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臻寻思下面的二十年, 是属于房地产的年代，做房产中介也算适应潮流。
“你攒够本钱了吗？”
东东知道他姑奶奶不在乎他这点钱，就跟她说了实话：“攒了七八万块钱, 本来想攒几年，把房子给买了。要做房产中介, 我就先不买房，先把生意给搞起来。”
孟华在京市开发房地产, 这几年京市的房地产还不算火爆。
房子卖不出去, 政府为了卖房子, 出了新政策，在制定区域买房子，再缴纳两万元的建设基金，就能把家人的户口都迁到京市去。
甄臻沉吟道：
“让孟华给你找套房子，先过户到你名下。”
东东瞪大眼，“那可不行，姑奶奶, 虽然咱们是亲戚, 可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 我不能白要你们的房子。”
东东又不是没进入社会的小孩子。
亲戚关系好是一回事, 但不能因为人家对你好, 就理所当然。
钱方面的事，还是该分清楚。
孟华给他打个折, 他会欣然接受，可叫他白拿人家东西，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甄臻见他坚持，便道：“那就先欠着, 等你有钱了，再把钱还给你孟华。”
东东觉得这方法可行，他也想在京市买套房，省得租房子，风里来雨里去的。
“那我回头赚钱了，还给他。”
“不急。”甄臻想了想，给他提出一些建议，“你现在只做租赁和二手房买卖是不够的，还应该与房地产商联手，销售新房子。”
东东点头：“等我有了门店，招了员工，我就跟各大楼盘联系。”
“我建议你做过线上网站。”
“线上？这是什么意思？”京市的互联网普及率比新姚高很多，可东东整天在外头跑，根本没时间上网，对电脑操作也不舒服。在他看来，网上交易太不靠谱，肯定不如线下交易来得稳当。
甄臻解释了线上交易的意思，听说要在网上开店，东东有些迟疑。
“会有人看嘛？”
“当然有人看。”
“那做一个网站要多少钱？”
甄臻不了解行情，“怎么着也得几万块钱。”
东东最近利用熊猫号的群聊，进行交易。
他寻思着线上网站要钱，还不如就在熊猫号里发消息呢。
甄臻便道：“实在不行，姑奶奶给你投资做网站？”
“您给我投资啊？”
眼看要到千禧年了，房地产行业爆火，甄臻手里又有闲钱，就想找些项目投资。
她不仅想投资中介行业，还想趁着地价便宜，在全国多囤点地。
尤其是各大城市的中心地块，只要把地囤到手，再加上她在互联网行业的投资，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混吃等死了。
甄臻说了自己的意思，东东不太了解互联网，只说回去后了解下行情，再给甄臻回复。
甄二嫂听说东东拒绝了房子，急道：
“免费给你房子，你不要，竟然主动给钱！你姑奶奶有钱，人家身家几十个亿，全国都有连锁企业，一套房子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说你是不是蠢！”
甄二嫂觉得孙子蠢，她也不是贪婪的人，可人家免费说送，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偏偏东东假清高，提出要给钱。
“京市一套房子，多少钱？”甄二哥问。
东东如实道：“我表叔开发的楼盘，至少要五十万一套。”
“五十万？”甄二嫂觉得天都塌了，仿佛天上掉馅饼，可她孙子却不知道张嘴。
王玲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五十万虽然多，可他们家努力工作这么多年，就算拿不出五十万，拿个首付总行的吧？
“妈，你也不能贪心，人家肯让东东赚钱后，慢慢还，已经很好了。”
甄向阳也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他这几年靠着小姑的建议，开了汽车和摩托车店，修理店也开了好几家。
家里买了别墅，买了门面，还能给东东出个京市房子的首付，这都是他小姑的功劳。
他们家在新姚市算不错了，做人哪能那么贪心！
东东上网了解了一下，才发现这几年网络用户多了很多。
在网络发布租房信息，受众确实更广一些。
东东套上外套，给一个读计算机专业的同学打了电话，咨询了互联网的事。
这位同学在深市工作，那边对计算机行业扶持力度很大，他觉得东东要是开发个租房网站，各个城市都能有分站，人家上网一搜就能搜到，肯定能赚钱。
东东听了这话，就跟甄臻说了要她投资的事。
甄臻也没多废话，让东东先去找房子开店。
“京市和其他大城市，都多开几家分店，务必把咱们的门店做成全国连锁。”
“好。”
“互联网的网页架构好后，把租房信息录上去，咱们要做就做到最好。”
甄臻觉得中介公司还可以扩大业务，做百货商场和物业管理之类的，东东哪里敢做这种梦？
他只想拿下周边几个小区，把房屋资源从大爷大妈手里拿过来，这就够了。
一年能赚几万块钱，已经算中产收入了，还要怎样？
甄臻说的做连锁店，做互联网，搞什么物业商场，他想都没想过。
可他看出来，他姑奶奶是认真的。
东东头一次感觉到，有钱人的想法跟普通人不一样。
人家不在乎钱，人家在乎的是效率。
他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成效。
东东很快带着甄臻的期许回了京市，认真找店铺，找房源，想用最短时间，把整个摊子给铺起来。
人不能跟时代作对。
东东顺势而为，很快就看到了成效。
他的十几家连锁店，生意爆火，网页简单搭建起来后，他找的员工每天替他填充房源，又在搜索引擎和熊猫号上打广告。
很快，他的中介公司就有了起色。
东东站在中介门店门口，总有种不真实感，就好像被命运引领着，推着往前走。
眼看着要过中秋节了，今年真心集团的效益不错，刚推出的巧克力饼干在国内火了起来，销售额相当惊人。
真心的矿泉水和运动饮料也有相当不错的市场占有率。
老规矩，甄臻给员工们发了米面粮油和卫生巾作为节日奖励，除此外员工们还有不错的过节红包。
真心集团的福利制度，让外头的人都羡慕坏了。
这年头，国企纷纷倒闭，下岗的人越来越多。
私企福利都不如国企好，像真心集团这种把员工当人看的公司，已经不多了。
物流公司送了一台彩电和DVD机回来，甄臻签收了快递，还愣了一下，再看发货人，竟然是孟东寄来的。
“不一样了，互联网时代要来了，物流和快递越来越发达了，从京市寄个彩电回来，4天就到家了。”
陶爱红左右张望，“就一台？这臭小子没给我们寄？”
孟二勇掐着腰笑道：“这小子，心里就只有他奶奶，根本没把我和他妈放在眼里。”
陶爱红撇撇嘴，跟吃了酸枣子似的，觉得她这儿子是白养了，人家儿子都孝顺妈妈，孟东倒好，心里就只有他奶奶。
不过孟东寄来的DVD机和彩电都是最新款的。
“这是什么彩电啊？跟柜子似的，还能立在地上呢。”
陶爱红稀罕坏了，她儿子要是给她寄这种电视，她肯定得出去炫耀。
可惜电视放在婆婆这，她只能来婆婆这看电视了。
自打搬来新房子，家里是宽敞了，陶爱红也住上了梦寐以求的电梯房。
她那房子也有两百平方，儿子不在家，她和孟二勇足够住了。
可她就是觉得她那哪哪都不好，她觉得婆婆这的东西都比她的好。
甄臻笑笑：“大背投彩电，新款彩电！这一台可不便宜，我看看这付款单……呦呵，八万多！这够买套房子了！”
陶爱红瞪大眼，“多少钱？八万多？一台电视？这孟东真会乱花钱，一台电视要八万多！有点钱就嘚瑟，他怎么不上天呢！”
孟家人都低调，陶爱红节俭惯了，除了爱买黄金，没别的爱好。
花八万买一台电视，够她吹半年的！
张翠花过来送酸黄瓜，这是她用大酱腌制出来的，酸菜爽口，特别适合早餐就米粥吃。
张翠花头一回看到大背投电视，惊得合不拢嘴。
“这电视屏幕大，看着高档，”张翠花坐在沙发上，觉得大背投电视看着太舒服了，比老式彩电清晰很多，“这多少钱买的？我也去弄一台。”
陶爱红嘚瑟：“也不贵，就□□万吧！”
“多少？”张翠花眼睛都瞪直了，“好家伙，一台电视□□万？把我卖了都买不起啊！”
陶爱红见张翠花比自己还惊讶，顿时满足了。
甄臻摆摆手，“翠花，你有钱就拿去买房子，千万别买这些东西！就这八万多的大背投电视，十多年拿去卖，五十块让收破烂的拉走，人家都嫌麻烦！电子产品换代快，咱老百姓真没必要。”
张翠花直抿嘴，“我们是老百姓，你可不是，你是款姐！是富婆！是我们女性之光！”
俩人正坐在嗑瓜子，忽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小伙子站在门口，张翠花正要问找谁，细看就觉得这人长得眼熟。
对方问：“翠花奶奶，不认得我了？”
张翠花直拍大腿：“小五！你是小五娃！孟北？你这孩子简直大变样，个子高了，皮肤黑了，婴儿肥没了，身体又练得结实，我还真没认出来！”
孟北笑了笑，他皮肤晒得有些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奶呢？”
甄臻戴上老花镜走出来，一时也没敢认。
孟北寄过照片回家，可部队跟本人差别挺大的，本人比照片上高了不少，有成年男人的样子了！
甄臻眼睛都红了，“我昨晚还在想，小五要是能回来就好了，过年不回家，中秋总要回来的吧？谁曾想，还真把我家小五给盼回来了。”
“奶奶！”孟北跑过来，猛地抱住奶奶，他发现奶奶个子没有从前高了，他需要弯腰才能搂着奶奶的肩膀，“奶奶，小五想死你了！”
甄臻抱着孟北，直擦眼泪，“人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我家孟北长大了，比奶奶高这么多。”
“我比我哥高，是全家最高的。”
张翠花笑道：“谈琮要是没你高，那你才是全家最高的。”
孟北放下背包，他只带了个包裹回家，简简单单的，很有当兵的范儿。
他头一次来新房子，环视一圈，被新房子的空荡简单给吓到了。
但他部队陈列也简单，看到家里这种样子，还觉得挺舒服。
陶爱红和孟二勇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他们都在叙旧，张翠花见状，主动撸起袖子下厨，“小五最喜欢翠花婶子做的杂鱼锅贴和烧土鸡。”
程素看到小五也惊到了，“好家伙，长这么高了！这都能谈对象了！”
孟北喊了句：“程素姑姑！”
“你奶奶经常念叨你，她昨晚还说起你呢，怕你在部队受伤也不肯说。”
孟北幸福地笑笑，搂着甄臻的肩膀，“阿奶，我姐呢？”
“你姐谈了个港城的男朋友，去跟男朋友约会了。你二姐和四姐在京市，今年不打算回来了，你哥倒是在新姚建分公司，还有物流公司，你回头就能看到他。”
甄臻问起孟北在部队的事，孟北一一回答。
这次回来，孟北发现奶奶比记忆中老了一些。
“阿奶，你身体没问题吧？”
“好的很，我跟你太奶奶每年体检两次，经常晒太阳，定期补充维生素，你不用担心我们。”
孟老太看到孟北，也高兴坏了，陶爱红总说孟北不如孟东，可叫她看，孟北的身子骨比他哥强多了。
去部队历练后，身上很有男人味。
孟老太喜欢小伙子精壮点，越看孟北越满意，总觉得甄桂芝改良了孟家基因，子孙后代就没有不好看的。
晚饭时，孟老太笑道：“你的孩子孙子都好看，不像老大那一门，都是歪瓜裂枣。”
甄臻笑了笑，“你这话要是让大嫂听到，大嫂肯定要吐槽你。”
孟老太倒不是拍甄桂芝马屁，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各个不俗气。
孟老太走出去，后背都挺得直直的，骄傲得不像话。
孟老太觉得孟北太瘦了点，怕他没钱花，偷偷从被子里掏了一叠钱出来。
孟北看着孟老太用汗巾包着的钱，忍笑：
“太奶奶，我有钱，你不用给我。”
“你哪来的钱啊？你那点津贴，还不够你自己花的。”孟老太慢慢翻开汗巾，掏出一叠钱，“太奶奶钱多，都是你奶奶给我的。每个月给我一千块钱零花钱，还不许我花不完！老天爷，我哪里能花那么多钱？”
孟北好笑地拒绝，“我奶给你的，你就收着，留着自己用。我真有钱，我四姐开的影视公司里，有我的股份。”
“啊？你还有股份呢？”
孟北挺骄傲的，他在部队消息闭塞，可哥哥姐姐们都想着他。
“是啊，我哥的公司也叫我投钱了，他给了一些股份，每年都有分红。我大姐也给了我一些，我现在啥也不用干，每年能分到百来万呢。”
孟老太还是觉得不放心，塞了两千多块钱给他。
“拿去买糖吃，再找朋友吃吃饭，你大了，身上不能没有钱。”
孟老太执意要给，孟北只能收下了。
新姚市变化很大，孟北在家时，批发市场还没有开业，机场也没有开始建设。
他便到处逛了逛，又约同学吃了饭，打了一场篮球才回家。
他刚上电梯，就见一个蹬着高跟鞋的女人，急匆匆赶过来，电梯里瞬间飘满了香水味。
“姐？”孟北眼都直了，他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穿红色掐腰小裙子，烫着波浪卷，画着眼妆的孟南，“你是我姐吧？还是哪来的妖怪变的？你怎么学人家女的化妆啊！”
孟南也认出他来了，她揪着孟北的耳朵，“小屁孩，你姐不是女的，难不成是男的？”
“不是……”
孟北觉得不可思议，孟南以前也打扮，可穿衣服偏中性风，也不爱涂脂抹粉的。
“你以前不长这样啊。你是不是整容了？”
“再废话，老娘把你舌头给剪了！”
“这才对嘛，这才像我姐嘛！”
孟南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叽里呱啦跟孟北聊她做避孕套的事。
孟北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听到“避孕套”三个字都会脸红，谁曾想，孟南直接丢了一箱子给他。
“老弟！你是我在部队里的人脉！你战友多，有需要的，都送给他们！麻烦他们给写个调查问卷。”
“姐，这也太那什么了。”
孟南都气笑了，这小雏鸡怎么还害臊呢！
孟东也回来了，他刚解开西装就看到了孟北，“老弟！”
“哥！”孟北跳着抱住他，“哥，我都想你了！”
“怎么不打电话给哥？”
“阿奶说你忙，我就没打扰你，听说你谈恋爱了，我要有嫂子了？”
“嗯，你嫂子也在新姚，回头一起吃个饭。”
“我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孟东想了想，“高智商美女，理性又有才华！很有事业心，是我理想中的完美伴侣。”
孟北越发好奇了，他和孟东从小睡一个被窝长大的，冬天冷时，哥哥会搂着他睡觉。
他第一次梦遗，都是哥哥告诉他原因的。
孟东是孟北的偶像，孟北很难想象，哥有嫂子会是什么样子。
“哥，你跟嫂子的公司，发展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在全国建了物流公司，自营的产品种类已经从书籍和CD，扩展到食品、服装、奶粉、电脑等领域了。”
孟东打开电脑，给孟北演示，孟北看得一愣一愣的，万万没想到，时代变化这么快。
孟北从前没心没肺，天天找奶奶要钱，恨不得掏空奶奶的钱包，如今却知道T恤奶奶，报喜不报忧。
从仰视奶奶到俯视奶奶的头顶，孟北知道，这种滋味叫作长大。
他小时候总梦想着早点长大，如今才发现，长大的滋味并不好。
人为什么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孟北有半个多月的假期，他打算好好陪陪奶奶。
甄臻觉得这小子变得黏糊，不是陪她吃饭，就是陪她逛街，像回到四五岁的时候。
坊间有不少关于千禧年，就是世界末日的传说。
甄臻倒没放在心上，可孟北却十分感兴趣，经常上网搜索千禧年的传说。
孟南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满心都是她的男朋友。
她跟男朋友感情稳定，俩人你侬我侬，男方提出要见家长，最好明年就能结婚。
孟南有些纠结，总觉得太快了，“阿奶，你说我应该跟她结婚吗？”
甄臻掀开被子，躺在被窝里，“结婚哪有应不应该啊？你喜欢就结，不喜欢就算。”
孟南挺喜欢他的，也跟男朋友发生了关系，可她总觉得差点意思。
激情褪去后，她发现她对对方的喜欢，不足以让她有结婚的冲动。
“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我不想去港城生活，更不愿意为了他学习粤语。”
甄臻看了大孙女一眼，“也就是说，你喜欢他，可不愿意为他改变，更不觉得有走入婚姻的冲动？”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还是阿奶了解我！我就是不愿意为男人改变！可不改变就很难走入婚姻。”
孟南挺纠结的，她天天嚷嚷着不结婚，可还是盼着婚姻的。
她年纪不小了，这次对方家世、长相、性格都是她喜欢的。
她要是没法走入婚姻，只怕这辈子就与婚姻无缘了。
甄臻想了想，“放心吧，大孙女，不结婚不会判刑。”
孟南歪着脑袋一想，确实，结婚不会判刑，那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孟南的爱情上头快，下头也快，激情褪去后，她又把心思放到了工作上。
她这几天总有些不对劲，好像特别容易困倦。
她寻思这是她经常坐飞机，没休息好的缘故。
直到这个月大姨妈没来，孟南才去药房买了一张试纸。
她心里有些紧张，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三十岁了，有钱有公司有男朋友，男朋友也想跟她结婚，就算真的有孩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