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来之前他们便已经南下,来到了温暖宜人的洄洲。这里的人口比昆仑脚下的少许多,也不如中原繁华,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更加轻松快乐。
最让岑今若高兴的是,这里还有海!她太喜欢海边了,来这里第一天就和比她还小一些的孩子们去远端的礁石水滩里摸鱼摸虾,第二天就和挖蛤蜊的大姐婶子熟悉了,第三天之后,连每天出海打鱼的渔夫,都认识了她。
这里没有太多繁文缛节,所有人都充满了热情。这里没有严寒酷暑,还盛产瓜果和海鲜,老天对这里的人们十分慷慨,甚至不需要多勤劳,也能每日开开心心的过活。
玉榭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岑今若并不是热衷交际的人,甚至有些胆小。虽然不至于被人欺负不敢还手,但绝对不是会现在这样热情主动。
岑今若把采来的雏菊插进陶土瓶里,带着笑认认真真调整着花儿的位置,看起来开心又满足,玉榭当然没有把这份疑惑说出来。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提起那些会让她难过的事情呢?
比起直接问她,玉榭更喜欢一点一点自己发现。
“今天是不是应该从陈大哥那里取他打好的椅子了?我们要是慢一点,他又要送过来了,总是辛苦他太不好意思了。”
玉榭也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看天,估摸了一下时辰,笑着点点头:“是应该去了,咱们提一壶酒、包些糕点再去吧,你做的糕点很好吃,大家都很喜欢。”
“好啊!”岑今若高高兴兴的开始准备,用纸包糕点的时候笑眯眯给玉榭也塞了一块,“奖励你的!做的桌子很好,辛苦你了!”
玉榭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刚来这里的时候租了一座小院子,里面用的都是旧家具而且也没有几件,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定居,两人便没有马虎的意思,家具之类都陆陆续续换了新的,桌椅倒是能慢一些,因此还用着旧的。玉榭仿佛什么都会,自告奋勇做了桌子,要不是一个人做的太慢,椅子也不会交给别人。
岑今若也不好意思只让他一个人做这些,便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活,只是她从前也没有做过,跟着邻里学的,一开始做的不怎么样,但也慢慢在进步,不过不管她做的怎么样,玉榭都会说不错,哪天要是稍微进步一点,就被会大夸特夸,岑今若就这么在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自我。
她还想跟着玉榭学一学怎么做桌子,但现在肯定不行了,第一个着急用,还是先等他做完在慢慢来吧。
洄洲的太阳落下的更慢更迟迟,金红色的光烧起了整片天空,连带着海面也被染红。
人们的心情也被热烈的晚霞感染,海边有人围着跳舞,岑今若看着心痒痒的很。给了陈大哥尾款他不收,坚决声称那点定金就够了,他们便坚决留下了酒和点心,陈大哥两口子不说,他们的孩子十分高兴。
在众人“这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力气这么大?”的目光中,岑今若也玉榭一人提着两个椅子,轻轻松松就往回赶。
崭新的桌子上放着拙朴的陶土花瓶,肆意绽放的雏菊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洄洲一年四季都有花,这个花瓶没停都不会空。玉榭把几个椅子摆放好,看着颇有野趣的花,也觉得心情更好了。
身边的小姑娘非常满意这样的日子,他也乐在其中,这样的新生活和从前逃跑时幻想的完全不同,但是更好。
岑今若欣赏了几眼自己的家,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玉榭往外走,“今天大家要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呢,还有美酒和烤鱼,我们也去吧。”
玉榭也觉得这样很不错,但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别急,还早呢。”
现在太阳都没完全下山,篝火晚会一直到月亮升起才结束呢。
岑今若回头笑容灿烂,“就是要早一点啊,我就能多玩一会儿了!”
玉榭任她拉着,加快了脚步跟上。
说是跳舞,实际上和玉榭从前接触过的任何舞都不同,这里的人们完全是随性而发,或许有原本的样子,但更多的是怎么开心怎么跳。
其他人来的也早,男男女女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岑今若在女孩子里十分受欢迎,而且她长的那么漂亮,一来就被认识的、不认识的女孩子拉到篝火边跳舞了,玉榭摆摆手:“去玩吧,不用管我。”
确实不用管,玉榭和她一样,刚来这里就被同龄人拉走了,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大部分都没成亲,心里已经有了懵懵懂懂的好感,一个个看着跳舞的女孩子,只要自己喜欢的转了过来,呼声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同样唱了起来,跳了起来。
姜五拿胳膊撞了一下玉榭:“你们家的妹妹转过来了,你都不表示一下?”
他指的当然是岑今若,玉榭也在看她,她身姿柔软,每一个动作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要不是长相上的细微差别,她看上去简直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了。乌黑的长发扎了许多小辫子,系着彩色丝线,流光溢彩的小贝壳打磨出的装饰垂在发上,脸颊被火光天光照的通红,她的眼睛也亮得惊人,笑容从未从她脸颊消失过——
“小伙子看入迷喽!”
玉榭在一片善意得哄笑声中回过神来,带头起哄的正是姜五的哥哥姜四,他今年二十,刚刚成亲,和妻子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整个人洋溢着幸福,一点都会含蓄。
他端起酒喝了一大口,跟着跳了起来,玉榭也被几个人拉着要一起跳,这他实在不行,笑着摆摆手拿起不知道谁放这里的斜琴——一种本地特色琴,看着有点像马头琴一类,他从并未学过这种乐器,但总学过其他的,触类旁通,很快就能上手。
拉出来的也是当地人们经常唱的歌,节奏欢快,余韵悠长,一边演奏着,一边看着围着火堆跳舞的岑今若,脸上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安宁又幸福的笑容。
直到最后,岑今若也喝了不少酒,相好的女孩子拉都拉不住,都让玉榭劝劝,岑今若也看了过来,大有想看看他帮谁的意思,玉榭笑着摇摇头,指着岑今若说:“我可不敢说她。”
岑今若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把挑战她的男男女女都给喝趴下了。这里的酒本来浓度就不高,而且她早就是仙身,更不会有什么影响,完全就是敞开了喝,微醺着趴在了玉榭的背上,还没走回去呢,酒都醒了。
但她不想下来,闭着眼睛感受吹拂的海风,还有鸟儿偶尔从飞过的声音。
“今若,你看。”
玉榭把她带到了一片礁石上,他们之前来过这里附近,但并没有过来。
岑今若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月光照的沙滩有如白昼,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轮硕大的明月刚好停留,它与海面的倒影就像是两个大月亮。
“真美啊……”
玉榭算好了所有的时间,就在这一天,此时此刻,月亮最大最亮最美,他要将这轮海上明月分享给岑今若。
“像雪一样,海面像雪一样。”岑今若回头,看见注视着她的玉榭,他的目光沉静又温柔,刚刚岑今若还觉得海面上的月光像雪,现在又觉得像他。
四周寂静下来,除了阵阵海风,在没有别的声音。
岑今若掩饰般将长发别到耳朵后面,“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好看的月亮。”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谢谢了。”玉榭算着时间,默默在心里倒数。他算时间精确的不可思议,简直喝刻漏一样准。
最后一刻,拿出了长了许久的东西递给她:“生辰快乐。”
岑今若惊讶地看着他的掌心,一枚贝雕发簪栩栩如生,他用了四种贝类,淡黄的贝壳做的花,泛着青碧珠光的贝壳打磨成花蕊,托着花朵的叶子则是另一种深棕色的贝壳。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玉榭有些不自在,“随手雕的,不是什么好玩意,你要是不喜欢,日后我再给你……”
话未说完,岑今若立刻抢了过去,超级大声说:“我很喜欢!很漂亮的!”
“咳,你喜欢就好。”他别过头,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少年的心思。
“很久没有人祝我生日快乐,还送我礼物了!”
听到岑今若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立刻转过头,“那怎么还哭了?我还以为惹你伤心了,我们今若都及笄了,是大姑娘了,不是好事?不哭了好不好?”
岑今若哭的更大声了,玉榭无奈,只好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的背拍着。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人间,照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银纱,岑今若缓过来,从他怀里起来,眼睛湿润,脸颊还带着眼泪,郑重地说:“谢谢你。”
“不是说了,不用这么客气吗?”玉榭帮她擦干眼泪,“说好了一年最多只哭一次,今年哭过了,不能再哭了。”
岑今若重重点点头,实话实说:“我保证尽量努力。”
玉榭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真老实呀你,哄都不带哄我。”
“喜欢你才从不骗你嘛!”
正互相依偎着看月亮,海边却传来极不和谐的声音:“岑今若!玉榭!你们的假要提前结束了,东边又出现了一个妖怪,哎呦,那叫一个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夏隐的地雷!谢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