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紫宸殿夜宵档案3吃吃喝喝,琐碎日常

这一日,叶云岫午睡醒来,听说摄政王发了好大的火。

于是叶云岫径直去了御书房,刚到门口,便听见砰地一声,里边摔了东西。

她不禁有些好奇了,什么事情能把好脾气的谢让气成这样。

叶云岫迈步进去,原本诚惶诚恐的几个朝臣一见她,脸色便越发惶恐了,慌忙跪下行礼,一个个缩成了鹌鹑。

叶云岫也没叫起,而是走过去在书案后头的椅子上坐下,淡声问道:“怎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曾庭彦遇刺。”谢让言简意赅说道。

叶云岫脸色一变,问道:“人怎么样?”

“被随从舍命救下,却也伤得不轻,怕是得养几个月了。”

这是冲着新政改革来的?

这些世家大族、豪绅巨富,动辄坐拥良田千顷,夺富于民,原本的徭役赋税是按人口,都均摊到贫民身上了,如今谢让推行“摊丁入亩”,按土地来征收赋税,直接触动了那些大地主大豪绅的利益。

江南自古富庶之地,可富的是谁?贫富悬殊只比别处更甚,失地的贫民百姓日子反倒更加艰难,最终只能沦为佃农,或者卖身为奴。

新政在河南道试行两年,反响很好,贫民的负担减轻了,朝廷的赋税增加了,原本百姓之家为了逃避赋税徭役瞒报的人口也都敢报上来了,便于官府管理,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豪绅大族的圈地扩张。

新政触犯的恰好是权贵阶层的利益,谢让知道新政推行的难度,所以他从河南道试行,到北方大部地区推行,如今两年后才推行全国。

他知道这些人会顽抗,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敢行刺朝廷大员。谢让目光沉沉望向叶云岫,叶云岫意会,该她发力的时候到了。

叶云岫冷嗤一声,埋怨的口气对谢让说道:“朕就说了,江南的那些世家豪绅,十个里边杀九个都不带冤枉的,偏你心软。”

“臣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狂妄,简直是无法无天。”谢让气得又拍了案上的镇纸,向叶云岫道,“陛下,他们这是公然跟朝廷叫板了。”

叶云岫一点头:“传朕旨意,汝南郡王徐三泰兼领江南道按察使,全权负责,令刑部、吏部彻查此事,严惩不贷。”

杀一批就老实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世家大族作为上层建筑也就那样了,与民夺利,那就只能推倒。

朝野上下大都不太理解叶云岫对东南沿海的重视,甚至将长公主和汝南郡王的封地放在了江南道,在一些人看来,徐三泰那样的一员帅才,不放到北方边关,放到东南沿海实在有些浪费人才了。

可叶云岫和谢让早早力排众议,开了海禁,鼓励海外贸易,哪能让这一块生乱。自古以来,江南世家豪绅和官场盘根错节,许多官员亦官亦商,中饱私囊,为了自己的利益,眼中哪还有朝廷王法,哪还有庶民百姓。

叶云岫登基后不到一年,谢凤宁便在叶云岫授意下,将她的商号重点转移到江南沿海,跟徐三泰夫妻两个在江南沿海一呆就是两年,开拓海上商路。去年匈奴犯边,叶云岫御驾亲征,徐三泰才赶回来统兵助阵。

那时谢凤宁刚怀孕,怀相稳定后谢让便把谢凤宁接了回来,让她安心在京城待产,所以夫妻两个这一年来就留在了京城。

江南官场也该换换血了。曾庭彦虽然能干,却毕竟是个文臣,且江南道诸多旧臣,抱团结党,曾庭彦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再派了别的文臣去,只怕也是被架空。

可惜当初叶云岫为了开海运,早早把谢凤宁安在了那里,徐三泰自然也放了过去。徐三泰还是太全面了,若不然,她就该把马贺派过去。

江南之地,文章锦绣,礼教森严,正合马贺那样的风格。

在场官员中,也不乏出身江南、或者与江南世家大族有所牵涉者,叶云岫那句“十个里边杀九个都不带冤枉的”自然就飞速传了出去,在江南各地引起震动。

若是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而当今这位女皇谁不知道,杀人如麻绝非虚言,匈奴她都能平推五百里,还管你什么世家大族,可以说叶云岫妥妥是有当暴君的潜质的。

这次徐三泰身为武将,却以郡王和长公主驸马的双重身份领江南道按察使,可以说圣旨一下,就足够震慑的了。

于是徐三泰人还没到,江南那些世家豪绅为了自保,便纷纷想法子与此事撇开干系,敲山震虎,撇不清干系的自然就是有牵连的。

临行前叶云岫和谢让特意把徐三泰召了来,交代两件事,一是凤宁母子两个就不要带过去了,等此次的事情平息,孩子大一点了,再把他们母子送过去。二是关于这次差事的。

叶云岫原话就是:“放开手脚干,那些人肯定不会自己动手,必然躲在幕后,朕不在乎罪证,有个罪名就行。”

谢让在旁边听着不禁额角直跳,开始庆幸派去的是徐三泰了,徐三泰好歹稳重一些,若是个莽撞暴躁、生性滥杀的……

徐三泰一走,恰赶上中秋节临近,叶云岫原打算把谢凤宁母子接到宫里来住一阵子,谁知她还没开口呢,谢凤宁抱着孩子搬进了荥阳王府,跑到外祖父家去了。

要说他们这些朝廷新贵也够不讲究的,徐三泰有自己的汝南王府,常年空着,甚至都没怎么收拾过,没成婚前他住军营的多,成婚后直接搬进了长公主府。谢凤宁有自己的长公主府,成婚前却一直住在外祖父家里,这会儿徐三泰前脚一走,后脚她又搬过去了。

周元明三年前被谢让推出去“联姻”,娶了阁臣杨应铨的嫡幼女。不过这人选首先是周元明自己看中的。当时谢让给了周元明几个人选,光人选就有三家,听说杨家原本打算联姻的是嫡次女,周元明却偏偏挑中了杨家才十四岁的嫡幼女杨灵,待她及笄后顺利成婚。

后来周围人也不得不承认周元明眼光不错,作为嫡幼女的杨灵被养得心思单纯一些,性情温软活泼,读书学识也很好,夫妻两个成婚后感情不错,如今两人的嫡长子已经快满周岁了。

考虑外祖父年迈,这几年周元明就被留在了京城,叶云岫让他领了京畿大营的差事,因此他平日在京畿大营比较多,隔几日才回来一趟,徐三泰一走杨灵就撺掇着凤宁搬来,姑嫂两个一处养孩子,也能一起奉养外祖父。

她们两个都在外祖父家,叶云岫得了空就去转转。杨灵对叶云岫这位亲手打天下的女皇敬畏有加,在她面前总有些拘谨,三人一起品尝了谢凤宁新酿的梅子酒,看着杨灵的儿子学爬。

叶云岫发现她其实不是太喜欢小孩子,太闹了,两个娃娃,一个快一周岁,一个才四个月大,这个不哭那个哭,加上团团伺候的奶娘、丫鬟,那叫一个闹腾,两个当娘的更是不得清净。

因此她呆了一会儿,看望过外祖父,便决定回宫。凤宁和杨灵送她出来,凤宁觑着空小声笑道:“陛下和二哥还不打算要孩子吗?”

叶云岫挑眉道:“你也催?外祖父都不催我们。”

凤宁亲昵地挽着她胳膊笑道:“二嫂,您也不想想,普天之下谁敢催你。若不是咱们姑嫂亲近我也不敢多嘴,前阵子您跟二哥回师门,一走三日,可把他们吓坏了,这阵子都眼巴巴地想要皇嗣。”

叶云岫蹙眉不解,这跟皇嗣有什么关系,怕他们跑了?

可不是怕他们跑了么。经过上次那么一回,朝中一帮大臣如今对叶云岫“九天玄女下凡”的说法越发笃信,实打实的,各位重臣亲身经历,亲自见证,皇帝和摄政王凭空消失三日,又凭空回来了。

那仙界该有多好,仙界肯定比人间好啊,你说万一哪天她又带着摄政王回师门,一高兴不回来了,怎么办?

若是有个皇嗣,朝臣们好歹还有个指望吧。

可这两位成婚十年了,为何一直没有子嗣,有些人不禁就多想了,甚至有人私下里去掏御医的话……可御医是什么人,滴水也不敢漏,只说陛下和殿下身体康健。再多朝臣们也不敢打探了,不然可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可是有些话,出于谢凤宁的身份立场又不好说得太透,再说她对自己这两位兄嫂还是极有信心的,于是谢凤宁含糊笑道:“有人问我,我只说陛下和二哥自有打算,只是怕些人心思活络的要按捺不住了。”

叶云岫正打算上车,闻言停住了动作问道:“怎么活络?朕还就不信了,还有人敢给他送美人?”

“那倒不敢。”谢凤宁捂嘴,小声笑道,“陛下,您才是君,二哥可是您的不二之臣。”

叶云岫当时也没多想这句话,几日后的中秋宫宴,一下子回味过来了。

叶云岫不太喜欢宫宴,没别的原因,吵。她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一年之中端午、中秋、春节,宫中惯例总是要大宴群臣、君臣同乐的,好在这些事自有光禄寺张罗,有事也是谢让管了,女皇只负责赏脸到场就好。

皓月当空,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君臣共聚一堂,举杯赏月。

叶云岫对宫宴最大的感触就是,东西不好吃。人太多,光禄寺为了能保证按时把菜品送上来,就只能先烹饪好,于是火候就不那么恰当了,热的变冷了,嫩的也炖老了,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宴席上会有不少点心和果子,再加上月饼。

不过大约除了她,也没人在意宫宴的菜品,毕竟宫宴也不是吃饭的地方,谁参加宫宴是为了吃饭呀。所以叶云岫履行完皇帝的职责,举杯祝酒之后,就坐下来专心欣赏歌舞,漫不经心地品尝面前的瓜果葡萄。

然后宴会就不可免俗的进入了才艺环节,文臣们赋几首咏月诗,顺便歌功颂德一番,武将们再舞剑助个兴,煞是热闹。

这时一个白衣公子起身行礼,朗声道:“听闻陛下喜爱音律,学生不才,愿为陛下抚琴一曲。”

叶云岫循声望去,心下不禁啧了一声,好俊秀的男子,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于是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让他抚琴。

“这谁呀,我怎么没见过?”叶云岫微微倾身问谢让。

“萧家的人,江南才子,素有江南第一公子美誉的萧五。”谢让面无表情道,“你就没发现今日来的不止是他么?”

叶云岫留意看了看,好像还真是,颇有几家带着相貌俊秀的少年郎来的,带家中闺秀小姐来的反倒没有。

这下她来了兴致,忍不住抿嘴一笑,索性倾身靠近些问谢让,“他们这是干吗?”

“不知道。”谢让说道,“旁人花了那么多心思,你居然才发现。”

“?”叶云岫挑眉,“给我的?”

谢让:“反正不是冲我来的。”

叶云岫睨着他憋笑,原本她还嫌宫宴无聊,终于有一些好玩的事情了。

江南萧家,江南,萧家,徐三泰那边也该到了吧?

从下首看去,自从萧家五公子的琴音一起,女皇就频频看过来,面上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萧五一曲抚完,起身翩翩一礼:“学生献丑了,陛下见笑。”

叶云岫点点头,难得的给了一个字:“好。”

这不禁让一些人越发坐不住了,于是立刻便又有另一个要给陛下吹笛的,再有给陛下献诗的、舞剑的,争先恐后。

宫宴过后,君臣又移驾御花园中赏月,太液池畔还放了问月庄最新研制的烟花,一直到戌时末才结束,众人恭送女皇和摄政王离开,目送着两人手牵手一起走了。

既然宫宴吃不好,御膳房就早早备好了夜宵,大约考虑到酒宴刚过,今儿做的是酸笋鸡皮汤,既好喝暖胃,也能解酒。

只是叶云岫不喜欢喝酒,统共也就做做样子的沾了几口果酒,谢让酒量好,一晚上不停有人给他敬酒,稍稍有了点酒意。于是小夫妻两个窝在一起,隔着一张小几对坐,一人一碗酸笋鸡皮汤,配着一道栗米山药糕,一道萝卜丝饼。

谢让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汤勺,慢慢搅动碗里的汤,似乎搅得十分专心。叶云岫瞥了他两眼,撇撇嘴把吃点心的筷子一放,嫌弃道:“今晚这汤,是不是醋放多了。”

谢让:“……”

“云岫!”他放下勺子,无奈地说道,“我还不至于吃这种干醋好不好。”

叶云岫噗嗤一笑,自顾自拿起筷子,夹起咬了一半的栗米糕继续吃了下去。

谢让端起汤碗几口喝完,放下碗沉吟道:“我就是在反思,这些人眼里,我脾气就那么好吗,当我是死的?”

“不知道。”叶云岫道,“据说朝中最近特别着急皇嗣,但是我有点不明白,那些人能给我生孩子吗?”

所以还不是得她自己生?

要说那些人倒也很会抓重点,当今皇帝是女子,那么皇嗣,就只能从女皇的肚子里出来。

所以,给摄政王献多少美女都没用,可若是皇帝看上哪个……

叶云岫不禁懊恼起来,恨恨丢下碗,起身去洗漱了。

谢让一时之间竟没明白她恼什么,召唤宫人进来收走了碗筷,自己也去东侧殿沐浴洗漱。

他洗漱回来,便只见叶云岫懒洋洋靠在塌上,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谢让走过去,托着腿弯把她抱了起来,走过去先放在床上,自己上床跟她并排躺下。

“我都没恼,你恼的什么?”谢让侧过头问她。

“我凭什么不恼,那些人搞没搞清楚,他们给我献一百个、一千个美男,哪个能给我生孩子的,还不得我自己生?”叶云岫控诉道,“我都当皇帝了,我还得亲自生孩子!”

谢让仰面望着头顶,半晌没言语,叶云岫胳膊撑着爬起来一看,这厮一脸憋笑,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哼!”叶云岫重重哼了一声表示抗议,一巴掌拍上他肚子,嫌弃道,“要你有什么用,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你肚子里生的出来吗?”

谢让用力憋住了没敢笑,望着她眨眨眼睛,十分诱惑的语气说道:“要不陛下多临幸臣几回,臣给你生一个?”

叶云岫:“……”

她慢慢跪坐起来,微眯的眸子带着某种危险。谢让目光晶亮望着头顶的帐子,安然躺在床上,两手平放在身侧,一副任人玩弄的样子。

“当真?”

“当真。”

叶云岫迅速扯过床头的帕子把他两只手绑在床柱上,贼兮兮地一笑,毫不客气地骑上马。

“好。”她说,“朕来试试,若是你生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