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里是刚从向桉盘子里夹进来的火腿, 薄轶洲用刀叉切开,回答她的话:“有点。”
薄邵青机灵,会说话, 从小在薄家就是受人喜欢的小孩,但宋敏芝和薄海东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确实也有向桉说的原因。
“邵青比他还要再小两岁, ”薄轶洲切火腿的动作顿了顿, 之后右手的刀放下, 去拿一旁的杯子,“不过性格上, 他们两个很像。”
向桉看了他半晌, 最后只嗯了一声。
正值周末,博安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薄轶洲和向桉打算也在这里歇脚两日。
吃过饭不久, 薄轶洲开车去山下不远处的墓园祭拜,向桉留在别墅照看两个老人。
她在三楼找了书房, 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中午快吃饭时,从书房出来, 往宋敏芝在的卧室走去。
别墅里有阿姨, 隔壁楼还住有医护人员,不过向桉不放心, 还是想去看看情况。
她到的时候,宋敏芝刚扎上点滴。
是消炎针, 早上吃完饭,宋敏芝回房又睡了, 所以本该上午打的药这会儿才打上。
向桉往旁边避开,让推车的护士先出来, 之后走进去,随手带上了一半的门。
宋敏芝抬头看到她:“怎么过来了?”
向桉捡了掉在地面的相框,摆在靠墙的桌面上:“工作的事情处理完了,来看看您。”
连着输了三天液,刚刚又睡了一上午,宋敏芝的精神好不少。
她喊向桉过去,之后从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盒子。
卧室床宽敞,向桉坐在她的床侧,看到宋敏芝取出盒子时,抽屉里还躺了另外一个相同的。
向桉会跟着薄轶洲来,代表她已经知道了薄家的事情,宋敏芝注意到她的视线,少顷,眼皮微微垂下,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拇指轻轻摩挲盒面,解释:“那个本来是留个靖康的。”
向桉望着她。
她说这话时唇角了一丝很淡的笑,须臾,抬眸看回向桉,首饰盒塞进她的手里,确认她的猜想:“我嫁给薄轶洲的父亲时,陪嫁有一块家里传下来的稀有玉石,后来让人打成了两副镯子,想送给未来的儿媳妇,没想到那副永远送不出去了。”
“看看喜不喜欢?”她示意向桉手里的盒子。
向桉打开盒子,低眸看了看,诚心的:“很喜欢,好漂亮。”
宋敏芝听到她的话,也高兴,温柔笑道:“喜欢就好。”
镯子用浅色的丝绒布包着,只露出了一半,但从颜色和内侧花纹都能看出制作工艺和材料的精良。
宋敏芝年纪大了,近两年大大小小各种病不断,情绪受影响,比先前还要再多愁善感一些。
她看着向桉看那只镯子,眼眶微湿:“轶洲他这几年不经常回家,”
宋敏芝:“他......他怕我和他爸看到他想到他弟弟。”
向桉盖上盒子,想到薄轶洲的反常,所以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觉得他虽然家庭幸福,但跟父母却并不亲近。
宋敏芝半低头,眼睛里蓄的泪从眼尾溢出一些:“他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当时如果不叫靖康去看日出,或者前一晚没有通宵处理学校的事,事发时反应及时一点,可能就不会出现那么严重的意外。”
宋敏芝:“靖康刚去世的前两年,他只回过家一次,一直在国外出差。”
向桉自己也有亲人,当然知道亲人逝去的痛苦,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的盒子。
宋敏芝想起往事,情绪稍微有些绷不住。
一个儿子因为意外去世,另一个儿子也有了永远走不出去的心魔。
“我和你爸爸那时候只以为他是单纯地接受不了离开靖康离开的现实,所以即使想他也从没有催他回来过......”宋敏芝泪砸在手背,“后来才知道他那两年一直在接受心里疏导。”
宋敏芝:“他没办法原谅自己,觉得无法面对我们,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向桉无法想象在一个儿子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宋敏芝夫妻俩又得知另一个儿子在做心理咨询后,是怎样的心情。
她微微倾身,两臂拥住宋敏芝的肩膀,轻轻拍她的背。
宋敏芝在她怀里情绪崩溃,泣不成声:“他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他还是不常来看我们,我也知道......你们不像是他说的他喜欢你很久才结婚。”
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可能不懂,薄轶洲和向桉回来过两次,她就看出来了,薄轶洲结婚只是为了让他们夫妻两个安心。
房间寂静,只有宋敏芝吸气和努力克制却也压不住的抽泣声。
向桉缓慢地拍着她的背,目光落在墙面的钟。
“小桉,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宋敏芝低声道。
再从宋敏芝房间出来,向桉轻声把身后的门带上。
薄海东不在,他这两天照顾宋敏芝,晚上睡得不好,大概在别的房间补觉。
向桉在原地站了会儿,片刻后,往前几步,反身靠在走廊栏杆上,从口袋掏出手机,垂眸看了几秒,打开,调到和薄轶洲的对话框。
向桉:[扫完墓了吗?]
薄轶洲应该是没再开车,回得很快。
薄轶洲:[嗯。]
向桉:[什么时候回来?]
她对着宋敏芝的卧室拍了张照片:[刚妈还念叨你。]
之后她又拍了右手的盒子,也发过去:[还给了我这个。]
向桉:[好漂亮。]
向桉:[你回来戴给你看?]
向桉:[漂亮。]
向桉:[【兔子眯眼欣赏】]
对面人可能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静默几秒后,没再发文字过来,而是拨了条语音。
向桉往远离宋敏芝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接起来:“怎么打电话?”
薄轶洲还在墓园门口,没有进去。
他几个小时前就到了,一直坐在车上,此刻听到向桉的声音,一直沉沉压在胸口的气似乎才缓解一些。
他把车重新启动,降了车窗,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墓园,缓声:“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向桉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只知道他的情绪确实不佳,前倾身体,两只手臂都搭在身前的栏杆,压低声音:“可是我想你了......”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薄轶洲也被她弄得一愣,之后低眸浅笑。
片刻后,他左手从方向盘滑下,落下的目光再次抬高,凝神几秒,他终于是没再坐在车上,车子熄火,拉开车门下车。
反手关上门,在车旁站了一会儿,再抬脚往园区的方向走,温声回答手机那面的人:“我尽量早点回去。”
向桉单脚点在身后,轻晃了两下,还是那种有意放软的声音,她是真的在撒娇:“那说好了,早点回来,我要早点看到你。”
“知道了。”薄轶洲答。
“不过早点是几点,亲爱的老公能不能给一个确定的时间?”
薄轶洲眉眼有些许柔和:“傍晚之前吧。”
薄轶洲真的如他所说,傍晚之前回到了别墅区。
向桉无事,下午处理完最后一份会议报告,给薄轶洲又发了条消息,换了件更暖和的衣服,出门去院子里等。
她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手机举高,对着自己拍了一张,发给薄轶洲。
向桉:[你的老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向桉:[你舍得让她在外面等你那么久吗?]
向桉:[【兔子疑惑】]
虽说墓园在山下,但离得不远,薄轶洲之所以去那么久,是呆了很长的时间。
收到向桉消息时,薄轶洲才刚从墓园出来,已经走到了停好的地方,他瞧了两眼她发来的消息,站在车旁,打字。
他配合她的语气:[不舍得。]
薄轶洲:[所以能跟我老婆说说让她回去等我吗?]
向桉:[好的。]
像是知道向桉这句过后肯定有下文,薄轶洲没急着上车,侧身靠在车上,眼睫半垂,瞧着屏幕。
他不喜欢闲聊,现在却好像习惯了空闲时和向桉说上两句,和她说话,总是能让他心情放松。
果不其然,几秒后,对方发回一条语音。
压着声线,像在说悄悄话,还带一点傲娇:“帮你问过了,她不同意。”
向桉:[所以快点回来。]
清软的女生响在耳旁,薄轶洲脚前地面薄薄的落雪,眉宇间的郁气散开,染了不明显的暖意。
半小时后,薄轶洲回到山顶的别墅区。
车停在所住那栋别墅的不远处,下车关门,再抬头便看到坐在树下不远处的人。
他脚下无意识地微顿。
她穿了白色的羽绒服,坐在院子里树下的长椅上,因为冷,两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只露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鼻骨上还架着一副银色框的眼镜,气质清冷,却又莫名可爱。
薄轶洲盯着看了两秒,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偏头,有些无奈地松下自己的眉宇。
几秒后收敛那抹柔情,抬脚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快走* 近时,树下的女人从长椅上慢腾腾地站起,快步朝他走过来。
以为她会走过来抱他,他下意识右臂轻抬,一个要接住她的动作,但没想到穿着厚重羽绒服,两手揣在口袋摇晃着走过来的人却先抬脚给他了一脚。
踢得不重,踹在他的小腿上。
山顶冷,在室外要穿很厚才行。
向桉这羽绒服不仅长到脚踝,用料也实在多,很厚。
她费劲地把右手从口袋掏出来,吸了下鼻子,攥着手机,屏幕对他:“你老婆在等了你一个小时。”
怕她冷,薄轶洲抬手,想连她的手和手机一起包在手里,然而右手刚抬起碰到她的指尖,女人已经把手机收起来,张开双臂,往前一扑,撞在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她,把人搂住。
向桉顺势两手抱在他腰上,脸埋进他胸前:“不过你老婆看到你很开心,原谅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