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天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你是不是想绑架我?”
“为什么不是明天?”
“你说话啊!”
回去休息的路上, 温之皎满脑子都是问题,这些问题又全部从嘴里跑出来。她一会儿扯谢观鹤的头发,一会儿拽他胳膊, 一会儿甩开他的手从他背后往上爬。
这会儿,他领口都被拽松了,她还在扯他衣襟。
谢观鹤原本还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却也被她吵得歪头, 身体摇摇晃晃。他倒也不烦躁,只是觉得好笑, 道:“你这样像猴子。”
温之皎昂着脑袋,“那也是好看的猴子。”
不过她还是松开了手, 抱着手臂, 又道:“是你非要勾起我的好奇心的!”
谢观鹤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望着她,“但除了我, 也有别人不是吗?”
温之皎有些疑惑, “什么?”
谢观鹤俯身,望着她,道:“你不觉得,所有人都在用你的好奇心接近你吗?”
温之皎就这点最糟糕, 充满好奇心,碰到纸箱便要探头进去望望。于是,心怀不轨的人总用这样的未知去撩拨她,她也总上当探头,发觉不妙才跑开了。但到了下一次仍重蹈覆辙,反反复复在纸箱里腾挪转移。
谢观鹤很罕见地将这话挑明到这个程度,但他此刻凝视着她, 眼神认真,等待着她的答复。他并不觉得会得到答案,她从来拥有逃避他人探寻内心的天赋。
她到底有没有心呢?
显然有的,只是那颗心只有她自己。
任何人的窥视,都会惹恼她。
此刻,温之皎不高兴了。
她不高兴时也是笑着的,头歪着,像是在打量他,眼睛里闪烁着水润的光泽。
谢观鹤顿了几秒,也笑,道:“走吧。”
温之皎抬起手,又拽住他的衣服。
谢观鹤只好转头,叹气,道:“你说吧。”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温之皎仰着头,走到他身前,看着他,“你甚至没有他们做得好,他们都能让我高兴,你不行。”
她又道:“你不要跟着我,我要自己回去了!今天不想跟你说话了!”
温之皎一甩头,卷发飞扬,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还有几颗小红疹。
谢观鹤跟上去。
她转头瞪他。
他站住不动。
她才又转头继续走。
他便又跟上去。
好几个来回后,温之皎终于有点生气了,脸红红的,指着他:“你跟我玩什么木头人吗?!”
谢观鹤脸不红心不跳,道:“我玩得应该还不错。”
温之皎:“……真讨厌!”
她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也这么跟过顾也,一时间觉得被回旋镖,指着他好一会儿,一跺脚不管他了。
谢观鹤便落后她几步,慢悠悠地走在她身后,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打开手机回个消息,一会儿又捻起树上的雪花。温之皎可就不开心了,她一边觉得谢观鹤幼稚,自己不该理他,一边又感觉被他跟着,是天气也糟糕,太阳也糟糕,雪花也糟糕。
好一会儿,她才烦躁地转头。
谢观鹤便又停住了,在几步开外,一幅闲庭信步的样子,从容至极。
温之皎道:“你非要惹我不高兴。”
“不是。”谢观鹤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道:“我在想办法让你高兴。”
他停在她面前,将摘下的花朵的雪花掸开,随后将花朵插在她耳边。
谢观鹤道:“那个问题很糟糕吗?”
“没有错。”温之皎坦然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睛里映出他的面容,“我就是喜欢好玩的事,他们费尽心思地用这些来讨好我,却又惹恼我,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但你问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谢观鹤道:“对不起。”
他又道:“也许我只是害怕了。”
温之皎眨了眨眼,“什么?”
“害怕到最后,还是不能讨你开心。”
谢观鹤笑了下。
“撒谎。”
温之皎才不信。
谢观鹤注视着她的眼睛,最后只是摇头。
他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
她的手一点都不安分,他却不像以往,轻松地放她的手走,而是一路握着,甚至有些用力。
温之皎这会儿才隐约感觉,也许……他说的不是假的。
他从来都是什么事都不显露端倪的,但这会儿却沉默了一路,紧紧握着他的手。就连步伐,都比平常快了些,这怪异的气氛马上传染了她,她便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他,也不说话。
到了公寓门口,谢观鹤站定了一分钟才松开手。
温之皎立刻抽开手,甩了甩,指控道:“手都被你握痛了。”
“抱歉。”谢观鹤从善如流地道歉,又道:“到后天前,你都可以给我答复。”
温之皎:“……”
她觉得好笑似的,道:“订婚吗?你以为我会反悔吗?”
“也许。”谢观鹤一本正经道:“我猜江远丞这两天还会找你的。”
他低下头,和她分析利弊,“江临琛和江远丞毕竟是兄弟,选择江临琛,你仍然躲避不了他。陆京择呢,目前你还没有原谅他,那就只剩顾也了。可是顾也至今没有提出告白与求婚,我想,你并不喜欢当主动的人。”
温之皎听完,愈发觉得好笑,“你在推销你自己吗?”
她又道:“你就不怕我突然又觉得江远丞不错?或者,陆京择没那么可恨了?再或者——”
谢观鹤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这一次,他吻得很投入,眼睛眯着,可时间依然很短,不到半分钟他便抽离了这个吻。
温之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茫然抬头,望见谢观鹤垂着眼。
他眼尾有些红,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温之皎探头,看他的脸,“你又干什么?”
谢观鹤喉结滑动了下,平复呼吸,才抬头看她,道:“害怕。”
他笑了下,说话带着点喘,可仍是四平八稳的样子,“正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想听了。”
……即便说这样的话,他仍是一脸霜雪,无悲无喜的样子。
不过,眼尾的红,还是让他有了些说不上来的妖气。
温之皎眨了眨眼,终于笑了起来,道:“你好奇怪。”
她道:“你为什么总是能一脸平静地撒谎,真的好能装啊。”
谢观鹤道:“确实。”
他很赞许这个评价似的。
“你要是不会说好听话,就别说了,”温之皎感觉他还不如一直古板又客气地叫她温小姐好了,也好过现在,她抬起手扯他领口,让他低头,“你每次淡淡地亲我还有讲这种话时,就像有大阴谋一样,特别——”
她话音顿住,随后,眼睛缓缓睁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温之皎的掌心触到他胸口,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有力却又紊乱,几乎要穿透他炽热的胸膛跳到她的身上。她仰头看着他,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眼神认真,唇边有着笑。
……他心跳得好厉害。
她无来由感到了些荒谬。
谢观鹤注意到她话音的中断,问道:“怎么了?”
温之皎收回手,感觉手上都染上了他血液的温度。
她道:“你——”
谢观鹤:“嗯。”
他仍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温之皎:“……”
她不说话了,将他一推,转身道:“你休想用江远丞威胁我。”
谢观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进了公寓后,才转身离开。
公寓门关上,温之皎靠在门上,脑子里满是问号。
她左右挑眉,问题像一堆小球,从左滚到右。
谢观鹤心跳得那么厉害,怎么能装得那么冷静的?
温之皎越琢磨,越觉得谢观鹤之所以能如此,不过是笃定,她一定会因为江远丞的威胁而答应他。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绝对不要中计。
她心里窝着火,又去画画。
画累了,才伸了个懒腰去睡觉。
许是今天受到了几次惊吓,她这一觉睡得极长,又噩梦连连。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天黑漆漆一片,她身处黑暗中,心情很有些差。
肚子空空,一身汗水,头重极了。
温之皎爬起来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望见客厅里佣人送来的餐食,只觉得毫无胃口。她又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才看两秒,便发觉一连串的信息。
[ljz:你睡了吗?灯都关了。]
[ljz:我在门口给你放了些药和糖。]
[顾也是人:睡这么早?]
[顾也是人:本来相待你看演出的。]
[顾也是人:算了,你好好睡觉,明天再带你去玩。]
[临琛:你身体好些了吗?]
[临琛:我让佣人送了些吃的。]
[临琛:远丞没去打扰你吧?]
[谢观鹤:明天上午有会。]
[谢观鹤:口袋里的用药说明记得看。]
温之皎:“……”
好多信息,一条都不想回。
算了,都十一点了,他们应该不会来烦自己了!
温之皎这么想着,反而松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餐厅两点多才关,她应该能吃上想吃的饭菜。
所谓出国就这点不好,永远只有第一周为异域美景美食而感到新鲜,到了第二周,胃就开始渴望一些热乎乎的国内食物了。
即便是夜晚,但古堡内也灯火通明。
温之皎一边琢磨要吃什么,一边看着电子地图找路。刚走一段距离,却听身后传来了鸣笛的声音,她让开路,盯着地图放大又缩小。
一辆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缓慢降下。
温之皎望见一双灰色的眼睛,是江远丞。
温之皎:“……”
服了,怎么这也能遇到?
她开始怀疑他在蹲点。
江远丞道:“你去哪里,我送你?”
温之皎道:“餐厅,我饿了。”
“嗯。”江远丞应了声,道:“我也准备去,一起吧。”
温之皎没忍住道:“我说我去死你也会顺路吗?”
江远丞怔了下,没有说话,她甚至感觉他的灰眸闪烁了下,像是有点困惑似的。她顷刻间反应过来自己的人设,扯出一个笑来,道:“抱歉,我有点饿,心情不好。”
“可以理解。”江远丞点头,道:“上车吧。”
温之皎深呼了口气,道:“谢谢。”
她坐上了后座,紧靠着车门,与一旁的江远丞拉开距离。
江远丞没有再搭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仿佛他真的是个好心人似的。温之皎稍微松了口气,又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打气:不要露馅,不要耍脾气,要客套,要疏离。
她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
江远丞一路无话,他只是隔着抬起手指,轻轻触了下车窗玻璃的倒影。倒影之中,她目视前方,表情绷着,灯光与他的影子与她的倒影重重叠叠。
他的手指点了点她脸上的红点。
她脸上的红疹消了一些,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不多时,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这时候的餐厅人也不少,都是工作人员。
温之皎选了些食物,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江远丞对面。江远丞吃东西并不快,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坐在他对面,又不敢大快朵颐显出以往的吃相,便也只能一点点吃。可这样,他们相处的时间又无形拉长。
她心里很有些焦急,唇翘了起来,只一味喝着蜜酒。她格外喜欢L国的特产蜜酒,滋味实在酸甜,喝完酒,她有了些微醺,心情倒是轻快了些。
温之皎低头吃饭,江远丞望见她唇上的湿润,脖颈的经络抽动了下。没一会儿,他也仰头喝了杯蜜酒,放下餐具,道:“我吃完了,还有事,先走了。”
……她不想理他。
那就这样吧。
江远丞起身,垂着灰眸,撑着手杖往外走。
温之皎:“……?”
她有些费解,原本以为他会更难缠的。
难道真的也只是顺路?
温之皎不想管那么多了,她低头开始大快朵颐,迅速吃完了面前的东西。随后,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走,脚步轻快了些。
走到门口,他的车已经不在了。
她心情便更好,跳脱着走下了台阶。
虽然回去的路要走上许久,但她吃饱了,心情也好转不少。即便这样的路,也全当是散步。古堡里遍布卫兵与安保,她便走得更慢,偶尔抬起手掠过花圃的叶子,又掐下几片叶子。
而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江远丞凝望着她的背影。
她果然在逃避自己。
江远丞想。
是在害怕他吗?
可为什么呢?
他们之前,真的只是认识吗?
江远丞的脑子有些乱,却仍然撑着手杖,缓慢地跟着她。他现在并不想弄清楚太多问题,他也弄不清楚,她和别人的关系有着那么多谜团,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和他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很快的,就连这个问题也被忽略。
在灯火之下,她走路时快时慢,有时会被一块石头或一片花草吸引目光,也有时,觉得一切百无聊赖,走得飞快。即便照明足够,她也开着手机手电筒,方便她随时查看些无用的东西。他看着她自拍,看着她找角度,还看着她突然旋个圈。她好像总有办法让自己开心,寒冷的夜晚,她甚至愿意踩自己的影子。
如果,他在她身边,可以为她做很多事。
江远丞想。
他可以帮她拍照,可以搂住她的腰,可以和她聊今天的天气为何这么冷。如果她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喝酒取暖,寒冷的地方总有这样的习惯,在微醺之中于夜色下游荡。
当这个念头唐突冒出时,他站在了原地。
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他却走动不得。
仿佛也有这么一个夜晚,他和她漫步走过大街小巷。她跑来跑去,卷发在风中飞扬,玫瑰香中混杂着酒的味道。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朋友!”
恍惚的声音响起。
面容模糊的人指着一棵树,只能望见微笑的唇角。慢慢的,一阵风吹过,那些半透明的雾气悄然散去,如幽魂似的面孔,缓缓浮现。
一瞬间,那即将清晰的脸再次蒙上雾气。
可这一刻,他的眼珠颤动了下。
——是她。
那个人,一定是她。
过去的真相模模糊糊。
但现在的她,格外清晰。
她,是他要找的人,要找的一切。
江远丞攥紧手杖,脚步仓促起来,很快,却也跑动起来。可她的身影在他方才的恍惚中已经消失,即便他几乎踉跄地追着她消失的方向走过去,可却只能望见两条鹅卵石铺就的路。
两条路的绿植毫无相似,即便路灯,也完全对称。
江远丞站在两条道前,没有再动,他望了眼四周,像是在迷茫。夜晚蒸腾出淡淡的雾气,那些雾气在光下缥缈,又一丝丝渗入周围的花圃里。
晦暗的光影在他深邃而俊美的脸上打下阴影,他撑着手杖,俯下身,跪在了地上。一丝不苟的黑发垂落在脸颊旁,他的灰色眼睛里显出无边的沉,薄唇抿着。很快,他抬起手指触了下膝盖前的鹅卵石。
江远丞站起身,撑着手杖,转过身往回走。他走了几步,却抬起腿,直接踩入花圃之中。他走了几步,手杖划过碎石,他险些没有站稳。他顾不上更多,只是从花圃之中穿过。
当他穿过花圃,很快,便望见依傍的松树。
松树的清香幽幽擦过他的鼻翼。
江远丞走了几步,很快望见一道隐约的灯光。他走近,就看到了一只手机放在石头上。石头边,一个身影跪着,捏着尖锐的什么东西在刨土。
温之皎专注地刨着坑,却骤然感觉一道身影覆在自己身上。她正有些惊讶,抬头,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却先听到一道声音。
“找到了。”
那声音有些沙哑,很轻,却又熟悉无比。
温之皎顷刻间没了动作,仿佛从头浇下了桶水,血液骤然凝固。她喉咙哽住,耳边响起了一道尖锐的鸣叫声。
他俯下身,阴影一寸寸退去,露出了一张阴郁而英俊的面庞,灰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凝视她。
——以前,他每一次找到她,都会说这么一句。
完蛋了。
一切都完蛋了。
温之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的唇颤动着,好几秒,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远丞沉默着,望她,道:“刚刚看到了你,一眨眼不见了,现在找到了。”
温之皎喉咙里郁积的气一下消散了,绷紧的神经一根根松弛,背后仿佛都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唇张着,泄出了一点气,道:“哦。”
江远丞望着她的神情,低头望着她的坑,道:“你在干什么?”
“挖坑。”温之皎道:“有只松鼠冻僵了,我觉得很可怜。”
她说完后,那濒临崩溃的心情消散了,又找回了理智。
温之皎道:“不过我想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我希望我们能保持距离。请你看在,你未婚妻的份上,和我保持距离。”
她说完后,望江远丞。
可江远丞只是看着她挖出来的小坑,道:“这里的土比较硬。”
温之皎有些不爽,“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江远丞起身,脱下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随后,他拿起她的手机,用手电筒照了照小坑,伸手。
温之皎蹙眉,“你干嘛?”
江远丞道:“我帮你。”
温之皎望了望自己的手,咬了下唇,把手里的小木棍递过去。江远丞照了照,摇头,道:“很脆,很容易断。”
“是啊,我都挖断好几根了,可我又没有别的东西。”
温之皎想着,又道:“而且我想让它快点入土为安。”
她掏了掏口袋,掏出来了一只小松鼠。
那松鼠毛皮黯淡,僵着身体躺着。
“真讨厌冬天啊,一到冬天总是这样。”温之皎用手蹭了蹭松鼠的背部,“还是夏天好。”
江远丞道:“你很喜欢夏天?”
“没有人会不喜欢。”温之皎望向他,“难道你不喜欢?”
曾经很讨厌。
但现在,他喜欢了。
江远丞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杖,他站起身,“照着它。”
温之皎连忙接过手机,照着小坑。
江远丞低头泥土的纹理,攥着手杖用力,顺着某个方向捶下。那挖断了两根小树枝的坚硬之地,竟很快松动起来,他撬动了几颗土石后,小小的坑很快就变大了。
“可以了,可以了!”
温之皎喊道。
江远丞停了手,撑着手杖,缓解左腿长时间站立的酸涩。
温之皎小心翼翼地将松鼠放进去,又掏出了几朵花,放在它身上。将它葬下后,她双手合十,认真道:“来世别当动物了。”
江远丞笑了下,“那当什么?”
温之皎睁开眼,望着他,“当花,当草,当泥土,不会痛就好。”
江远丞道:“我的腿的确很痛。”
温之皎又站起身,道:“今晚谢谢你。但还是要保持距离。”
她伸出手臂,挡在两人之间,道:“就这样。”
江远丞沉默了几秒,道:“那有没有答谢?”
“有啊。福气。”温之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或许是他还没想起来,也或许是共同埋葬了小松鼠,她精神不再那么紧绷了。她走到他身前,也不回头,“你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才积了福,这辈子这么有钱。”
她又指了指他的拐杖,“用黑檀木拐杖用来挖坑也不爱惜。”
江远丞望了望手杖,灰眼睛一寸寸从拐杖,挪到了她的脸上,最后看向她的眼睛。他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是黑檀木。”
温之皎哽住,“什么?”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一看就看出来了。”
江远丞恍然大悟,“你对木材很了解。”
温之皎点头,笑了下,开始打补丁,“只是见过而已。也可能我记错了。”
“的确。”江远丞一步步迫近她,笑了下,“这不是黑檀木,这是阴沉木。”
温之皎有些愕然,“这不——”
怎么可能?江远丞订做手杖的时候,工匠还说过,这特地用了最珍贵的黑檀木。他为什么否认?他这是在诈自己?
“我刚醒来的时候,还不是很会用它,手杖多有损伤,于是找了工匠修复。”江远丞打断了她的话,望着她,缓慢道:“我下意识叫它黑檀木时,工匠才和我说,当年她误将黑檀木与阴沉木说混,所以这是阴沉木。阴沉木比黑檀木更昂贵稀有,材质相差极大,她以为我能看出来,却没想到我对此不熟,至今还以为是黑檀木。”
温之皎脸色一点点变白。
“所以,你是怎么记错的呢?”江远丞抬起手,撩起她脸颊边的碎发,他道:“那只耳环你戴着很漂亮,为什么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