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手里头端着繁市过年必不可少的酱肉以及炒冬笋,从厨房出来。
薛晟适时地止住了话头,“总之,你自己万事多小心。”
谢放低声应了一句,“多谢明诚兄,我会的。”
方庆遥帮着阿笙一块摆盘,招呼二爷同薛先生两人动筷,“菜都上齐了,二爷,薛先生,来,大家动筷,动筷。”
“哎,好。”薛晟赶忙应了一声。
“这菜既然都上齐了,哪能少得了酒呢?”薛晟打开自己带过来的那瓶红酒。
知晓谢放不碰酒,他便给方庆遥、阿笙以及他自己各自倒了一杯。
他先是敬长辈,“方叔,您是做酒楼出身的,想必好酒没少品尝过。来,今日试一试这洋人酿的葡萄酒,同咱们的酒有什么区别。也祝您新年新气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多谢薛先生。也祝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遂,财源广进。”方庆遥还真没喝过西洋酒,他接过薛晟递来的杯子,同人碰了碰杯,仰头逛了一大口。
“哎——方叔,这葡萄酒不能一下子喝得太大口,容易辣(喉)——”
薛晟话还没说完,方庆遥已经一口闷了杯中的红酒。
“咳,咳,咳咳……”方庆遥喝不惯,果真被呛了喉。
茶壶就在谢放的手边,谢放迅速给倒了一杯茶,递给阿笙。
阿笙方才正要尝一口这西洋酒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听见爹爹的咳嗽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
正要倒茶给爹爹,瞧见二爷递过来的茶杯,感激地看了眼二爷,忙递给坐在他右手边的爹爹。
方庆遥虽是咳嗽着,且这才第一杯酒,眼神不至于就出问题了,他方才瞧得分明,是二爷给他倒的茶。
他还不至于学小孩子家家的去赌气,故意不喝二爷倒的茶,就是这茶喝进喉中是个什么滋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喝过茶,方庆遥喉间那股辣喉的滋味才慢慢消淡了一些,总算是止住了咳。
阿笙拧着眉,不赞同地比划着,“您慢些喝,又没人同抢。”
“咳,咳……薛先生给咱们敬酒么。”方庆遥才一开口说话,喉咙便又有难受,他赶忙将饭菜的那杯茶给饮尽,方才好受一些。
“我想着,按照规矩,不是应该一口闷才是么?哪想到,这洋酒就跟假……那什么的酒似的,这般不经喝。”
谢放温声解释道:“西洋人的饮酒文化,同咱们的不一样。咱们饮酒,喜欢爽快,越是爽快,就越显得这个利爽,所谓酒桌上见人品,要是推三阻四,就为人所不喜。西洋人不讲究这些。他们喝酒,就是喝酒。喝前要轻晃酒杯,待红酒挥发后,再慢慢浅尝一口,再细细地轻啜,感受酒香在齿尖溢开。”
薛晟竖起大拇指,“还是南倾见多识广。”
方庆遥一听,瞪大了眼睛,“嚯!喝酒喝它个爽快,能有个什么意思?这洋酒没意思,没意思,薛先生若是不介意,咱们不妨换回自己的酒?今日我可是也备了不少的好酒。”
薛晟带这瓶葡萄酒,本意就是给大家伙尝尝,他自己其实也喝不惯,闻言,便爽快地道:“我都行,那便听方叔的!”
阿笙手肘轻碰了碰爹爹,意思是让爹爹悠着点,可别喝过了头。
方庆遥给阿笙打包票,“放心,爹爹心里头有数着呢。”
阿笙眼露担心。
爹爹每次喝起酒来,往往就把对他的承诺给全然抛诸在了耳后,且有时候会像是变了一个人……
希望晚上爹爹不要吃得太醉才好。
…
担心爹爹空腹喝酒难受,阿笙便给爹爹舀了一碗糯米,放到爹爹的碗里。
糯米盛在八宝鸭的腹中,随着八宝鸭以及里头的板栗、虾仁、玉米粒肉末等一起蒸熟,便是配酒也不会觉着无味。
给爹爹盛好以后,阿笙放下勺子同碗,同二爷以及薛先生比划着,“二爷、薛先生,你们也尝尝看。”
“好哇,实不相瞒,我这一进门,就被这一桌的美食给吸引住了。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阿笙只顾着照顾方叔,自己都没吃上一口,谢放便也给阿笙舀了一碗糯米饭,放到阿笙的桌前,方才笑着对好友道:“当是在自家,尽管敞开肚皮吃。”
阿笙感激地看了眼二爷。
薛晟盛了一碗糯米,又用筷子夹了一块鲜嫩鸭肉,一起送进嘴里,当即赞不绝口,“阿笙,你这个八宝鸭真入味!鸭肉细嫩味鲜,里头的糯米入味,真叫人垂涎三尺!真的先前都没见你做过这道菜?!”
阿笙吃着二爷给他生的糯米,放下碗勺,笑着比划着,“也是我近来同二爷去了书摊,淘到的食谱里头学的。里头都是繁市的当地美食,我这才试着做了做。薛先生若是喜欢,日后想吃时,同我说一声。”
阿笙的本事,薛晟早已领略过——
阿笙学东西向来快!
是以,这会儿倒是并未太过惊讶。
他朝阿笙举杯,“好,就这么说定了啊!来,敬今日最辛苦的方小师傅一杯。”
阿笙杯中的红酒尚未喝,记着薛先生先前说的话,红酒不宜饮得太急,同薛先生碰了碰杯之后,便慢慢地浅尝了一口。
…
桌上,开的七、八瓶酒,喝了个七七八八。
大部分,都进了方庆遥的腹中。
阿笙自是担心,可大过年的,他也不好扫爹爹的兴。
“这酒啊!可是个好东西!只要喝了酒呢,嘿!什么烦恼就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了!”
喝到后头,方庆遥嫌酒杯喝着麻烦,便索性捧着酒瓶喝,他抱着酒瓶,醉眼朦胧地道。
薛晟捧场地接口:“方叔,您近日,是有什么烦恼啊?”
这长庆楼同阿笙,不都极好么?
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我啊……我心里头,有一桩事,我啊,我过不去!”
阿笙知晓,爹爹是吃醉了,在说醉话呢,他比划着,“我扶您回去。”
方庆遥虽是吃醉了,却依然瞧得懂阿笙的手势,“我,我不用你扶!不用你,扶——”
说着,便大力地将阿笙给推开,亏得谢放及时扶了阿笙一把。
要不然,阿笙非摔倒不可。
屋内众人无不吃了一惊。
方叔待阿笙从来都宝贝得很,怎的方才这般“粗鲁”?
是吃醉了,人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