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谢朝晞便反应过来,问题究竟出在哪个环节。
定然,定然是阿吉!
定然是阿吉出卖了他,在阿吉被带到父亲这里之前,二弟定然是问过话了!
他就不该只是让罗爷将南倾给绑了,而是应当除去南倾!
如此,哪里会有现在的枝节?
这个时候,谢朝晞唯有否认到底,“什么罗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污蔑我!”
谢放敏锐地捕捉到父亲眼底的火气,他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谢朝晞依然企图自己辩护,甚至妄想去说服父亲,“父亲——”
“够了!”谢朝晞的话被谢载功粗暴地所打断。
沉浮商海多年,要是连两个儿子究竟是谁在诬陷,谁在说谎都分不清,那他可真就是老糊涂了。
出事时,他同老二就在车上。
这件事若是老二策划的,以老二心思缜密的性子,为了不叫任何人起疑,一定会安排人将他自己同老徐也给绑走,哪里会留这么大一个疏漏。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落泪。我已经亲自联系上了罗爷,田武现在人已经在他自己的屋里。可要我现在去派人将罗爷请来?”
什么?
田武已经回来了?不但如此,父亲还联系上了罗爷?
事情彻底败露,身子像是快速漏气的筏子,瞬间泄了所有的力道,谢朝晞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
谢放垂着眉眼,冷眼睨着谢朝晞的狼狈。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自食其果。
…
事实上,谢载功尚未来得及联系所谓的罗爷,田武亦尚未回来,他方才不过是在“炸”大儿子而已。
老大的反应,可以说是让他失望至极,“无话可说了?”
听见父亲的声音,谢朝晞忽地回过神。
谢朝晞在地上磕头,“父亲,父亲,我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父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再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再给一个改过的机会?
改过的机会,他何曾只是给过一个?
“咱们家在城西有几亩茶园,那里还有一个庄子,你小时候也去那个庄子避过暑。明日,你便将东西收拾,收拾,搬进西郊的那个庄子。那里除了一个老管事,还有几个佣人,也没有其他人,足够清净,你到了那里之后,便好好打理茶园,修身养性。
还有,你最应该道歉的人是你二弟……罢了,若是你当真觉得对不起南倾,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行此等混账事。明日你便动身。”
西郊那个庄子,何其偏远,都快出了北城地界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往后公司的事情,将彻底由老二接手?
不,这西郊他绝不能去。
谢朝晞声泪俱下:“父亲——”
做错了事情,不但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反倒学着自残来“迫使”他心软,谢载功心中愈发生气,他沉着脸,“我乏了,你退下吧。”
“父亲——”
“父亲——”
“来人,请大少爷出去!”
很快,门外便有两位小厮进来。
听说要“请”大少爷出去,两名小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未敢违抗老爷的意思,将大少爷给带了出去。
…
谢朝晞被强行带了出去。
阿吉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
大少爷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老爷自是不会对大少爷进行严厉的处罚,可对他就未必了。
“老爷开恩!一切都是大少爷指使我做的!是大少爷命我去给罗爷送信……”
为了自保,阿吉什么都招了。
尽管谢载功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当真听阿吉将事情全盘招露出来,仍是备受打击。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明日我会让账房给你双倍的薪资,往后无论你去哪一户人家当差,今日之事,不许泄露出去半个字!否则,你该知晓我的手段!”
“是,老爷,我,我这就告退……”
阿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小命今天竟然还能保住,赶紧连滚带爬地了出去了。
…
方才还有些挤的书房,一下安静下来。
谢载功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南倾,为父是不是太过失败?”
谢放低声道:“父亲太过信任大哥罢了。”
谢载功仰起脸,静静地注视着二儿子,“你对父亲,当真没有任何埋怨?”
谢放:“没有。”
因为他早就对父爱无所希冀,既是无所希冀,便不会心生人任何不满,抱怨也便无从谈起。
…
隔日,谢朝晞便因“养病”,带着家仆一同去了西郊的庄子。
谢载功先是历经了绑架,后又历经了大儿子的荒唐事,竟病倒了。
谢载功尚在病榻上,仍然不忘叮嘱谢放推进谢家产业南迁一事。
谢家大少去了西郊“养病”,谢载功本人又重病在塌,谢家内外之事,均由老爷子谢放全权处理。
坊间关于谢家老爷子有意更改继承人一事传得愈发地有鼻子有眼。
与此同时,北平的局势,一日较一日紧张。
…
繁市。
阿笙埋头作画,画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的脖子有点酸,便抬起头,右手捏了捏脖子。
阿笙给自己倒一杯茶,忘记了茶水是刚泡的,被烫得收回了手。
“阿笙少爷,要不要紧?快,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一冲。”
阿笙被福旺带到洗手间,他的手被放在水龙头底下。
阿笙全然感觉不到疼,心不在焉地冲着水。
不知为何,他莫名想起那日被风吹得,撕裂了一半的,刊登在报纸上的二爷的照片,又联想到近日北城局势紧张的相关报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