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寨主:这不能怪我

叶云岫下令两人不许再研究黑火药了。

冯千是不敢违抗寨主的命令,可出尘子不行,那一阵子,木兰营的女兵们经常看到老道长跑来纠缠寨主。

叶云岫:“别问我,我真不知道。”

出尘子:“你越这样说,我就觉得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叶云岫:“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这些。”

出尘子:“那可说不准,你这女子素来有点邪乎。”

叶云岫拿他没办法。

老道长吃着点心说道:“你告诉我,我把那什么霹雳神火球做出来,你要造反也容易不是。”

叶云岫不为所动。她要造反,还不必依赖哪一样单一的武器。

被他缠得无奈,叶云岫把桌上一碟白糖往他跟前推了推:“道长,加点糖试试?”

出尘子看了看手里那碟加了蜜豆的酥山,炎炎夏日这碎冰做成的酥山可太过瘾了,老道长摇头道:“不用加糖,我这够甜了。”

然后睨着叶云岫道,“你别转移话题,别想用吃的堵我的嘴。”

叶云岫:“我已经告诉你了。”

出尘子:“我不信,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叶云岫:……这可不能怪她了。信不信拉倒。

老道士脾气倔好奇心还重,她怕老道士瞎折腾,万一真有什么危险,索性下令,任何人不许再给他提供配制黑火药的材料。

管不了老道士,她还管不了自己的手下吗。

叶云岫心中跟这世界承诺,只要没有人先对她使用热武器,她就不弄。

…………

陵州城中,谢凤宁在铺子里见了谢家的人。

封王这样的大事,莫说白石镇,整个陵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家那边必然也会知道,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

可能不止谢家,包括整个谢氏族人,大约都觉得新皇登基,谢让封了郡王,谢氏家族重回荣耀、安享富贵的时候到了。

不光重回荣耀,还更胜一筹,当年谢信也不过是个二品尚书,跟王府自然不能比。

此前谢家也有人来过几次,谢让和叶云岫不在陵州他们见不到,谢让和叶云岫在陵州的时候,他们又不敢去找。也就只敢去找谢凤宁,找了谢凤宁几次,理由无外乎老王氏病了、谢宏病了,或者过年了、过节了……来来回回,反正目的就一个,叫他们兄妹回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都被谢凤宁挡了回去。

自从上回谢让负气离开,就再没回去过,谢凤宁也不愿意回去。不光他们,便是连谢询也借口在州学读书,极少回去。谢家人哪里肯放弃这棵大树,只是拿他们没法子。

谢凤宁对这些事的处理很简单,谢让不在,她有的是借口,老王氏病了她就请郎中过去、叫人送药回去,有药尽管吃,反正要银子没有。

去年冬谢宏小病了一场,叫人来说,谢凤宁请了郎中过去,那边说生活艰难,她便每月派人送五千文钱去,不给旁人,当面交给杨姨娘。

大房和三房由族里分了几亩田地,叫他们自劳自食。谢宏那个愚孝软弱的性情,加上腿脚残疾,回到白石镇后生活都是杨姨娘照料,几口人毫无进项。谢凤宁按着每月五两银子,却不送银子,都换成铜钱,直接交给杨姨娘手里。

二房留在谢家老宅的也就谢宏、杨姨娘和一个年幼的谢燕真,怎么吃用也足足够了,少不了还得养着老王氏。这钱不算少,却也不算很多,四五口人不事生产,要想过得舒服也得精打细算。杨姨娘素来是个精明的,旁人再想从她手中弄出钱来就不易了。

这次来的是谢寄和谢家几个族叔,还带着谢谊,说是特意来恭贺谢让封了王爷,又说老王氏病得很重,叫他们兄妹都回去看看。

谢凤宁二话没说就叫人去请城中有名的孙郎中,请他亲自出诊一趟去给老王氏看病,然后跟几人说道:“三叔、各位族叔,不是我二哥推脱不见你们,你们可以自己打听一下,二哥这会子还在河南府呢,官身不由己,你们只看到他封了王,可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这回奉了皇命去办差,我也不知道他哪日能回来。”

“我二嫂倒是在家。”谢凤宁看看谢寄说道,“只是我二嫂平日都不在陵州,她在山寨,要不我叫人送你们去见二嫂?”

谢寄脸色一变,急忙摇头道:“不了不了,不用了,那我们就不去了。”

一个族叔说道:“自古忠孝难两全,这就没法子了。”

“还是族叔明理。”谢凤宁笑笑,便叫人带他们去用个午饭,打发他们回去。

谢寄大老远来一趟却不甘心,抱怨道:“宁姐儿,等你二哥回来,你可得好好跟他说说,他如今是堂堂的郡王爷,那我好歹是郡王爷的亲三叔,也是饱读诗书的,却还在白石镇种地,说出去岂不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

谢凤宁一笑说道:“行啊,等二哥回来我跟他说,三叔对二哥最好了,二哥有空会过问的。”

谢寄一噎,谁还不知道当初因为谢让的婚事,他把谢让得罪狠了。

正说话,徐三泰黑着脸大步流星进来,一身武将官服,腰上还挎着腰刀,一脸不悦地扫了谢寄几人一眼,走到谢凤宁面前躬身道:“谢姑娘,郡王临走吩咐末将保护姑娘,刚才听说来了不少人,末将怕有不长眼的闹事,就赶紧过来看看。姑娘可有何吩咐?”

谢凤宁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嘴一笑道:“没有,只是老家的亲戚,这就要走了。”

谢寄一见着徐三泰,腿肚子都软了,赶紧带着人溜了。徐三泰瞥了门外一眼,没再说什么,自己坐下倒茶喝。

“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怎么每次都来的这么及时。”谢凤宁笑道。

徐三泰道:“大当家和周统领都不在家,谢姑娘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他们回来我怎么交代。”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欺负。”谢凤宁道。

老宅那边就没一个省心的,这么一比,也就谢宸和四婶范氏还好一些。四叔范氏一家之前艰难些,谢让暗地里接济照拂不少,随着朝廷北归,范家回到了京城,四叔范氏一家日子也好了一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范泊如今的处境也不算好,得亏当日得了谢让点拨,不曾站错队得罪新皇,如今表面上还在阁臣的位子上。范家百年世家,朝堂的根基还在,新皇一时半会也不能把他怎样。

范氏是个聪明人,经这么一番变故,也意识到旁人靠不住,更不能光靠娘家,范氏如今在城中开了个铺子做些营生,一心一意教养儿子。

谢让这一趟出门半个多月才回来。随着他这一趟走下来,整个河南道官场都警觉起来,悄无声息地改了风向。

道理太简单了,天高皇帝远,可东安郡王就在眼前,偏他年纪轻轻却行事老练,手腕狠辣,一个不小心,生杀予夺可就都在他手里了。

叶云岫收到消息,骑马下山来接他。一别多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两人都十分平淡,谢让牵着她的手却暗地里捏了捏。

回到小院,谢让拿了换洗衣物先去沐浴,指着侍卫送来的行李笑道:“给你带了些东西,你自己先看看。”

叶云岫瞧了瞧地上那好几口大箱子,不禁笑道:“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给外公和凤宁的,我都交给元明带回去了。”谢让顿了一下,忽然凑过来亲了她一口,说道,“你……一个一个看,好好找找。”

叶云岫并没察觉到他语气中那一丝不自然,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再说按她的经验,谢让还挺会买东西。

她逐一打开箱子看了看,各地美食土产,衣料首饰玩物,吃穿日用,琳琅满目都是些年轻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

她打开最后一口箱子,下边是几件他换身的衣服,上头放着一个两三尺长的木盒,打开一看,里边竟然还有一层盒子,还贴着封条。

叶云岫顿时被吊起了兴趣,随手撕开封条,结果打开一看,却是几本书和一个小一些的盒子。

叶云岫翻了翻那几本书,倒也没什么稀奇,什么《千金方》《素女经》《天下至道谈》似乎就是几本医书,她把书放到一旁,打开了那个一层套一层的盒子。

里边这东西……

叶云岫拿起一个看了看,薄如蝉翼,半透明,材质像白色丝绢或者晾干的花瓣,还带着一点清爽的香味。叶云岫好奇地研究了一下,惊奇不已,古代居然还有这东西。

回过头来再翻开那几本医书,才发现大约也不是什么只会治病救人的书。

叶云岫撇撇嘴,这人还真是,出门一趟,公事私事都不带耽误的。

谢让洗完澡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小娘子盘腿坐在塌上,似乎正在认认真真地看书。

他瞥了一眼那本眼熟的书,咳了一声,顿了顿问道:“你看到了?”

“看到了。”叶云岫点点头,耳根有点热,抬眸瞅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出去办差,是怎么好意思去搜罗这些东西的。”

“当然是,私下里。”谢让道,“我自己去的。”

他走之前就有目标,河南府有一位妇科圣手,原是个太医,这些事情宫廷之中自然不缺,他那里该有一些法子路子。

按察使大人乔装打扮跑去寻访一个郎中,还要把身边的侍卫支开。就这么一小匣子,可是他花了重金的。

谢让这会儿有点羡慕话本子里那些公子哥儿,身边总有一个溜须拍马跑跑腿、专门办私密事情的狗腿子,他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手下。

“那个东西,再加上他给我的一个穴位按摩之法,大约就万全了。”谢让说道。

两人努力表现得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视线却不自然地移开,各自热着脸看向别处。

“你,你把那盒子放哪儿了?”谢让说道,“要不,我们拿一个出来?”

“不行。”叶云岫强自镇定,脸上却装的若无其事道,“纸上都说了要泡。你去找一个带盖子的碗,别让人瞧见了。”

谢让立刻就去找碗,转个身的工夫,唇角傻乎乎地咧开了一个笑。他家娘子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比。

一回生二回熟,他有足够的耐心。于是几回之后,有些事情渐入佳境,变得别有意趣来了。

恰青春年少,两人都很有探索精神。

…………

谢让回来的几日之后,恰逢月中,谢让按照惯例去陵州,他要处理这阵子王府那边的一些事情,主要就是各地送来的贺礼和应酬来往的书信,叶云岫许久没去,也跟他去看望外公和凤宁。

听说洪勉找他,于是谢让换了件日常衣裳,亲自上门去见老先生。洪勉见他来了十分高兴,两人泡上香茶,摆上棋局,坐下来说话。

洪勉先关心问了问谢让这一趟的行程,然后捏着棋子沉吟道:“公子,如今新帝登基,京城收复,老朽想回京城去了。”

谢让有心挽留,却也明白,洪勉是京城人士,家人至今还在京中呢。老先生这般年纪,自然是想落叶归根。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先生想回家了?那我派人送您回去,一路也好有个照应。先生那两位学生,吕懋和曾庭彦可要随您一起回去?”

“他们就不必了,他们是你的县令,留在你这里更有用处。”洪勉睇着他笑道,“公子就这么放我走了?”

谢让一怔,旋即笑道:“先生当世大儒,您在陵州是我的福分,可先生要回家跟家人团聚,我也不能强留啊。”

“以公子今时今日的地位,还能这般宅心仁厚,难得了。”洪勉指尖落下一颗棋子,望着谢让一笑说道,“实不相瞒,老朽好歹有一点虚名,也有几个学生在朝为官的,新帝跟他们问到我了,想要寻访起用我。我这一趟回去,可能就会出仕了。”

谢让抬眸望着老先生沉吟,他不认为德高望重、看淡生死的老先生这般年纪了,还要贪图富贵名利。

果然,对上他无声的目光,洪勉一笑说道:“公子是个成大事的人,但是朝中根基还浅,我回京城,比在这里对公子有用处。”

“先生,不可。”谢让脸色一凛,正色道,“当今这位新帝喜怒无常,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我绝不能让先生为我们以身涉险。”

他起身离座,郑重一揖道:“先生在陵州一年多,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先生洞若观火,我也不瞒您,不管我要做什么、能不能成事,也不能让您这般年纪再为我们操劳奔波。”

洪勉说道:“也没有什么好危险的,皇帝这阵子排挤了不少老臣,大约被人骂得太多了,想请我出山,无非是拿我装个门面,来表明他礼贤下士。既然是门面,大约也不会给我什么实权,他看中的是我的那点名望。”

“老朽也不见得是为了你,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洪勉推开下了一半的棋局,长叹一声道,“诚如公子所言,新帝刚愎自用、玩弄权术,登基数月除了排除异己、独断弄权,再有就是大肆重修宫室、广纳嫔妃,哪里有半点把国计民生放在心上。这宇文氏的江山气数已尽,边境不安,危机四伏,黎民百姓早已不堪重负,可禁不起再折腾了。”

老先生扶了一把谢让揖礼的手说道:“老朽在这陵州一年多,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心中已有明主,总该要尽一份心力,公子就不要再劝了。”

谢让见老先生执意如此,便也不好再阻拦。二人一番深谈,谢让亲自为老先生安排行程,除了他日常伺候的两个仆役,又派了神威镖局一路护送。

洪勉这一路总得月余,等他抵达京城,便已经是中秋了,果然很快被景宁帝起用,给了他一个太师的虚职,正如同洪勉猜的那样,名头很高,却没什么实权。

再一晃,重阳已过。

一直到冬至过后,景宁帝终于下旨,立了宇文长风为太子。

谢让和叶云岫此前也讨论过,太子之位,非宇文长风莫属。

景宁帝儿子虽然多,能带兵打仗的却没几个,兵权主要都在宇文长风手中,又有平定翼王叛军的功劳在身。

所以景宁帝不能封别人为太子。宇文长风原本就是世子,又不曾被捉住什么大过错,当日宇文长风给谢让下毒,在皇帝眼里自然也不算个什么,更别说谢让平安无事,这种阴私必然不会挑明出来。

景宁帝若真敢把太子位子给了旁人,那就等于挑明了父子反目,只怕宇文长风要放手一搏了。

立是要立的,可景宁帝又十分忌惮一个羽翼渐丰、年轻有为的太子,一直拖了这好几个月,意在敲打驯服。

皇帝毕竟年过五旬,储君不立国本不稳,如今在朝臣各方的催促下,大约也在宇文长风的运作推动下,终于松口下了这道册封太子的旨意。

但立宇文长风为太子的同时,景宁帝却又一口气给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封了王,大皇子封了定王,并让大皇子跟世家联姻,娶了兰陵萧氏的女儿,给大皇子添了一大助力。

景宁帝是深谙制衡之术的。

这一年秋冬,北地大旱,匈奴人日子艰难,新继位的匈奴王趁着景宁帝这皇位也没坐稳,伸出了试探的爪子。北方边关本就空虚,匈奴数万骑兵突袭应州,抢夺粮草,掳掠边民。

边关告急。应州边军惨败,匈奴趁机下了战书,要求割让应州和原本曾经被匈奴大皇子所占的朔州。

这时景宁帝想起来玉峰寨了。

叶云岫没那么好使唤,她一个郡王妃,外命妇,她又没有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