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问诊室出来,阿笙原要陪爹爹去复诊,再瞧一下他的腰,看看车子抵达长庆楼。
方庆遥同阿笙两人相继从车上下来,却发现二爷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块下车。
犹豫片刻,方庆遥还是客套性地出声问道:“二爷……不进去里头坐坐?”
好歹又是送他们去医院,又是陪着阿笙一起看诊的,倘若就这么自顾自地进去,倒显得他太失礼数。
谢放温声道:“改日一定进去坐坐。今日约了明诚,要去汇江路那边谈点事。”
阿笙一愣,他转过身,看着坐在车厢里的二爷。
二爷当真不进来坐坐么?
以往二爷都会进来,喝一杯茶再走的。
又听说二爷是约了薛先生一起出去办事,忽地想起薛先生提过,这段时间二爷忙着对谢家的产业进整合,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二爷打算开拓海上业务,阿笙的脸上有着担心。
听薛先生说,东洋人也有意要同二爷竞争此事。以东洋人办事的毒辣同手段,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方庆遥原就是客套问问,听说人没空,心里头高兴着呢,人情功夫却还是做得足足的,“好,改日务必来,我请您喝茶。”
谢放笑了笑,“一定。”
方庆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不知怎的,他总觉着,二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
方庆遥刚要将车门关上,衣袖被轻拽了下,他转过头。
只见阿笙微弯着腰,同二爷比划着,“汇江路那边向来鱼龙混杂,我听客人说,近日常有□□的人聚众闹事,又有码头工人罢工。您同薛先生千万小心些。”
“好,我同明诚一定多加小心。”谢放眼神温柔,“好好陪陪方叔。”
阿笙心知二爷为何要加上这一句,他点了点脑袋。
关上车门前,还一直再同二爷挥手。
庆遥扭过了头,是眼不见为净。
这又不是往后见不着面了,还给整上这离别依依的一出。
…
阿笙目送黑色的小洋车逐渐地消失在视线当中。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涌上一股不安的预感。
想了想,二爷平日里出行阿达同小七都跟着,二爷又有自己的护卫队,想来安全应是无虞,希望是他多虑了。
这车都走远了,见阿笙还在这儿望着,方庆遥没好气地道:“怎的,脚底下生根了?”
阿笙听见爹爹在同他说话,他回过神,只是眼神有着茫然,“什,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脚底生了根,挪不动步子了!”
方庆遥加大了嗓门,给重复了一遍。
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身快步进了店里头。
阿笙脸颊一红,忙跟上爹爹,不忘提醒爹爹,“爹爹您走慢一些……”
爹爹腰还没完全好全呢。
…
回到店里,正是吃午饭的时间点,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阿笙去接阿贵的班,让阿贵先带着爹爹去后头厨房吃饭,他则去大堂招呼客人。
今日有不少客人指名想要尝方小掌柜的厨艺,阿笙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桌。
如今,阿笙在繁市的名声越来越显,名气一点不亚于长庆楼这个店招,许多老主顾一进门,便打听方小掌柜今日可有空,好让他们一饱口福。倘使阿笙在忙,便是需等上一两个小时,也有愿意等的。
倒是阿笙过意不去,总是送些糕点,或者是茶水以补偿客人的久侯,如此一来,店里生意反倒是更好了。
…
“怎的一个人在这儿吃面?也不往碗里加块排骨?家里是供不起你一块排骨了?”
方庆遥在看着前台,犯困,便想喝点茶提提精神,刚好茶壶里的茶没了,便来厨房续点开水,瞧见阿笙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上,手里头只端着一碗青菜面,便是排骨也没加,当爹的自是看不过眼。
转身去厨房的锅里,给夹了块熬汤的排骨,给放阿笙碗里。
“怕,等会儿,又,有客人会上门么……”
阿笙将碗给放在桌上,将面给吞下去,比划着,同爹爹解释。
除却主菜,也有客人上门就指名要尝阿笙做的糕点或者是点心的,怕耽误事情,阿笙也便将就地给自己下了碗面,草草应付下。
“怕什么?这生意是做不完的。尽管放心吃,若是当真有客人指名要尝你手艺,同客人解释一下便成了,总不至于连给人啃一块排骨的功夫都不给。”
阿笙夹起爹爹给的排骨,咧开嘴笑,没同爹爹辩解。
长庆楼在符城是老招牌了,若是遇上老主顾点菜,师父有事,老主顾们往往愿意等,也愿意给师父一个面子,可在繁市,长庆楼是新开的店,还是做口碑的时期,除非当真抽不开身,否则还是不要让客人等的好。
“这就对了。你慢慢吃,爹爹先去大堂了。”
见阿笙啃排骨排啃的津津有味,方庆遥也便站起身。
阿笙拽住爹爹的胳膊。
方庆遥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了?还想要什么?”
阿笙摇了摇头,他比划着,眼神诚恳,“爹爹,谢谢你。”
方庆遥哭笑不得,打趣道:“不过一块排骨,就这么感动?”
阿笙遥遥脑袋,比划着解释:“不……不仅是这排骨,还有……这些您,您对我的照顾。”
方庆遥眼圈一红,很快,他便将眼底的潮气给逼退,微带着粗气地道:“你是我儿子,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阿笙朝着爹爹咧开嘴笑,傻气地笑。
方庆遥无奈摇头,“你啊……”
见爹爹心情不错,阿笙迅速将碗里头的面给扒拉完,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爹爹,您……您能稍稍同我说说,娘亲的事么?若是您不愿意,便算……”了。
担心会惹得爹爹不快,不等爹爹回应,又赶忙打了个补丁。
方庆遥浅叹了口气,他在阿笙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你娘亲的什么事?”
阿笙眼睛倏地睁大,他,他还以为……爹爹气得拂袖而去。
方庆遥对上儿子意外的眼神,很是有些尴尬,他别别扭扭地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你只要问起你娘亲,我这心里头就有一股邪火。今日许是……反正不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爹爹也没什么要瞒着你的。你尽管问吧。”
阿笙:“我同娘亲……是不是长得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