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拿来了布,进屋就瞧见阿笙直愣愣地站在窗边。
他走近探头一看,立即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笑了笑,“您还真别说,二爷登报的这张照片拍得是挺好看的。不过没事,阿笙少爷您要是真喜欢二爷的这张照片,回头让二爷将照片给您寄一张。您啊,也就不用每回都剪报纸上的二爷照片了。”
阿笙方才还在因为因为这被风撕毁的照片而不安,总觉得心里头有些着慌,像是一种预兆似的,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听见福禄打趣的话,阿笙回过神,耳尖倏地红透。
他拿开压在报纸上的镇纸,心疼地抚平二爷的照片,脸颊还在阵阵发热,他哪里好意思在信中跟二爷要照片。
“福禄,你同阿笙少爷聊什么呢?你布拿过来了没有?赶紧的,把桌子擦一擦,可不止一张报纸被弄湿了。”
不止一张报纸湿了吗?
阿笙刚刚只顾着拿起手头的这一张,闻言,赶忙回头桌前。
“拿来了,拿来了。”
福禄跟在阿笙身后,帮着福旺一起收拾桌子。
“阿笙少爷,这几份都是全好的,您看放哪儿好?”
桌子被茶水给泅湿的地方,即便是用布擦了,还是有点湿。
阿笙指了指书桌旁边的书架上,“就放那里好了。”
“哎,好,那我给您放那儿啊!”
福禄捧着手中的报纸,放到书架上,顺手替阿笙整理书架上的画册。
福旺继续收拾书桌,阿笙将手中的那份报纸给小心地暂时放一边的书柜上,一块收拾书桌。
阿笙的桌上除了阿笙的画稿,便是报纸了。
福旺手头整理着桌上的报纸,纳闷地问道:“阿笙少爷,您这每天都要看这么多份报纸么?”
对于看到字就头大,偶尔在报上瞧见同二爷相关的报道才会看个几眼的福旺而言,对于阿笙买这么多报纸简直没法理解。
阿笙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北城的报纸是定然要看的,莫说报纸上偶尔会有关于二爷的报道,便是了解北城的一些事也总归是好的。
如此,若是二爷他日南下,来了繁市,他不至于同二爷大眼瞪小眼,全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至于繁市当地的报纸,一方面是当地报纸是最便于他快速了解繁市的,另一方面……他有旁的用途。
福旺收拾着手中的报纸,忽地扬高了音量,“阿笙少爷,福禄,你们快,快过来看!”
福禄被福旺这一嗓子喊的,手里的画册险些没掉落在地上,他没好气地转过身,“怎么?你大白天的活见鬼了啊?”
瞎嚷嚷!
“呸!你才见鬼了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
福旺“哼”了一声,他手里头举着报纸,一脸兴奋地对阿笙道:“阿笙少爷,您的画稿见报啦!”
…
当,当真?
阿笙收拾画稿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大。
“来,您自个儿看!”
福旺笑盈盈地将福旺将手中的报纸,递给阿笙,指着上头的版面,“您看,是您之前投给报社的画稿没错吧?”
画稿还是他同福禄一起去邮局,投递给报社的呢。
阿笙心情有些激动地接过福旺手中的报纸。
果然,他在上面看见了自己之前投的画稿。
阿笙这一回投的是一组画,只不过,不是他过往画的素描,而是漫画的形式投的稿件——
这也是为何阿笙平日里爱买多份繁市当地的报纸原因之一。
除却为了多了解一些关于繁市的风土人情,时文轶事,为的就是细研究过繁市当地报纸偏好的漫画题材。
这漫画,比丹青、素描的风格要更夸张一些,是他以往没有学过的,却很受百姓欢迎,自然也便受报社的偏好。
阿笙此前也投过其他报社,投的是他自北城南下路上的见闻。
没中。报社那边回复,很喜欢他的作品,可风格不符。于是,他便潜心研究了该报社的风格以及偏好。
未曾想,有朝一日竟当真在报纸上瞧见了他的作品!
这一组图,是有一日,他同薛先生一同上街,薛先生请他去大戏院听戏去,他在戏院外无意间瞧见的场景
繁市的戏院很大,马路也修得极宽,戏院外人头攒动。他同薛先生两人步行至大戏院,便瞧见许多洋人以及有钱人家的老爷、太太、先生、小姐坐着黄包车,衣着光鲜地前去听戏。
大戏院的广场上,停着上百辆的黄包车,车夫们一个面黄肌瘦,打着补丁,脚上的鞋也大都是破的,露出黑峻峻的脚指头。他们佝偻着身子,在卖力地拉着客人,或坐在大太阳底下,等着客人上他们的车。
那一刻,他的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符城的戏园外头也经常停着黄包车,从不未像那日那样,给他那样大的震撼。
由于印象太过深刻,回来后便一口气完成了这幅作品。
“阿笙少爷,可以给我也看看吗?”
阿笙将手中的报纸,递给福禄。
福禄接过去,看了一眼,给了句评价,“这报上登的,没有您的原稿好看。”
阿笙的原稿是彩图,这报纸是黑白的,自是彩图更生动一些。
阿笙失笑,他心满意足地比划着,“能够上报,我已经很开心了。”
“可不是!我同福禄也替您高兴!是不是啊,福禄。”
福禄难得没有同福旺对着干,嘴甜地道:“恭喜阿笙少爷。”
福旺也赶忙道:“是了,方才只顾着高兴,都忘记道喜了!恭喜您,阿笙少爷!”
阿笙弯起眉眼,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他开心地比划着,“你们下午想吃什么点心?我给你们做。”
提起吃的,福旺便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我,我想桃花酥、杏仁酥、云片糕……咦?什么味道?好香~~~”
福禄也闻见了,他的鼻子在空气嗅了嗅,迟疑地道:“闻着,像是烧鸡的味道?”
…
“可以啊,福禄,鼻子挺灵。”门口,一道含笑的男声响起。
薛晟手里头拎着从街上买的烧鸡以及两壶酒,走了进来。
“薛先生,您来得正好。您瞧!咱们阿笙少爷的画稿见报了!”
福旺迫不及待地同薛晟分享起阿笙的画作登上报纸一事。
“是么?我瞧瞧!”
薛晟将手中的烧鸡同酒,暂时给放房间里的茶桌上,大步走上前。
虽说他的画稿登上报以后,人人都可以看,阿笙神情还是难免有些紧张,他不确定薛先生会如何评价他的这组图。
薛晟双手拿着报纸,瞧见报上阿笙的那幅画作,一脸惊喜地抬起头,“画得好,画上的字也配得好!”
阿笙轻舒一口气,他弯起唇,比划着,“薛先生想吃什么?我正好要去做点吃点的。”
“不必,不必,我今日正好买了只烧鸡还有几样吃食,酒我也带来了。正好福禄、福旺也在,来,我们一块吃。我今日买的这份烧鸡,可大只。就当是庆祝阿笙的画作今日登报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烧鸡了!”
“你什么不爱吃?”
“我不喜欢吃葱、不喜欢吃大蒜,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哼!”
阿笙听着福禄同福旺两人拌嘴的声音,弯起眉眼,帮着薛先生一起,将装着烧鸡的油纸给摊开。
薛晟招呼福禄、福旺一块坐下。
阿笙喝着福旺替他斟的酒,听着薛先生讲着他来繁市以后得见闻,唇角轻扬。
许是那张被风吹破的报纸,只是单纯地一个意外。
…
薛先生买的这烤鸡好香。
鸡肉滑嫩,外皮酥脆。
阿笙仔细品尝着手中的鸡腿,研究着店家都用了哪些佐料,大概用什么火候。
回头二爷来繁市,他也给二爷烤上一只。
“阿笙你来繁市,也有一段时日了吧?不知道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福禄、福旺两人心中叫苦不迭,心说薛先生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什么话题不好,偏问起这个!
阿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放下手中的鸡腿,“我原想安顿好了以后,便去找一家酒楼待一阵子……可他们,都不愿意雇我。”
从前阿笙是在自家酒楼工作,后头又是自己当的掌柜,等于没出去寻过工。
来了繁市之后,自己出去跑了几趟,方才知晓,外头的酒楼,是不要一个哑巴的。
他是偶然听其他人说起,说是画作若是登报,会有画酬。他才想着兴许可以试着投稿。
没有外出找工作的日子里,他便在家中画画。
此番画作终于登出,想来不就稿酬便会寄到。
只要他画得勤快,日后稍稍有些名声,兴许……这也不失为一项营生。总之,能够有个进项,总归是好的,不至于坐吃山空。
薛晟瞧懂了阿笙的手势,一脸地懊恼,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抱歉,我不知道……实在对不住。”
阿笙笑着摇摇头,薛先生也只是关心他么。
“实不相瞒,我看中了思远路一家在转手的私人餐厅,只是苦于身边没有一个做过餐厅的朋友。若是请人打理,我又不放心。我知晓,你在北城有开私人餐馆的经历。
我想请你当我的合伙人。我出钱,你出人,利润咱们五五开,若是亏了,你拿薪资部分,其余亏损,我一己承担,不知阿笙可愿意?”
似是为了避免再出现像之前那样的“岔子”,薛晟一股脑地说出自己此次的真正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