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往日总是热闹的光华街此时冷冷清清t,每天都音乐飘扬的音像店今天也关了门。
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对联,得了几个压岁钱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蹲在路边玩着鞭炮或是分享着平日里绝对吃不到的零嘴儿。
现在日子好过,家长们也都舍得给娃娃们发点压岁钱。
比如王念家三个孩子,年三十晚上都得了五元巨款压岁钱,以奖励孩子们这一年的杰出表现。
施书文的钱年都没翻过就进入了存钱罐,王念置办年货时给三娃都各买了个,以后自己的钱自己管理。
施宛的五元钱存了三元进去,剩下两元钱和邱莎莎在大年初一就买了发卡。
至于施飞英……
“哒哒哒——吃我一枪。”
三元钱买个玩具枪,剩下两元被施向明没收塞进存钱罐,顺便把罐子底的取钱口用胶水全粘上了。
“施飞英,车来了!”
一眨眼功夫,施飞英已经扛着枪跑去跟路边小孩儿显摆,王念只能无奈地一遍又一遍地叫人。
在小孩儿们艳羡的目光中,施飞英快速地跑回来。
“来啦——”
光华街新设立了个公交车站,十九路公共汽车刚好可以达到今天要去拜年的婆家。
王念接住扑过来的施飞英,看向根本无法挤上去的公共汽车,无奈叹息:“等下一辆吧。”
“舅妈,要不咱们打车吧?”何亮提议。
大年初二回娘家,全都是出门拜年的人,他们已经站这儿等了半小时还是没个有空隙的车。
“那就打车吧!”王念看看施向明,示意他牵住费头子施飞英,转身去牵施宛的手:“我们两家各打一辆。”
如今遍地都是可以载客的出租车,只要伸手一拦就能上车。
“师傅,去海庄。”
车门关上,车子迅速启动。
施书文坐在前座,就这么会儿时间还拿出本书来翻开,坚决不浪费一点点吸收知识的机会。
后座四人,两个孩子趴在车窗上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父母则坐中间各怀心事。
“车上不要看书,伤眼睛。”王念先拍拍施书文,又一把抓住好奇车门把手是什么的施飞英:“那是摇玻璃的,打开一会儿冷风就灌进来了。”
“妈。”
看一会就把自己都看晕的施宛扑到施向明腿上缓了会儿,又从兜里拿出个红包来:“这是今早廖广叔叔和妈给我们的红包。”
大年初二长生沟的习俗是吃猪脚面条,王念早上忙着做饭,倒是不知道蒋凤和廖广来了趟家门口。
“就你换衣服那会儿,他们放下年节礼又给孩子发完红包就走了。”施向明解释。
谁能料到,前夫妻现在的关系和睦到竟然可以年礼,大家还能有说有笑的聊上几句。
“那明天咱们也得给人回礼吧。”
这不……王念还得想着回礼呢!
“不用,他们下下午就出发去京市旅游,今天就是来问问孩子们要不要一起去。”
两个孩子都在车里,显然都拒绝了同往。
“妈,这钱你帮我收着。”施宛把钱塞过来,大眼都笑得眯成了条缝:“一半给你,剩下一半放存钱罐里。”
“还给我一半?”王念笑,就是顺手捏了捏,立即诧异得看向施向明:“这么多。”
这个厚度就算是五毛钱也不少,说是压岁钱给的也太多了。
从红包里抽出来一看,瞬间更是没法淡定,全是十元大团结。
随便数数至少得五百元……快赶上人家几个月工资了。
昨天给的五元巨款顺便被比得黯然失色。
连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角都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条件啊!给孩子压岁钱出手就是五百。
“施飞英,你是不是也拿到了红包……”王念又想起重要问题,余光中前座的施书文也把红包递了过来:“妈,这钱给你留着做生活费。”
“咱家又不缺钱。”王念把钱推回去:“你自己收起来,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我不喜欢零食,没有妈做的好吃。”施书文笑,还是把钱塞了过来:“那你帮我存着,以后咱们也用这钱出去旅游。”
“听到了吧。”王念冲施向明挑眉,接过钱塞到了包里:“孩子担心咱们家没有钱旅游。”
施向明扶额苦笑。
难道他们夫妻平时节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让孩子们都觉得家里穷。
也不看看自家房子多大,生活开得如何,在这条街应该都属于独一份了吧……
“妈,廖广叔叔好像特别喜欢飞英。”冷不丁的,施宛忽然爆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满脸担心地越过两人扯住施飞英衣袖:“他不会把飞英抢走吧。”
“怎么了?”王念一把抓住偷偷摸摸想往裤子里塞红包的施飞英,面上笑容依旧,收缴动作丝毫不慢。
“廖广叔叔今天还送了飞英一把玩具枪。”施宛说,指向施飞英放在脚边的枪:“要不少钱吧。”
施宛心思细腻,能感觉得出廖广说话时总是笑呵呵的,还总轻轻拍拍施飞英的脑袋,就像是家里长辈一样。
“你自己买的玩具枪呢?”王念问。
“在床底下,等我玩坏了再拿那把出来。”施飞英嘿嘿笑了两声,立马扑进王念怀里:“妈,我想给你买很多很多好看的裙子,比周阿姨的都要好看。”
何亮不愧是服装厂老板,周山秀那衣服是两天一套,款式花样都是安怀很少见的。
施飞英今天还特意跟廖广打听安怀专门卖服装的市场,压岁钱到手就筹谋着过几天去买新衣服……给爸妈都买。
可惜钱还没捂热就被王念搜走了。
“等你以后自己能赚钱了再给我买,现在这些钱就存到存钱罐里。”
“不存,那用这钱给家里买小汽车吧。”施飞英赶忙道,施宛一听也亮了眼睛:“买小汽车。”
“那你们可能还得攒个十年八年才买得起。”王念笑着刮了下施宛的鼻子:“再说咱家没人会开汽车。”
“我打算去学。”
“嗯?”王念转头看向施向明,又问:“你打算考驾驶证?”
“不仅我,你也一起学吧。”施向明笑:“我们单位组织报名学习,家属也可以一起学。”
“咱家真要买车?”
眼下学车程序相当复杂,要是真能跟着单位一起学当然能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按照施向明的性格,既然下定决心要学车,肯定已经打算好了要买车。
“买。”施向明说,就一个字。
“单位离咱们家这么近,没必要开车啊。”
上班的单位近,孩子们上学的学校近,就连王念买生活必须品的市场也能十五分内走到,完全没必要买车。
“你开,以后去宝山大桥买海鲜就开车去。”施向明眼眸一弯,顿生万千温柔:“孩子的妈会开车就够了。”
司机收回视线,心里默念着别羡慕别羡慕,远远地看见海庄厂的招牌,立即大声打断了夫妻俩含情脉脉的对视。
“海庄到了。”
海庄食品厂,曾经安怀最大的食品供应厂,一万多职工两万多家属,是足足有三万多人工作生活的大厂。
厂生活区占地一万多亩,员工住房连成片,从大门走到底得走上十来分钟。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私人经营蓬勃发展,供销社被逐步取消,厂子里的效益大不如前,如今已经卖了小半的公房出去。
厂区门口曾经用红色油漆刷写的厂名也随着厂子萧条变得斑驳不已。
施向明读大学时,出国深造时来父母家拿过两次户口本,最后一次来就是接两个孩子。
记忆太过模糊,以至于站门口半天都没想起该往哪走。
“等二姐他们来了咱们一起进去。”王念说。
很快,又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施桂枝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跑下车,蹲在墙角边不停干呕。
周山秀忙追上去帮着施桂枝拍背。
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坐小车就是酷刑。
好在施桂枝没有真吐出来,缓了会儿,朝路口右边一指:“往这边走。”
“一会儿不管我妈说什么,你都别放心里去,她那人就是心眼小。”
一路上,施桂枝还提前给王念打预防针。
交代完这边又赶忙转头去交代周山秀:“千万别跟奶奶说你离过婚的事,她是老封建。”
“我妈和我爸都重儿轻女,别让他们欺负施宛就行。”施向明特意提到了施宛。
王念立即心照不宣地点头。
“书文,还记得爷爷奶奶家住哪吗?”何剑本是无心地随便问问,没想到施书文的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罚我去水井边给军哥洗衣服,我都记得。”
看到路口大家公用的水井,小时候那些模糊记t忆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冬天洗衣服洗得双手都是冻疮,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在心底留下了疤痕。
手上冻疮王念尚且用了几年才养好,痛苦的回忆哪那么容易说消就消。
何剑立刻沉下了脸,有些后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话,几人要到的地方就已经走到。
院门开着,能听到院子里正在吵架,和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相当诡异。
施向明和王念对视一眼,率先抬腿跨了进去。
院里确实有人在吵架,而且吵架双方都来自施家人,院里其他邻居反而是看热闹的角色。
施母罗云香明显处于下风,胡秀梅的口水喷了不少到脸上,只能边骂着“你不要脸”边用袖子擦口水。
“我怎么不要脸,我家小军可是你施家的长孙,花你们点钱怎么了!”
“你那是叫花吗?那是偷!他偷钱,”罗香云叫。
“谁说偷了,不是你和爸给的吗!”胡秀梅面不改色。
“我呸!”罗香云有口难辨,只能狠狠地啐了口:“还好我家老三的两个娃养得好,要是全像施军那才是真完了。”
“还惦记老三呢!”胡秀梅抱臂冷笑:“人家调回安怀可都没跟你们说,早就不认这么个偏心眼的爹娘了吧。”
“……”
猛然,两人同时王门口看来,毕竟七八个人乌泱泱地走进来,想不发现也难。
“妈。”施向明声音冷冷淡淡的,施桂枝和何剑也赶紧跟着出声叫人。
施宛扑到王念怀里,将头紧紧埋起来。
王念轻拍施宛后背安抚,叫声“妈”之后就站在那,并没有要求孩子们也要叫人。
“向明?”
罗香云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
至于同样叫人的女儿和女婿,这老太太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略了过去,目光就在施向明和王念身上打转。
好半天,又指向王念:“这就是你后来娶的媳妇?”
“大嫂。”施向明点头之余,这才跟胡秀梅打了招呼。
八年前和大哥大嫂彻底撕破脸皮,施向明能出声叫人已经算是不计前嫌了。
胡秀梅冷冷嗤笑一声,反倒是不想搭理施向明的意思。
仅仅只是一个见面,就没人能继续高兴地送上春节祝福。
施向明示意施书文:“把年礼提进屋里吧。”
“书文?都长这么大了啊!”罗香云终于是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上前拉住施书文的胳膊:“赶快进屋,你爷爷在屋里看电视呢。”
婆媳在院里吵得天翻地覆,父子俩在屋里倒是看电视看得起劲儿。
屋里摆设还是五六十年代结婚最流行的木架子罗汉床,几个磨得脏兮兮的棉垫子铺上就是沙发。
一个身穿兰色大衣的姑娘迷迷瞪瞪地冲着瞌睡,下巴随时都会撞到方几上的样子。
“妈,她就是以前老欺负我的月华堂姐。”
施月华从小到大的长相都没多大改变,圆脸小眼睛,五官紧凑,只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谁。
小时候被欺负的记忆随之涌上,施宛马上就附到王念耳边小声告状。
王念点点头,搂着她肩膀笑了笑。
施国华大概听力不怎么好了,这么些人相继走进客厅,愣是没从电视机前移开半点眼神。
施向前倒是老早就转头看来,就是半晌竟然都没认出面前站的男人竟然是自己亲弟弟。
“国强,别看电视啦!”罗香云很干脆,几步上去把电视机一关,凑到施国强耳边吼了嗓子:“向明和孩子们回来了,你快看……”
施向前目光一凛,脸上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
王念觉得,应该是八年前接孩子那回被施向明收拾得够呛。
施国强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呆滞,满脸通红……明显一副醉态。
“向明,老三?”施国强问。
“就是老三。”罗香云扯着施国强起身,笑眯眯地指向王念和孩子们:“你看,老三媳妇也来了。”
“爸。”施向明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酒递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我们给您拜年。”
而后又是转身,让孩子们上前去拜年。
小辈说吉祥话给长辈拜年,长辈还压岁钱同样也是习俗。
可惜施国强和罗香云根本没有准备压岁钱,孩子们吉祥话说完,两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
施向明原本就没想过他的孩子会从父母那得到什么回礼,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又交到罗香云手中:“孝敬二老的,以后每年大年初二我亲自来送。”
“你……”罗香云没有片刻犹豫地接过信封,手指摩挲了下,脸上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下一秒,她当众拆开了信封,抽出五张十元。
“怎么才五十!”
“那你觉得应该给多少呢?”施向明笑笑,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大哥给了多少?”
罗香云:“……”
“爸妈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问我们要钱。”胡秀梅不甘地立即插话进来,砸砸嘴唇一脸嫌弃:“哪像你们姐弟就过年回来动动嘴皮子,可轻松着呢!”
王念把施宛交给施书文,几步走到施向明面前。
“瞧大嫂说的这话……”王念也学着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扫视了一圈屋里:“这屋子不是爸厂子里分的吗!怎么就成住你们的了。”
胡秀梅:“……”
回身甩手,挡住门口的施桂枝等人立即让开条路,王念几步奔到门口冲门外看笑话的邻居们摆手:“那我们就让大家伙来评评理。”
“你是谁媳妇啊?”有邻居好奇追问。
“嫂子,我是施向明的媳妇。”王念回,又冲大伙儿高声说道:“施国强有两个儿子大家都知道吧……可你们肯定不晓得老三施向明是怎么长大的!”
“哟!我搬来五六年了,还第一次听说老施有两个儿子!”邻居大姐满脸诧异。
“大姐你是不晓得……我家那口子过得苦啊……”
添油加醋谁不会,王念一个看遍众多极品新闻的知识分子,要诉苦也能诉得启程转折充满故事性。
先从施向明亲眼目睹妹妹被送走起,又到父母把全部精力就倾注到大哥身上,最后是如何刻苦努力通过自己考上了大学。
承则是留学归来被长辈包办婚姻,父母牺牲小儿子的幸福只为了维护大儿子的名声。
余光中,王念忽然注意到胡秀梅怒气冲冲地走来,退后一步直接关上了门。
任凭胡秀梅在屋里如何怒气冲冲地拍打门,王念抵着门,继续开始了接下来的诉苦。
转折当然是来自大嫂公婆虐待孩子,施向明无奈只能提前把娃娃接到了山沟沟里。
“你们想想看!七四年一个月就三十元生活费,这么些钱连给孩子吃顿饱饭都不行吗!”
“三十元!”
众邻居大惊,那可是八九年前的三十元,抵得上他们家男人一个月工资。
别说是让两个娃娃吃饱饭饭,就是养活一家子都够。
有在这院里住得时间长的,立刻回忆起施国强家那两个可怜的孙子,没少挨胡秀梅和罗香云巴掌。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难怪那些年他们家隔三差五吃肉,我以为是老大孝敬的,现在想来绝对是老三寄回来的钱。”
王念挑眉,立即凑了上去:“婶子说得对,你是没看见,当初两个娃娃来到我身边时瘦得三天两头感冒,施向明每个月的工资全都给孩子们买肉补身体。”
“可怜的。”
“难怪我记得两个娃娃都喜欢往外跑,不跑留在家里等着挨打啊!”
“心真狠。”
趁大家七嘴八舌地对声讨施家人时,王念又用力一拉,门猛然打开。
胡秀梅脚步趔趄地扑了出来。
王念冲施书文和施宛招手:“你们都出来让婶子大伯们都听听那时大伯娘是怎么对你们的。”
孩子们听话地走了出来,施向明落在最后。
胡秀梅爬起来,刚冲着王念伸出手,立即就被施向明反手又往门里一推。
何亮抓着周山秀趁机缝隙钻出来,下一瞬门又被施向明用力拉上。
有施向明在,王念注意力又回到了屋里,有些奇怪地往窗子里看去。
这施家人还真是个顶个的奇怪。
施国强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看不见,醉得完全失去了五感。
罗香云侧身也坐在椅子上,嘴角竟然还带了笑,
估摸着是看两个儿媳吵起来心里得意着呢,无论谁吃亏心里都高兴。
施向前缩着脑袋,一副怂相地不停瞟向胡秀梅。t
至于床边打瞌睡的施月华,王念肯定这姑娘……也喝醉了,那么大动静都不带睁眼。
“看我出去怎么收拾你个乡巴佬,小赤佬不得好死的啦……”
一着急,胡秀梅连安怀本地话都飙了出来,拍门无果后立即气势汹汹地朝施向前而去。
而后王念就亲眼见证了窝囊男人的具体呈现。
硬生生挨了胡秀梅几爪子后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晓得缩着脖子装哑巴。
从进屋到争吵爆发,这位大哥好像一个字都没说过。
“窝囊废,老子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和别人怎么吵怎么闹都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能骂罗香云的宝贝儿子,胡秀梅的话一下子激怒了她。
“我儿子才是倒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个丧门星,搅得我们家不成家,兄弟不成兄弟!”
“你才是丧门星……”
于是,屋里的婆媳俩又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手指就差戳到对面人脑门上,却始终没有打起来。
而屋外此刻施宛也已经说到大娘让他们冒着大雨去巷子口打水的事。
施向明就像是座山一样静静立在那,给足家人莫大安全感的同时心里也像是开水煮沸似的不停翻滚。
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和家人的维护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他也有家人坚定地和自己站在一起,为相同的事高兴,也为相同的人气愤。
偏爱……他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