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的的视线从素戒上移开,他倏地抬起头,朝方庆遥看了过去。
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在医院时,方叔向医生介绍,言他同阿笙是兄弟,他是他的大儿子那句话背后的真正深意。
担心自己有所误会,出于谨慎,谢放决定还是问清楚一些。
他的目光对上方庆遥:“方叔这是……”
方庆遥神情很是有些别扭,他不大自然地道:“一直以来,二爷您都帮了我同阿笙许多的忙。除却口头上的答谢,我们也没能为二爷做过什么,更没给过什么谢礼。
这是……这是今日我让阿笙陪我上街买的素戒。因着店员说不单卖,我便只好将两个都给买了下来。”
阿笙陡然瞪圆了眼睛。
在金店时,爹爹可不是那么说的,当他问爹爹为何要买下一对时,爹爹还言他是小孩子,不许他多问。听上去像是原本就计划买的一对。
怎的这会儿,成了似是不得已才买下的这一对素戒?
…
谢放眼尖,如何没瞧出这素戒的大小不一样?
若是店员不单卖,那么直接买其他款式的戒指也便是了。谢放将方庆遥的表情尽收眼底,自是知晓以上所所言应当都只是表面的理由。
如此,他的猜测竟是对的!
方叔这是,接受他同阿笙了?
近年来,谢放不是没有察觉到方叔对他态度的转变,譬如从一开始知晓他同阿笙的关系之后,便一直想要搬出去,对他客气有佳却始终带着一些疏离。后头虽说谈不上亲近,可渐渐地不再提及搬出去一事。
他想,许是因为阿笙年纪尚小,不急着谈婚论嫁,方叔也便没有采用过于强硬的手段。
他从未想过,方叔会有接受他同阿笙的一天。
方庆遥既是没有说破,谢放自是不会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比谁都清楚这一对素戒分量的他,顺着前者的话,郑重地道谢:“原来是这样。南倾谢过方叔。”
方庆遥一脸期待:“这素戒,二爷可还喜欢?我是考虑到……二爷素来低调,应当是不喜太过花里花哨的款式,故而才买的这一款。”
怎么会不喜欢?
莫说是素戒,便是纸糊的,他都喜欢。这其中的深意,已胜过黄金千万。
谢放将素戒谨慎地收好,他郑重地道:“甚是喜欢,方叔有心了。”
见状,方庆遥轻舒了口气,不由也笑了,“二爷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对了,等回头,您若是有空,自己试一试戒指的大小,若是不合适,我拿回金店去换。”
谢放点头:“好。”
…
谢放还有事要回公司,陶管事出门相送。
阿笙见陶管事同二爷一块出了门,他方才比划着问爹爹,“爹爹,我瞧着那戒指大小是不一样的,您两个都送给了二爷,可二爷一个人,怎得戴得了尺寸不一样的戒指?”
便是爹爹当真要送两枚戒指,也应该送大小一样的戒指才是。
方庆遥:“大人的事,小孩儿家家的莫要多打听。”
阿笙:“……”怎的又是这一句?
“爹爹……”
“对了,你要少比划一些,这样让手快些好,知晓么?”
阿笙:“……”
…
“少爷,您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出了门,陶管事便忍不住难掩高兴地道。
阿贵提前打了电话回来,是以陶管事也提前得知了方掌柜的同阿笙少爷两人受伤的事,待两人回来时,也便没多问,想着让人多休息。
他听阿贵说了,方掌柜同阿笙因为上街去买金饰才出了事。
他当时还在想,怎的无端端的,方掌柜的会想到忽然去金饰。没想到,方掌柜那金饰,竟是特意为自家少爷买的,噢,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为少爷同阿笙少爷两人买的。
自打方掌柜知晓阿笙同少爷的事之后,对少爷就不比过去热络,虽谈不上给脸色,可态度上确实要冷上许多。
他也知晓,这种事当爹的总归是难以接受,因着他是少爷这边的人,更是不好张口同方掌柜的去聊少爷同阿笙的事。
想着,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够像现在这样继续共住在一个屋檐下,方掌柜的不再提搬走的事。
哪里能想到,方掌柜的竟还有自己想通的一天!
最意外的人,莫过于谢放。
是啊,总算是守着云开,见云明了……
谢放对陶叔叮嘱道:“多谢陶叔。方叔同阿笙两人,就有劳您同陶婶多照顾了。尤其是阿笙的手,要小心伤口,不能碰水。”
“您放心。我定会替您好好照顾阿笙少爷同方掌柜的。不过……”陶管事的脚步一顿,“二爷,我瞧着阿笙少爷身上的衣衫沾了血,恐怕得换下,再洗个澡。他的手不方便,沐浴的事……”
陶管事话声未落,只听谢放沉声道:“沐浴的事,等我晚上回来。”
陶管事忍住笑,“哎,好。”
…
“你身上我什么地方没见过?赶紧的,把手给我抬起来!”
“你不让爹爹给你洗,你还想着谁伺候你沐浴?”
“你自己洗,就你这包着纱布的手?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你都这么大了,你当爹爹还稀罕给你洗澡呢?”
夜里,谢放回到家,便听见方叔一声声不满的自二楼传出。
陶管事迎上前,笑着同自家少爷解释道:“方掌柜的打算睡下了,想起阿笙少爷的手不方便,便想着给阿笙少爷把澡给洗了再去睡。方掌柜的手不也擦伤了么?阿笙少爷便执意要自己洗,父子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了。”
福旺在一旁告着状:“我说去伺候阿笙少爷沐浴,陶叔非说用不着我。这家里,就我同阿笙少爷最熟络,您说,用不着我,还能用着谁?”
谢放淡声道:“是我事先吩咐了陶叔。”
福旺一脸纳闷:“啊?您吩咐了什么了?”
谢放对陶叔道:“我上去看看。”
陶管事笑着应道:“哎,好。”
福旺这孩子,还是没转过弯来,问陶管事,“陶叔,二爷白天交代您什么了?”
…
谢放上了楼。
阿笙的浴室在走廊尽头。
门关着,谢放站在外头,抬手敲了敲门。
“多半是福旺来了。你要是嫌弃爹爹,不行就让福旺给你洗,总成了吧?”
方庆遥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开了门。
瞧见门外站着的人,方庆遥很是愣了愣,“二,二爷?”
谢放出声道:“方叔,我来给阿笙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