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太子回到寝殿, 云葵正坐在榻上捣鼓手里的寝衣。

白日因亲生父亲的身份分神,导致一整日都心不在焉,手指扎了好几个血窟窿。

倘若不是知晓他这些年也过得很艰难, 她绝对不会原谅一个抛妻弃女的男人,宁可当他不存在,也不会再想见他,横竖这些年她也从未依靠过他。

可此刻,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是不知道阿娘怀了她,又因形势所迫, 才没能及时找来,倘若知道, 他会三书六礼迎娶阿娘, 会真心实意喜爱阿娘吗?

如今知晓还有她的存在, 他会不会愧疚,会想认回这个女儿吗?

还是说, 见她如今在东宫过得不错, 甚至有望当上娘娘,他为了加官进爵,这才巴巴地赶过来认亲?

如果是后者, 她同样不会认这个父亲。

她与殿下,彼此的感情都很可贵,她没有家世背景的支撑,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才名, 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为他缓解头疾的本事,最重要的是,心底那份纯粹的喜欢。

倘若她有一个不堪的父亲,她宁可不去认这个有名无实的爹, 也不会让他踩着自己往上爬,破坏她与殿下之间的这份纯粹。

太子立在殿外,静静听完她的心声,唇边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还想再听听她心里如何想他,倏忽听到里头一声轻微的痛呼,他眉头一紧,立刻疾步进殿,见她手里抱着绣筐,忙问:“怎么回事?”

云葵把手指含进口中吮了吮,小声回道:“没事,被针扎了手。”

太子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捧起她受伤的手指,凑近细细查看,才发现那纤纤细指上戳了好几个洞眼。

他拧紧眉头,指腹轻轻摩挲那几处,又冷冷瞥眼她手里雪白的寝衣,“不擅针线就别做了,孤差你这一件寝衣?”

云葵闷声嘀咕:“殿下是不差寝衣,只要您发话,全京城的姑娘都愿意给殿下做寝衣,我且排着队吧。”

太子嗤笑一声,捏她的脸蛋:“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云葵手里捏着针线,笨拙地穿进穿出。

太子从案几上取来金疮药,云葵便眼睁睁看着他半跪在她身前,皱着眉头替她抹药。

她有点不习惯看到他放低的姿态,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她抿抿唇,看着手指上几乎已经愈合的针眼,讪讪道:“殿下是不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伤?”

太子道:“见过。”

他意味深长地抬眸看她一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胸前的绵软。

云葵霎时涨红了脸:“……”

「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里可日日都有他的牙印,牙印也算轻伤吧……」

上过药,太子沉默片刻,喉结轻滚:“这寝衣要做到何时?”

云葵道:“我手艺不精,得琢磨琢磨,最起码也要十天半月吧。”

太子:“今日先别做了。”

他把绣筐扔到一边,将人打横抱起来,云葵吓得赶忙环住他脖颈,“殿下,你……你容我歇歇吧,我还涨着呢……”

太子道:“每个月不都给你歇满七日了。”

云葵:“……那不是因为癸水么。”

太子一本正经道:“那镇店之宝上说了,这几日是你最想要的时候。”

云葵脸颊通红,声音弱下去:“这,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吧。”

她都不知如何反驳,人已被他压在了榻上。

太子从裙下探进去摩挲片刻,指尖便有温流涌动,他轻笑一声,故意用指腹晶莹捻了捻她的唇瓣,“看来书上说得不错,你确实是这个体质。”

不等她再挣扎,密密的吻已经不容置疑地落在她的脸颊、脖颈。

很快她便有所察觉,这几日果然不同寻常,只是被他要得麻木了,第一反应便是抗拒,可当那滚烫压下来,彼此体肤相触,她还是忍不住瘫软了身子,下意识地迎合接纳。

可男人恶劣得很,偏偏选在她不上不下的时候,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素日都喊过我什么?喊来听听。”

云葵双蹆被他抬了起来,脑海中还混沌着,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喊……殿下?”

太子:“还有呢?”

她还喊过他什么?记忆胡乱地拼凑起来,她灵机一动:“大、大佬?”

话音方落,立刻挨了狠狠一下,云葵紧紧咬着唇,也没能抑制住那溢出喉咙的声音。

她欲哭无泪,急忙伸手去推他,“你先别急,我再仔细想想……那是,祖宗?”

明显还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一下几乎頂到最深,她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我也没喊过别的呀……”

太子仍是不肯罢休,“再想。”

云葵被他折磨得快要疯了,一边攥着被褥竭力忍耐,一边在脑海中搜刮着曾经的记忆,最后不确定地张张口:“太子,太子哥哥?”

细细软软的嗓音,仿佛轻柔的羽毛在心口一下下地撩拨。

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嗓音微微发哑:“往后可以在床上这么叫,但还是不对。”

该夸得夸,该罚的还得罚。

云葵紧紧攥着手指,浑身发颤,“萧……”

“贵”字的嘴型已经做了一半,还是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这人好像最听不得那个称呼,甚至觉得喊他全名都比这好一些。

她忍着颤,轻声开口:“萧……祈安?”

男人呼吸渐沉,漆黑的凤眸中藏着炽烈的火,仿佛能将人燃烧殆尽。

“孤的名字你可以随意称呼,不过孤现在要的不是这个。”

云葵在一浪接一浪的冲击下彻底迷茫了。

太子适时提醒她:“孤在外面是如何唤你的?”

云葵终于想起平州昌乐街上他说的那句“夫人”,沾了泪珠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他想听的是……夫君?」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晚,她同他推心置腹坦白心迹,的的确确是说过这么一句——

“如若殿下只是小小官吏、贩夫走卒,您在外面喊我一声夫人,我也可以欢欢喜喜地唤您夫君。”

分心之际,男人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云葵咬牙回过神,“殿下想听这个?”

太子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云葵偏过头,想要错开他的目光,却又被他强势掰回来,被迫与他对视。

她仍是低低垂着眼,咬唇道:“我不敢……殿下别逼我了。”

太子沉声问道:“为何不敢?”

云葵不知该如何作答,默了半晌才道:“殿下贵为储君,岂是寻常女子的丈夫?将来少不得三宫六院,我怎可一人霸占殿下。”

太子皱眉:“孤何时说过要三宫六院了?”

云葵更不敢想了,“殿下自己就是独苗,再不充实后宫,绵延子嗣,大臣们不会肯罢休的。”

太子滚了滚喉咙,嗓音沙哑:“你就不想替孤生孩子?”

「想归想,那也得有得生啊,你日日耕耘,这不是还没有动静……」

云葵讪讪看他一眼,知道他听到了。

太子暗暗咬牙,“你的意思是,孤做得还是不够多。”

云葵保证自己绝无此意,立刻道:“孩子也要看缘分的,你看宁德侯世子,还有我、我爹娘……但是也有人是耕耘得再多也无济于事的,不是说你哦,我是说有些人……”

话未说完,人就被强势翻了面,她哭哭唧唧攥着被,后悔不迭。

太子眸色沉沉,心中亦是郁塞,最后试了些镇店之宝上的手段。

她被舌尖頂着,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都在发抖,更是从未想过,他竟然愿意对她如此。

“殿下别逼我了!我是宁死不屈的……”

「我是很容易就屈服的呜呜呜……」

「不就是喊夫君吗……我的心里喊也是一样的,您听见就行了……」

太子抬起头,薄唇上沾染了她的东西,依旧不肯轻易放过。

“心里喊算什么,你就这么敷衍孤?”

云葵浑身哆嗦得厉害,实在受不住他来回的舔吮,最后几乎揉破身下的云锦,哭着喊道:“殿下夫君……”

太子:“前面两字不要。”

云葵紧紧咬着唇,嗓音里带着哭腔,低得不能再低:“夫君……”

太子深深一叹,起身揉揉她的脸颊,往她手上塞了张巾帕,“乖,替孤擦脸。”

云葵满脸烧得通红,忍着难为情,一点点替他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痕,心中五味杂陈,“殿下欺负人……”

太子轻笑:“让你喊夫君就是欺负人了?”

云葵愤愤道:“你这是对我严刑逼供。”

太子捻了捻唇上的水渍,“孤可不会对犯人如此。”

云葵别过脸,还在小声抗拒:“真的不能喊,这是大逆不道。”

太子道:“孤就是这世间的道。”

云葵:“……”

太子捏住她命运的后脖颈,“记住这声称呼,往后孤还要听。”

云葵只能乖乖地点头,“哦。”

这一晚被他连番折腾,最后直接趴在他胸肌上睡着了。

深夜。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潜入养心殿。

淳明帝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这一年来朝堂风云令他心力交瘁,苦心经营起来的势力竟如大厦倾颓,给予重用的心腹大臣也接连出事,他如今年近不惑,只感身心俱疲,便是今夜召幸的两个绝色美人,也让他有心无力。

卢槭悄无声息地进殿,跪在淳明帝面前:“陛下,事情都办妥了。”

淳明帝缓缓攥紧双拳,面露戾色:“那些香毒当真能令太子发狂失控,爆体而亡?”

卢槭颔首:“香毒混在浴佛香水中了无痕迹,便是般若寺的高僧也闻不出任何端倪,对太子的头疾却是致命。微臣有九成把握,只要太子在法会现场,必会头疾发作,在朝臣与宗室面前冲撞神佛,失态杀人,即便他自己不因疯魔而死,锦衣卫也可以驱魔除祟、还佛家清净为由当场诛杀太子。”

淳明帝沉声道:“朕就再信你一回,此事绝不可再出纰漏!”

卢槭当即拱手应下。

四月初八,浴佛节。

太子吩咐膳房给她做了碗长寿面,看着她吃完,才道:“今日你与孤一同前往般若寺。”

云葵才要开口询问,便又听他道:“他也会随御驾前往。”

云葵霎时紧张起来,“你是说……”

父亲?

今日她便要见到他了吗?

太子起身牵住她微微发凉的手:“走吧。”

浴佛节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佛教盛事,今日帝后、宗室、朝中重臣都要前往般若寺浴佛祈福。

黑漆檀木马车停在东华门外,前头四匹骏马开路,无数带刀侍卫整齐列队,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行驶起来,车轮厚重的滚动声与盔甲兵器摩擦声仿佛碾压在耳边。

云葵心中忐忑不安,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马车驶入御街,耳边渐渐传来喧闹声,云葵这才敢大胆掀开车帷一角,悄悄往外看去。

四月柔风拂面,她深深吁出一口气,终于缓解了些许心中的紧张。

太子从暗格中取出一只红木锦盒递给她,“生辰贺礼,打开看看?”

云葵回过神,“殿下还给我准备了生辰礼?”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扣,原以为盒中是金银首饰之类的贺礼,没想到却是一沓厚厚的……房契?!

太子掠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方才你看到的几十家铺面都在这里。”

据他了解,盛豫就是买了这条街不少的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给她当生辰礼。

那他就干脆高价把这些铺面买下来,全都送给她。

云葵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怪孤收走了你在平州府的房契吗?这些赔给你,够不够?”

云葵眼前一黑,突然有点晕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