”
她的指腹划过楼应钟下巴处浅浅冒出头的胡茬,奇妙的手感让她觉得十分有趣,她来回摩挲着楼应钟下巴处的那块皮肤,嬉笑道:“你会让小春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吗。”
楼应钟眼神一凛,带着探究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嗤笑一声:“赢危对你倒是一片真心,一个玩物而已,也敢肖想皇后的宝座。”
听他这么说,小春并不生气,脸上也没有像楼应钟预想的那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她顿时就对面前的男人失去兴趣,抽身后退和他保持一臂的距离,略显苦恼的说:“那你把阿赢还给我,让我走吧。”
大部分时候她的行为举止都显得十分混沌,但涉及到赢危的时候她又显得十分聪明,小春知道,她放的火在短时间内是没法将赢危的尸体烧毁的。
“我对没用又小气的男人不感兴趣。”
赢危说过,凡是想占有她又不愿意给好处的男人,都是没用的男人。
说完就自顾自地跑到床榻上继续玩她的玉珠子,托盘上每一颗玉珠子都泛着莹润的光泽,昭示着自己不菲的价值,她却拿这些当弹珠玩。
过了一会儿见楼应钟还杵在原地,她有些不耐烦了,把托盘往旁边一推,满盘子的白玉珠子落在地上,顷刻间都布满了裂纹。
“你还不走?”她看着楼应钟,面上有些疑惑,噔噔两下把鞋穿上,指着一旁跪着的宫女,说:“你,陪我去摘莲蓬。”
宫女小莲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不敢动作。
小春等得不耐烦,看着楼应钟高声说道:“怎么,皇后不让当,莲子都不让摘么。”
她的声音并不好听,也许是被囚禁的那几年让人弄坏了嗓子,小春说话时嗓音沙哑断续,每说一句话花的时间都比常人要久。
光听声音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有如此美貌,但看过她的脸后再听,又让人感觉到一种残缺破碎的美,让人想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的同时,忍不住想将她弄坏。
站在楼应钟身后的大太监德顺揣度着新皇的心思,心想就算美人再美,也不能几次三番下皇帝的面子,刚想给屋外的侍卫打手势,将这不知趣的女郎拿下,就听见皇帝吩咐自己去准备游湖所需的船只。
“让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女郎。”
大太监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才误判形势捏了把冷汗,心想下次再涉及这位女郎的事要慎之又慎。
如意了的小春登时也不气了,拉起一旁的宫女,一溜烟地跑不见了踪影。
这天下午,她和一众宫女侍卫把御花园湖里的莲蓬摘了大半,伺候她的宫人人人有份。
楼应钟从那天起就不再踏足小春的寝殿,小春宫殿里的宫女都提心吊胆,尤其是小莲,整天害怕小春若是失宠了该怎么办。
只是陛下人虽然不来,赏赐倒是流水似的往这里抬,那些珍奇珠宝被小春毫不爱惜的拿来扔着玩。
一时之间小莲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看着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郎,小莲给她梳头的时候一直在心里默默叹气,看着梳妆台上都堆满了的莲蓬,又发起愁来。
“女郎摘的实在太多了些,咱们全玉京殿上下吃了几日还剩下这些,夏日天气炎热,再放下去就该坏了。”
小春梳头梳的昏昏欲睡,她也有些吃腻了,当即就决定让人把这些送去给楼应钟吃,小莲无法只能照办。
太极殿里一众臣子为了新皇继位应该选哪个吉日吵得天昏地暗。
“陛下,您的继位大典和封后大典一起举行实在是不妥啊,”其中一位大臣跪下劝谏,虽然这位陛下起事时,民间就一直流传着他和夫人夫妻情深,只是继位大典不是儿戏。
大太监德顺把小春送过来的莲子呈上去的时候,恰巧碰上楼应钟对这事一锤定音:“皇后已经从青州启程,不日就要到达,不必多说,准备就是。”
德顺顿时觉得手上端的莲子烫手,听说皇后也是美若天仙又素有贤名,玉京殿那位女郎没名没分,能在皇后手下撑过多久还是两说。
硬着头皮把东西送上去,楼应钟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一篮子已经蔫吧的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