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遥不是个能闲得住的。
修养的这大半个月时间,对他而言已是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头一遭。
自认为自己的腰伤已经彻底痊愈,也没同阿笙商量,便回到长庆楼帮忙。
阿笙劝过爹爹,让爹爹在家里再修养个几日,等身体完全康复后再去长庆楼帮忙也不迟,方庆遥哪里肯听劝。
再者,还因为那日阿笙同他“顶撞”,生阿笙的气哩。
长庆楼的伙计,便是偶尔来店里帮忙的薛晟也都发现方叔同阿笙父子两人,不对劲——
方叔几乎不同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倒是同往常没什么两样,遇事依然会同爹爹商量,就是方叔对掌柜不怎么理睬。
不过真要说掌柜一点也没有反常的地方,也不大对。
掌柜的这段时日比往常忙了许多,得了空便写写画画,画的倒也不是投给报纸的画稿,而是长庆楼的主打的几个热菜,会去报社印成传单,让他们上街上发。
最近还时常同厨房师傅们开个小会,讨论新菜品的制作……
倘若哪个师傅的新菜特别受客人欢迎,便给涨薪,以至于后厨师傅们一个个也干劲十足。
总而言之,给人的感觉,像是……铆足劲,想要在酒楼经营上干出一番事业,好证明给方叔看似的。
于是,伙计们纷纷猜测,会不会是方叔对长庆楼的现状不大满意之类的,导致掌柜的拼命想要证明他自己。
这话自然也就传到薛晟的耳里。
薛晟瞧着账本上连月增长的营业额,陷入了沉思……
不,不能吧?
就他们目前这流水,方叔都不满意?
…
“阿笙——”
这一日,阿笙站在店门口,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将店招给摆好。
临近年关,阿笙托人在外头做了一个新的店招。一来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年,显得喜庆、热闹,另一个也是为了更显眼,起到一个宣传的作用。
听见薛先生喊他,阿比划着手势,让伙计就放方才的位置就好,阿笙转过头。
薛晟朝阿笙招了招了手,示意他过去一下。
阿笙同伙计比划着,让他先去忙他的,这才朝快步薛先生走去,比划着询问道:“怎么了?薛先生,可是有客人点了后厨师傅不会做的菜?”
“没有,没有,你这隔三差五地给师傅们发奖金,后厨师傅的积极性都大大提高,近日手艺大有增进!”
这个点,客人不多。
外头冷,薛晟拉着阿笙去到两人的办公室。
他把门给关上,摁着阿笙在椅子上坐下,给倒了一杯茶,“我就是想问一问你,可是方叔对咱们长庆楼目前这状况,不大满意?”
阿笙接过薛先生倒的茶,放到桌上,眼睛微微睁圆,比划着问道:“是爹爹说的?”
薛晟连忙摆手,“没,方叔什么都没说……我是瞧你最近似乎在酒楼经营这一块上,格外上心。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先前不上心。”
阿笙失笑,薛先生多虑了,他不是那般敏感之人。
阿笙不好同薛先生说,他是为了证明给爹爹看,他也有能力做出自己的一番作为,他垂下眼睑,比划着,“我就是想着,我没有出本钱,自是应该多多出力。且齐先生的剧组,关于需要我指导的部分也结束了,不用再去剧组那边,就想着,趁着年关至春节这段时间,咱们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把住机会。”
“原来是这样。”薛晟一脸高兴在阿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可真是找对人了,阿笙对酒楼这般上心!
他看着阿笙,眼神露有几分疑惑,“既是方叔未对咱们长庆楼有什么不满,那你同方叔之间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你同方叔最近的气氛不大对。”
…
阿笙也未想到,那日之后,爹爹会生这么长时间的气。
其实若是爹爹当真住不惯,执意要同他两人搬出去住,他也可以另外去找房子。
可是他们搬出去的理由,不该是“不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晓自己这样不应该这般同爹爹赌气,可就是……不愿这会儿向爹爹低头。
薛晟见阿笙神色为难的样子,忙道:“若是不方便说……”
这几日,无论是爹爹,还是二爷总是很忙这件事,使得阿笙心里头多少也有些烦闷,难得有个人可以说说话,阿笙便也如实地道:“爹爹想年后从小洋楼搬出去,我,我暂时还没答应。”
薛晟吃了一惊,“可是对我找的小洋楼住着哪里不习惯?”合着最后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阿笙赶忙解释,“不,不是,爹爹是觉着,我们不能在小洋楼长住,毕竟那是二爷的房子。”
薛晟正色道:“方叔未免太过见外。你们一起同二爷经历了那么多,在二爷心目中,早已将你同方叔当成亲人看待。再者,繁市也只是眼下瞧着太平,往后怎么样也不好说。眼下四处都起战事,逃到繁市来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租界比起外头,到底要安全许多。倘若方叔觉着就那样长期住着不好意思,不妨意思性地付给二爷租金不就好了?”
阿笙轻咬住唇。
他瞧着爹爹的意思,是非搬出去不可,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还生他的气。
“待爹爹气消了,我再同爹爹商量,商量……”
倘若爹爹执意要搬出去,他定然只能随爹爹一起搬的,他不可能让爹爹一个人住在外头。
总归是年后的事,年后爹爹会不会变转主意也不好说。
阿笙不自觉地端起桌上的茶,他喝了一口,问出他心里头的另一桩行事,“薛先生,二爷近日很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