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去搬救兵

“来,谢老,二少……咱们一起看向镜头。”

东郊铁矿动工仪式的场地前,谢载功面带微笑,同二儿子谢放分别站在市长以及副市长的左右,与今日前来参加开工仪式的各界名流一起合影。

前来采访的记者用相机记录了这一个非常具有意义的珍贵瞬间。

谢放在人群里,瞧见了大哥谢朝晞。

“在瞧什么呢?”

采访活动结束,谢载功转过头,刚要同二儿子交代些什么,注意到谢放视线看着前头,纳闷地问道。

人群里,谢朝晞已然掉头离去。

谢放:“大哥今日也来了现场。”

谢放深知,此番他拿下了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在大哥那儿,只怕会认为,他有意跟他作对,算是正式同他撕破脸。

无妨,本来他就有些腻了这“兄友弟恭”的戏码。

有报社记者还在拍现场活动的照片,谢载功面上带着笑,语气却很是有些冷,“既是来了现场,也不知道向你这个当弟弟的道喜。他这个大哥当的,实在有些不称职。”

谢放出声“宽慰”父亲道:“听说同裕田先生合作的计划书,大哥同他底下的人准备了很长时间,如今却被我给截了胡,大哥有些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

“你不要替他说话。他什么心性,我还不清楚么?我早就同他说过,同东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听进去了么?趁着这个机会,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否则日后接管了公司,迟早要载大跟头!”

对于事到如今,父亲依然没有放弃由大哥接管公司这一想法,谢放半点未感到意外,他笑着道,“他日,大哥定然能够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不提他!你随我来,我有些话要交代你。”

那一句“不提他”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同谢放谢交代了一声,谢载功向现场的报社记者客气谢过,率先离开活动现场,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

谢放亦向现场报社记者道了谢,朝父亲走去。

谢载功特意留了田文、田武留意周遭。

“你方才做得很好。”

留意到谢放先前向记者道谢的举动,谢载功一脸欣慰地道:“记住,对待那些报社记者,咱们一定要客气、有礼,这样才叫人挑不出错处来。你可别小看了这些记者的笔杆子,厉害着呢,往往能杀人于无形。”

谢放拱手作揖,“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谢载功目露满意之色。

以上这些话,他过去也没少同老大说过。老大面上答应他答应得好好的,可在同记者相处过程中,始终未能放下自己所谓的“架子”。

否则,也不会至今没有同哪家报社交好的记者。以至于去年岁末,因为同裕田禾丰有过往来一事,他被口诛笔伐,最后还是使了些钱,才将事情平息。

收回思绪,谢载功出声问道:“今日过后不久,便要动工了吧?”

谢放回道:“上午仪式结束,便开始动工。”

闻言,谢载功很是有些惊讶。

他看着现场穿着制服的工人们,他原先以为,这些工人今日前来,只为走个过场,亮个相罢了。

竟是活动结束便开始动工么?

片刻,谢载功面容肃整地道:“也是,这东郊铁矿的开采权来得不易,自是越早动工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这才是谢载功真正要交代给二儿子的事。

此番他们最终得到东郊铁矿的开采权虽说得益于罗先生写的那篇文章,算是冥冥之中老天爷也帮了他们一把,可东洋人那边未免太过平静。

平静得简直过了头。

南倾决定活动仪式后就动工,无疑是最好的。

谢放不得不咱次感叹父亲父亲对于时局的敏锐。

自开年后,东洋人那边格外地平静,不少人也便习惯了这种相对平静的生活,街市的店铺又热热闹闹地开张,全然没有去年年岁,因着东洋人大肆搜而造成的凋敝景象。

他是因为知晓这一年唯有年初这段时间,最为太平,自是越早开工越好,父亲却是提前洞悉到北城看似平静下的汹涌。

谢放:“是,儿子也是这般想的。”

谢载功不忘提醒道:“原先这东郊铁矿是要同东洋人一起开采的,如今当局给了咱们。东洋人那边如今是暂时没动静,可越是如此,反倒越是叫人担心。以我对东洋人的了解,他们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完事留意一些,切莫掉以轻心。”

“请父亲放心,儿子已经修书,联系驻军城郊的盛司|令,请他借调一支队伍给我。”

谢载功吃了一惊,“盛书新能同意?”

老二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他们不过是小小商人,盛书新怎么可能会同意?

谢放笑着道:“请父亲允许我卖一回关子。待盛司|令回复我的信函之后,我自会悉数告诉父亲事情的原委。”

谢载功:“……”

他怎么会一直以为老二办事沉稳呢?

这简直比他年轻的时候都还要“疯”!

东郊铁矿动工仪式当日,谢载功同谢放父子二人在东郊铁矿开工仪式上的活动的照片,被北城各大报纸以及地方报纸刊登、转载。

谢家名声愈显。

尤其是合影的第一排众多人物当中,模样格外年轻、英俊,同各大政要站在一起,气质都丝毫不显逊色的谢家二公子谢放,尤其叫人注目。在此番连篇累牍的报道当中,一举为北城百姓所知晓。

一时间,谢放成为北城民众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

“不是说谢老近年来逐渐退居二线,无论是公司还是谢家的事,大都由谢家大公子做主么?相反,谢家二公子谢南倾似乎在符城待了挺长时间,去年岁末才回的北城。此番东郊铁矿独立开采权这般重大的事,怎的是由谢家二公子负责?莫不是……谢家的接班人有变?”

“害,现如今呐,可不是旧社会了,不时兴长子继承家业者一说了,能者居之呗。我瞧着这位二少挺好,不同东洋人同流合污,独立拿下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解气!”

“岂止是解气。这可是得冒着得罪东洋人的风险。谢南倾此人,有魄力!”

“掌柜的,您听见没,客人们都在议论咱们二爷呢。”

小毛手里头端着餐盘,往包间走去。

一路上,不时听见包间里头客人在议论着二爷,他转过头,很是高兴地同边上的阿笙以及陶管事道。

自打东郊铁矿动工,二爷上报后,来他们吉祥居吃饭的客人都多了起来!

他听好多客人提过,都说是因为听说了二爷同阿笙少爷交好,且是吉祥居的东家,故而特意来给二爷捧场。

如今他们这儿到了晚上,便高朋满座的,可不比开业那几日的盛况逊色!

“二爷此番能够拿下东郊铁矿的独立开采权,谁不觉得这一回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故而谈兴高涨着呢。”说到这里,原本面带微笑的陶管事浅叹了口气,感叹地道:“咱们啊,也是被东洋人给压了太长时间,憋屈了太久。”

提起东洋人,小毛就来气,他愤恨地道:“可惜咱们二爷手里头没兵,要不然,将那东洋人赶出咱们的地界才好呢!”

阿笙食指点在唇上,比划着,“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更要谨言慎行,莫要给二爷添麻烦。”

小毛赶忙噤了声。

是了!那帮东洋人坏着呢!他可得小心些,以免被些个小人给听见了,传到那帮东洋人的耳朵里。

陶管事赞赏地看了阿笙一眼,阿笙少爷小小年纪,能够如此谨慎,实在难得。

难怪二爷会对阿笙少爷这般赏识。

快要走到送餐的那个包间,陶管事关切地看着阿笙,低声询问道:“阿笙少爷身子可吃得消?若是觉着累,下一拨客人要是还想要见您,我便替您给婉拒了。”

原来,自从谢放见报以后,不仅来吉祥居的捧场的客人多了,便是提出想要见阿笙的客人也多了。

有纯粹想要结实身为吉祥居的掌柜的,更多的是想要通过阿笙,以此为契机,结识谢家二少爷。

东郊铁矿里头的利益太大。

早先人们大都忌惮于东洋人,如今这铁矿的开采权只属于谢家所有,自是人人都想要从怀中分一杯羹。

阿笙自是也察觉出了大多数客人“邀”他过去一见的目的,只是他打开门做生意,终究是不好太得罪人。不过若是客人旁敲侧击地想要从他这儿打听点二爷的事,即便是会得罪客人,他是半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这段时日,天气渐渐地暖和了起来,夜里来的客人比白天要躲了不少。

阿笙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空见客、应酬,自是比纯粹在厨房忙活要累,不过目前为止,他的身体倒也还好。

阿笙笑了笑,“没事。从前在长庆楼,比这会儿可累多了。”

那个时候,若是店里忙,他要帮着掌勺,还要跑堂。

现在想来,亏得那会儿爹爹有意锻炼他,长年累月的,他都习惯了。再一个,幸好那时爹爹也常常让他帮着招呼客人,要不然长时间在后厨,见了人,怕是会露怯。

陶管事仔细观察阿笙的神色,见他不像是在刻意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便放了心。他替阿笙推开包间的门——

这是二爷特意交代的,凡是客人想要见一见阿笙少爷,他必须得陪同在侧。

如此,既是帮着阿笙少爷同客人沟通,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阿笙少爷“撑场子”,不至于被某些个客人欺负了去。

“二掌柜回来了。”

“怎么样,二掌柜,方掌柜也一同来了么?”

“这位……这位想必便是方掌柜吧?”

“听说方掌柜极为年轻,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来,方掌柜的,请坐,请坐。咱们坐着聊?”

陶管事推开包间的门,客人一见着他,便询问身为吉祥居的大掌柜阿笙是否也一同来了。

待瞧见陶管事身旁极为年轻的面孔,纷纷猜到了阿笙的身份,热情邀请阿笙落座。

阿笙瞧着,这几位爷都是生面孔,先前并未来过,又注意到桌上的菜品,客人们动得不多。

不知是不合胃口,亦或者……意不在此。

通常,这种来饭馆吃饭,却没动多少筷子的客人,需小心点应对。往往会提一些叫人为难的要求的,便是这一类客人。

阿笙拱手作揖,比划着,“多谢各位爷的赏识。十分抱歉,后厨有些忙,坐我就不坐了。我敬各位一杯,各位一下如何?”

陶管事亦注意到了,这一包间的客人似乎没怎么动筷,他帮着阿笙翻译手势的意思,面上带着笑,尽可能使得气氛活络一些。

小毛熟练地上菜。

“方掌柜客气。后厨自是有后厨师父忙活,又不需要你这个大掌柜的看着。还是说方掌柜可是瞧不上咱们,不屑同咱们同桌吃饭、聊天呐?”

阿笙目露紧张,他没有这样的意思!

陶管事不疾不徐地笑着将话接过去,“这位爷说笑了,咱们方掌柜这不是兼着吉祥居的大厨,实在没法在包间里待太长时间么。还请诸位见谅则个。这样,几位爷若是喜欢聊天,改日若是碰巧二爷也在,我去将二爷喊来,陪几位爷畅聊,如何?”

看来,先前是他看走眼了!

起初这包间的几位爷请他去邀阿笙少爷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这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叫人厌恶,阿笙少爷连开口说话都不能,竟都人心欺侮!

这几个人既是来着不上,陶管事自是不可能让阿笙以酒“赔罪”,他搬出二爷,是叫对方有所忌惮。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有人不将二爷放在眼里,人们通常也不愿得罪谢家。

这一回,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了陶管事的预料。

“倘若,我们一定要方掌柜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呢?还是说,方掌柜的只能陪谢二爷聊天?”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桌的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位笑着道:“麻生先生,您不要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么。您把话说得这般直白,我们方掌柜的,可是要难为情了,是不是啊,方掌柜的?”

阿笙唇色苍白。

这几位客人是,是听说了些什么吗?

麻生?

陶管事心中一惊。

为何是东洋姓氏?

“难为情?应该是开心才对吧?毕竟,他一个哑巴,能够被谢二给看上。”

“不过,要我说,谢二的口味也实在够特殊的。”

几位客人越说越过分,陶管事低声对阿笙道:“阿笙少爷,这几个人怕是来者不善。今日之事,责任在我,等会儿您先出去。我来应对他们。”

“几位爷说笑。我们掌柜的忽然身子不舒服,招呼不周,实在不好意思。”

陶管事给阿笙使了个眼色,示意阿笙现在就趁机出去。

“慢!”

阿笙才转了个身,那位叫麻生的客人出了声,阿笙只得生生停住步子。

“方掌柜的,哪里不舒服?家父是医生,我自小跟在家父身边,也学了一些皮毛,我来替你看一看吧。”

说着,从位置上站起身。

“阿笙少爷,跑!”

陶管事见情况不对,厉声叫阿笙跑。

阿笙拔腿便跑——

他得出去搬救兵!

阿笙跑出包间,却在走廊上同一群手中持枪的东洋士兵打了个照面。

有客人瞧见这么多的东洋兵,吓了一跳。

里头客人听进动静,打开了包间的门。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东洋兵?”

“滚开——”

“大大地滚开——”

这帮东洋兵操着生硬的北城话,作势要拔出手中的刺刀。

“走,快走——”

“快走——”

客人们瞧见了,生怕自己性命不保,纷纷往外跑。

小毛扒在墙边,瞧见了客人纷纷往外跑,又瞧见了被东洋士兵给围住的阿笙少爷,吓得不行。

原来,方才小毛送过菜之后,想起自己托盘忘记拿出来了,便打算返身去拿,结果不小心听见了里头的对话。

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刚要去找豆豆商量对策,不料,才到前厅,便瞧见东洋士兵冲了进来。他便没敢再冒然行动,而是躲在这儿,观察情况。

怎么会有东洋士兵前来闹事呢?!

不行!

他得立即去告诉二爷!

小毛混迹在四散的客人当中,跑出了院子。

忽地,小毛撞到了一堵肉墙。

“对不住,对……”

“小毛,是我。吉祥居出什么事了?为何客人都在往外跑?阿笙呢?”

听出是二爷的声音,小毛申请激动地抬起头,他指着吉祥居的方向,“二,二爷!有,有人在包间闹事!是,是东洋兵!他们还欺负阿笙少爷!”

“什么人胆敢在本座的地界闹事?速带本座去看看。”

小毛这才注意到,二爷边上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军爷!

谢放难得疾声地道:“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带我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