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剑的格挡声如此清脆, 泠泠的声音渐渐消弭成微小的颤动。
江远丞望向陆京择,没有说话,灰眸眯着。
他收回剑, 拉开距离,脚步动了起来。
陆京择同样没有说话,握着剑, 身体弯曲, 周旋着。
即便是击剑比赛,也只有部分种类以及少数情况下极具观赏性, 因为比赛者通常需要更多时间来彼此试探找破绽。他们也同理,剑与剑相击一瞬, 便立刻后退, 寻找合适的位置与发力点,宛若盘旋在半空中的鹰隼,等待猎物露出弱点。
江远丞脚步骤然顿住, 突进刺过去, 速度极快,剑尖划破空气。下一秒,陆京择再次拉开距离,握剑格挡, 挑开他的剑。
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迅猛,眼神专注,呼吸都有些重。
江远丞平复了下呼吸,观察着他的脚步,道:“口说无凭。”
他在回应他之前的话。
“我只是在叙述事实,所以你不需要相信。”陆京择将重心向下压,准备好防守, 他感觉得到,江远丞要进攻了。他握紧刺剑,活动了下肩膀,道:“在插足我和她后,你将我逼出了国,又将她带到了你的身边。”
“听起来,是你没有守住她。”
江远丞侧身,肩膀一动,剑光掠过脸,刺了过去。他的角度格外刁钻,剑尖几乎要刺中陆京择的胸膛,但陆京择早有预测,改变格挡的剑刺向江远丞的肩膀。
一时间,江远丞的剑尖便也只落在陆京择的手臂上。
裁判宣判双方同时得分。
江远丞与陆京择都停下喝了口水。
比试继续。
陆京择额头有了些汗水,些许黑发黏在额头上,黑眸平静。他拉近距离,剑尖试探性地前刺,又倾身后退。
江远丞并没有被迷惑,同样几次闪避,并未格挡。但他的左腿很显然不太能承受这样连续的闪避,他的身体有了些失衡,于是握紧剑,后退,“所以,我才是和她订婚的人,是么?”
陆京择并不意外他能根据这几句话猜到大半的真相,他只是甩了下额头的汗水,道:“是。”
“可惜的是,你对她并不好。”
陆京择骤然出剑。
江远丞反应迅速,顷刻抽剑格挡,拉开距离。
“当啷——”
格挡声响起。
可陆京择却并不后退,他迅速挥砍,话音与脚步一同迫近他,“或许是得位不正,也或许是心虚,你总怀疑她会与人出轨。所以,你不让她上学,不让她与别人接触,也不让她有自己的生活。”
“你把她困在你的身边,也把自己困在她的身边。”
他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她离开你,你却从她面前跃下高楼。”
江远丞几乎无法分心说话,不断后退,挥剑格挡。
一时间,剑与剑碰撞出些许火星,叮叮当当声清脆却又带着砍风断水的肃杀之声,两人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踏出凌乱咚声,分不清是谁的汗水如雨落在地上。
“最后,你逼着她订婚,但却出了车祸。”
陆京择话音落下,剑锋指向江远丞的脖颈。
江远丞脸色苍白,灰眸深沉,他的身躯已经有些失衡,剑用力立在身前格挡,可剑刃却已对准他的脖颈。
陆京择再进一步,剑尖或许就能挑破他的大动脉。不过,比血先一步落在剑尖上的,是江远丞的汗水。
江远丞的黑发黏在脸侧,薄唇似在颤动,眉头蹙着。他的身姿并不够标准,因为陆京择长时间的消耗下,他的左腿酸痛至极,从骨头一路蔓延到四肢。
“得分。”
裁判宣判。
陆京择收回剑,他的面色也并不好,左手隐隐作痛。多年的积怨使得他决定左手持剑,但左手即便没有落下严重残疾,可依然无法支撑他长时间的使用。
但他们谁都没有叫停比赛,再次反复出剑,彼此试探起来。
纤细锋锐的两柄剑不断试图挑下对方武器,亦或者寻找破绽,叮叮当当的声音与杂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这比他们刚开始的试探要激烈且危险得多。
江远丞挥剑,声音夹杂着喘息,汗水划过眼皮,“你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觉得只有我知道得这么清楚么?”陆京择格挡,持剑的手颤了下,道:“其他人垂涎她是真,防备你是真,可对你的手段不屑同样是真。”
他笑了下,“不然,为什么她独独不愿意多你一个人献殷勤?”
“仅仅独我一人吗?”江远丞开始了进攻,他不再后退,挥剑刺向他,“那为什么,你会和她同时掉入游泳池呢?”
他持续进攻,眼神锐利,“照你这么说,我夺走了她,逼疯了她,那我车祸昏迷的时间里,她为什么不选你,或者任何一个追求者远走高飞。而是……在你们之间犹豫,周旋,最后选中谢观鹤呢?”
陆京择的左手有些乏力,修长的指节紧攥剑鞘,骨节发白,鼻尖有了些汗水。
江远丞看准机会,反复劈砍,当啷声不断回想,寒冷的光闪烁彼此的面庞。他咬牙,忍住左腿的酸涩,“看来,初恋的身份,并没有为你增添多少筹码。”
“当啷——”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也用尽力气一击。
“当啷——”
又是一声清脆的鸣响。
陆京择的左手失力,刺剑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江远丞的剑已横在他脖颈上。
“得分。”
裁判宣判。
江远丞收回手。
陆京择俯身,拿起剑。
这次,不用他们申请,也该休息了。
陆京择解开了护具,擦了擦汗水,他的指节仍有些颤抖,手背上宛若蜘蛛的伤口也耸动着身体,仿佛已准备好跳跃而出,喷射出含有毒液的丝网。
他仰头喝水,扣子解开了几颗,露出了脖颈与锁骨。
还有八分钟,她该来了。
江远丞也解开了护具,身子骤然轻松了不少,他撑着手杖,左腿的疼痛让他的眼睛也有了些潮红。他喝着水,平复呼吸,灰色的眼睛垂着,伤到的手臂血液又渗出了些许。
新鲜的红色湿润从纱布一路蔓延,映入他的眼睛中,慢慢的,细碎的画面从脑中一闪而过。遍地的红、湿润的雨水、玻璃破碎的声音、尖叫、飞机的盘旋声……太多场景与意象仿若彩玻璃一般,怦然破碎,留下一地的尖锐的狼藉。
江远丞闭上眼,手指痉挛。
他知道,陆京择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有时候,半真半假的事实,就可以将人骗得团团转。他不该顺着他的话走,可理智强调一百遍,仍然敌不过心脏的慌乱。
休息时间结束。
陆京择提着剑,回到了击剑场。
裁判惊愕道:“您还没穿戴护具。”
陆京择笑了下,却望向江远丞。
江远丞也握着剑,走了过来,他同样没有穿戴护具。
裁判全身发凉,道:“这不行的啊,还是很危险的,你们都是本国的贵宾,这又是个——”
可惜的是,她的话毫无用处。
他们已经束起了剑,举在面前,剑光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
敬礼已然结束。
裁判:“……”
她无奈,只能给工作人员使眼色,同时后退了几步。
击剑开始。
陆京择率先进攻,没了沉重的护具,他的步伐快了许多,攻势更猛,“速战速决吧,你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因为无论怎么做,你都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陆先生很有自信,却不也没有近身半步。”江远丞挥剑速度快了许多,几次俯身闪躲过,反手刺过去,“况且,事情真相如何,我自然会查证清楚。”
他表情冷凝,眼神阴郁,剑尖几度要划过陆京择的脸。
陆京择察觉到了,却只是笑笑,几次格挡住,眼神锐利,“你大可以去查,或者,就算你不查,也该发现她对你的躲避与害怕了吧?”
他抬手挑下江远丞的剑。
江远丞松开手,却又在下一刻重新握剑,突进刺过去,“也许有误会。”
“有没有误会,都改变不了结果。”陆京择后退,剑尖画圆,攀附攻击,“江远丞,你要是一直昏迷下去,她也许还会怜悯你。毕竟,她就是因为逃婚,才害得你为了追逐她,出了车祸的。”
江远丞的瞳孔骤缩,陆京择的剑尖停在他胸膛。
“得分。”
裁判喊道。
但他们谁都没有理,江远丞抬手击中陆京择手臂,眼神阴戾,“我会调查清楚的。”
“你从头到尾都在说你会调查清楚的,可你查不到的,就算查到了,你也会骗自己,不是吗?”陆京择眼神深了些,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持续进攻,“就像她现在如此讨厌你,抗拒你,躲着你,你不也再贴上去么?”
江远丞专心防御,话音从唇齿中挤了出来,“也许我过去是做的不对,但我——”
“你不会改的。”陆京择的攻击仍在继续,话音带着讥诮,“就算改了,在她眼里你也永远是如此暴戾、偏执、阴郁的人,也永远不会选择你。”
他脚步向前,黑眸深沉,锋锐的剑刺向他的心脏。
江远丞迅速劈砍,心脏跳动极快,所有的戾气尽数发散,“挑起我的情绪找破绽不是个好办法。”
“谁说没有用呢?”陆京择又笑起来,话音冷了些,他逼近他,用尽全力再次劈砍过去,“你不就是因此,才将她彻底逼疯的吗?江远丞,最后查出来了有用吗?她信了你吗?还是你根本不敢说,你怕她觉得你污蔑我?活在我的阴影里,感觉怎——”
“当啷——”
清脆的声音响起,火星飞溅。
江远丞也用尽全力,斜握剑格挡,左腿颤抖,身躯压着。几滴冷哼从他额头上落下,他灰色的眼睛紧紧眯着,零碎的记忆连带着左腿的痛一同将他的神经拨动。
“是……你……?”
江远丞捕捉到破碎的画面,火焰从灰眸中燃起。
“是又怎么样呢?”陆京择两手持剑,用力下压,话音散漫,“为了她,离她远点吧,当然,让她怕你一辈子也可以。”
江远丞呼吸急促起来,攥住剑鞘的指节苍白,火焰从大脑一路燃烧到全身。他骤然抬头,连左腿的疼痛与喉咙的火焰都被一并吞噬,下一刻,他爆发出所有力量,直接将剑往回压。
陆京择左手有些失力,后退半步。
可江远丞的灰眸已经毫无情绪,他的脸上有了些汗水,冷冷地望着他。他抬起手挥砍过去,每次挥剑与格挡都火星四溅,剑尖几次划过陆京择的身体,将他的衬衣划破,血液的味道蔓延。陆京择也不松懈,同样反击,剑刃几次刺过他的身体。
眼看着两人身上都见了血,裁判立刻后退拿出了对讲机。
“当啷——”
陆京择的攻击被江远丞杀了回去,他左手一抖,剑落在地上。江远丞没有放过,他脸上一丝起伏都没有,挥剑砍过去,陆京择闪身,捡起刺剑。
可江远丞已经抬起了酸涩的左腿,从他背后一脚踹过去。陆京择到底,却立刻挺身,躲过一击。
“当啷——”
刺剑扎向地板。
陆京择握着剑,正要起身,可江远丞迅速转身拔剑,跪在他腿上,提剑刺向他的脖颈旁的地板。也就是这一刻,他看见陆京择眼睛弯了弯,笑了下,随后,他伸出左手,一把握住剑尖。
“哧啦——”
江远丞收力不及,扎过陆京择的左手手心,血液迅速冒出。他拔出剑,那血便顷刻如小喷泉似的,冒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他听见不远处,一道惊慌的尖叫声响起。
江远丞抬起头。
温之皎站在不远处,唇张着,眼睛瞪大,脸色苍白,凝着地上的陆京择。随后,她的视线又望向他,黑眸颤动了下,随后闭上了。他低头看了眼陆京择,他的黑眸平静,可下一秒,却仰着头喘息了几声,唇边的笑渐渐隐去。
这一刻,江远丞终于理解了,陆京择真正的目的。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仓促,走向她,“皎皎,是他先——”
“啊啊啊!”
温之皎骤然睁开眼,躲开他,脸色更白。她身体有些僵硬地后退,抬起手,沉默地阻止他的接近。随后,她不再说话,转过身,从他肩旁擦过。他的脚步便停了,话音也失去了所有意义,他握着剑插在地板上,身躯失去所有力气,颓然地半跪在地上。
江远丞的黑发垂落,身躯佝偻,所有生气全部抽离。
他好像被隔绝在纯然的空白中,无法理解周遭的一切。
陆京择被她扶着,擦过跪在地上的他。
“你在发什么疯?”
“疼……”
“我,你,算了!”
他们的话模糊不清,掠过他的世界。
江远丞抬起手,唇动了动,没有一丝声音溢出。
他们就这样离开。
她没有回头。
地板上,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与血是混作一团。
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
医护人员已经入场,搀扶着他,他却一动不动。
窗外阴云密布,雨水似乎要落下来,却没有。
陆京择身上的伤口很多,简单消毒后,便又是缝针。他左手本就有旧伤,如今再次穿刺,手术过程便愈发痛苦。他没有上麻药,因为前几日溺水后,他还在吃一些药,无法上药。
也因此,温之皎在手术室外,都能听见陆京择的闷哼与低吟。
她坐在位置上,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也乱糟糟的。分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陆京择,亦或者为了江远丞。
刚刚那一瞬,温之皎几乎错觉江远丞又变成了阴郁而恐怖的样子,那需要她不断安抚的,与她互相折磨伤害,强迫她回应他的样子。窗外厚重的云朵带来极低的气压,使得她再一次感觉到皮肤的颤栗,偏偏陆京择的痛呼声闷却又带着喘息,使得她愈发如处在恐怖电影中。
她要离开这里,要离江远丞远远的,陆京择也是。
他们两个人简直像她所有的阴影组成。
该死,谢观鹤到底去哪了?
随便吧,订婚也好,结婚也好,赶、赶紧——来把她弄走啊!
温之皎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手还在颤抖,大脑紧绷着,几乎忘了怎么拨打电话。她总是如此,只想享受一段关系中有意思的地方,一见了坏处,就忙不迭逃到另一段关系里,周而复始。
终于找到谢观鹤的电话,她刚拨出,急救室的门便打开。
温之皎又忙不迭挂掉,起身看了眼。
陆京择衣服上被血与汗浸湿,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黑眸眯着,汗水蓄满锁骨,脸苍白而英俊,潮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后,腰腹弯出脆弱的弧度。
不是只伤了手吗?
怎么看着要死了?
温之皎还没说话,陆京择却抬起有些颤抖地手,握住她的手。
“皎皎……”
他的话音有些喘息。
温之皎跟开水壶似的,被吓得想哭,又俯身。
陆京择费力靠近她耳边,“妆哭花了。”
温之皎:“……”
她这才发觉自己脸上都是泪,立刻抬起手想打他,“都——”
她没下手,拍了下栏杆,洗了洗鼻子。
陆京择笑了声,却牵扯到伤口,嘴唇颤了下,眼角有了点泪水。很快,医护人员将他推进了病房,道:“要观察两天,看看有没有发炎。”
医护人员道。
温之皎点头,看着他,“你——你们究竟——”
陆京择像是十分难受似的,仰着脖颈,唇干涩至极。
温之皎倒了杯水,递过去。
陆京择有气无力,继续仰着脖颈。
温之皎:“……”
她吸了下鼻子,扶着他汗津津的脸,给他喂。他斜睨着她,眼里有点笑,睫毛颤得像振翅的蝶,咬着杯子喝水,喉结起伏。
“比试了一下,仅此而已。”
陆京择又道:“结果你也看到了。”
温之皎将水杯放在桌上。
“对他还有心软么?”
陆京择问道,话音平静,“我以为你吃过苦,会长记性。”
温之皎没再说话,垂着眼,却突然抬头,“不对,为什么就这么巧?我一来就看到这些?他虽然时疯子,但他不是失忆了吗?对你怎么——”
“失忆了,但本性就会改掉吗?”陆京择反问,又道:“还是你更希望,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温之皎闻言,身体不自觉颤了下。她舔了下干涩的唇,大脑仍然混乱,分不清是因为那一幕,还是因为天气,她只觉得哪里都不对。
“是因为你有前科。”
温之皎道。
陆京择垂着眼睛,喉咙里氤氲出些腥味,却轻轻笑了下,“可结果没有变,无论你怎么想我,你已经有了光明正大拒绝他的理由。”
温之皎眼睛颤动了下,望向他,“什么?”
陆京择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她被这么一拉,猝不及防失礼,几乎压在他的伤口上。他倒吸一口冷气,却禁锢住她,眼睛凝视她,“皎皎,好好利用它,这才是加码。不用再纠结这么多,你完全可以把他当做以前的他去恨,去讨厌。他也绝对不会反抗这个结果。”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认真道:“我的手真的很疼。”
温之皎说不出话,“你只是为了让我怕他,不用说得这么好听。”
“你怕了吗?”
他问。
“怕。”
她答。
陆京择笑了下,眉头蹙了蹙,却更疼了似的。仰着头呼吸,几秒后,却又亲她的脖颈。温之皎扭开头,不想说话,唇却也动了动,凝视他被包扎的手。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手。
陆京择脖颈颤动了下。
温之皎一用力,他顷刻僵硬身体,仿若一只濒死的天鹅。
陆京择的眼尾有了些红,望着她,一言不发,也并不挣扎。温之皎松开了手,将脑袋埋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
几秒后,她起身,“我要回去了。”
他顿了下,道:“不能让我陪你吗?”
温之皎不说话,“不要。”
她大步流星,头发飞扬。
陆京择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他靠着枕头,凝视天花板,又望着阴郁的天空。快下雨了,但她,也许永远不会再在这个时刻倚靠他。他静静地想着,身上的伤口一阵阵抽痛,眼泪平静地从眼尾落下。
如果是以前,她绝不会怀疑这件事有问题。
但,无所谓了。
江远丞的优势,已经削弱了。
这一颗砝码,是他的,也是她的。
温之皎回到了公寓,顾不上换睡衣,直接钻到床上。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冷汗,一闭上眼,又是血液与雷雨交错的画面。
她的心脏跳得格外厉害,一个念头反复弹出。
陆京择说得没有错,就算失忆,就算现在如此让她忍不住放弃警惕。但是,本性难移,并不值得她犹豫与心软。
睡觉睡觉,一觉醒来,她就会用尽全力狠狠讨厌他!
温之皎抱着枕头,辗转反侧,肌肤却格外敏感。
讨厌,讨厌这个天气。
她的心乱糟糟的。
“嗡嗡嗡——”
震动声响起。
温之皎看了眼手机。
是谢观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