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的动作很大, 她几乎抡圆了臂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即便不远处的薛灼灯并非能听见那清脆的耳光声,却也察觉到她的动作了, 他不禁感到了一些困惑。
……为什么?
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马上,她就可以和陆京择过她想要那种生活了。
那她现在为什么, 看起来很不高兴?
薛灼灯在停机坪上, 直直地望着停机坪前的温之皎与陆京择,他翻开了笔记本, 只能望见闪烁的蓝色字迹。
那是系统的提醒。
系统告诉他,必须要让她登上陆京择的飞机。
这样, 才能夺得一丝机会, 让任务者进入这个世界。
剧情没有变化,任务自然也没有变化。
薛灼灯抿了下唇。
他只是再次看了一眼他们。
陆京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红色的掌印从白皙的脸颊上清晰冒出, 她的指节甚至也刮过了他的脸颊, 带出了几道猩红的血丝。
他沉默了几秒,又看向温之皎,“什么?”
温之皎没有说话,脸上仍是笑着的, 可眼珠里什么感情也没有。她这会儿甚至没有废话的力气,蜷缩着手,带着火焰的呼吸从胸口一路蔓延到鼻间,又蒸发到眼睛里。
陆京择低着头,握住她的手,“这么大劲儿呢,不疼?”
他摊开她的掌心, 可下一秒,她就抽开手。
温之皎道:“看来你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陆京择怔了几秒,没能抓住她抽离的手,他抬头,望见她后退了半步。他呼出一口气,居然也笑了起来,那笑从唇边一路蔓到他黝黑的眼珠里,使得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溢出了讥诮。
他道:“没有。”
他又道:“你如果相信了杨璇珍,那我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温之皎笑意更大了,她真的发笑了,如果她没有用回溯卡验证,也许这会儿,她会被他的态度所迷惑。
“是谢观鹤找来的人,是么?”陆京择顿了几秒,他完全绕开了这件事,认真地道:“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度过很好的时间,但如果你选择他,你未必能忍受他。”
他又继续道:“事情已然发生,你和江远丞全无回到过去的可能,我相信你也不想再回去面对他。毕竟,订婚事件后几年,你对他不也很糟——”
“啪——”
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话音。
温之皎再次转头,扇了他一耳光,终于抑制不住愤怒,“那是你,是你让先误会他,让我没有办法面对他的。你怎么有资格,用这个来威胁我?!”
在订婚事件后,她因惊吓而失声了一周。
那一周,江远丞也被强制接受治疗。
之后,他们开始互相折磨。
或者说,最开始,江远丞试图解释,试图挽回,也试图回到过去。可温之皎的抗拒与恐惧使得她完全无法面对他的接近,他因此发疯,她则因他的发疯更为抵触和漠视他。他们有时针锋相对,有时他崩溃她视而不见,有时他道歉,她就伺机挑衅他……好像唯有在他们都受伤的间隙,他们才能互相取暖。
巨大的鸿沟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深,
也正因此,她开始怀念陆京择。
可最好笑的是,她想的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不对——”温之皎的唇动了下,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陆京择吃了她一耳光,话音只停顿了几秒,等她说完后,才笑了下。
他道:“你以为江远丞为什么一直频繁给你换佣人?”
陆京择的唇凑到她唇边,轻声道:“皎皎,明明是江远丞,先从我身边夺走你,先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所以,他多疑又防备,被你误会,也是——”陆京择凝视着她,即便他脸上因她的掌印有些红肿,梳理好的发丝也垂落了几缕,仍不减那张脸的英俊清冷。他一字一句道:“他自作自受。”
“那我呢?”温之皎笑了声,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自己毫无察觉,她道:“你以为只有他难受吗?你以为我不难受吗?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本来可以过得很幸福,我明明是想和他——”
“可以了。”陆京择喉结滑动了下,冷静理智的假面骤然破碎,一把抓住温之皎的手腕拉到怀里。他用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阻止了她的话,黑色的眼里满是阴翳,“我们本来也可以很幸福,甚至,你如果不知道这些,我们还是可以很幸福。在这里的日子,不是很开心吗?”
飞机准时降落在停机坪上,螺旋桨引发了一阵狂风。
那风吹动了陆京择的发丝,他注视着温之皎,笑了起来,眼睛里仍是森冷的恨,那恨却也像亮光一般在他眼中跳荡,“还是说,你还真觉得,我会让你离开我也过得开心幸福?”
不可能的。
他要让她知道,只有在他身边,才是快乐的。
埋了多年的线,准备了多年。
以一如当年的姿态回国。
为的不就是,让她清楚选择谁才是对的?
可是,可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一座天秤,仿若钢琴上的节拍器,在左右摇晃中,终于倒下。他耐心积攒的砝码散落一地,也有几颗落在琴键上,发出聒噪的声音。
陆京择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温之皎被他捏得下颌做疼,眼珠颤动着,被他身上骤然显露出来的危险气息所惊吓到。一时间,她面色苍白,注视着他。
陆京择俯下身,手指丈量着她脸上的肌肤,冰冷至极,他低下头,道:“你要恨的是江远丞,你该恨他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你要恨的是谢观鹤,让你知道这些没有用的过去,这些过去,早就该焚毁,没有意义。”
他很轻地吻了下她脸上的泪珠,道:“忘掉这些没用的事,跟我走。”
温之皎咬着牙,用力将他推开,她再次挥手打向陆京择。陆京择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往停机坪方向走。
“放开,放开——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
温之皎手脚并用,对他又打又踹,她的眼里有着火焰,“我恨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陆京择,我恨不得你去死!我诅咒你,马上就被车撞死,我看到你就恶心,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想吐!我宁愿——”
她的厌恶与抗拒全从话语中倾吐出来。
陆京择拉着她,脚步稳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魏红,喉结滑动着。他的大脑并不比温之皎清晰,躁郁、烦闷、暴躁等等情绪搅动着他的胸口,令他的呼吸都是血腥的味道,痛得眼睛也几乎灼热。
他道:“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陆京择一路将她带到了飞机前,厚重的舱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温之皎却趁机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跑,可周围的随行人员却已经围住了她。她便更用力挣扎,转头喊道:“陆京择,你要是逼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京择望见她被随行人员钳制着双臂,腿几乎要蹬着空气,发丝凌乱。她脸上仍有着方才的泪水,眼睛有些红,漂亮的脸上满是愤怒。
他走到了她身前,道:“怎么不放过我?”
温之皎咽了咽口水,甩掉脸上的泪水,“我不会理你,但我会想方设法逃走,我会给你下药,我会在晚上勒死你,我会咬碎你的耳朵,我会——”
她的话很认真,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他。
温之皎继续道:“我会永远都恨你。”
她道:“我不会原谅你的。”
陆京择认真听着,点点头,可不知为何,看见一颗闪亮的东西掉落了。他怔了下,反应过来,那是一颗泪水。
他沉默了几秒,道:“我曾经给你一把枪,你不该还给我。”
温之皎眉头蹙了下,“什么?”
陆京择从口袋里拿出枪,他面无表情换了担架,上了膛,“咔嚓”声响起。他昂了下头,钳制住温之皎的人便都松了手,她有些茫然,后退半步。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陆京择道:“开枪。”
温之皎眼睛颤动了下,“什么?”
陆京择道:“不用咬死我,下药,半夜勒死我。只要你想,现在对着这里我开枪,已经上膛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又指了指脑门。
温之皎一瞬间被他的动作与话语极其热意,脑中满是火焰,热意从头脑一路蔓延而面皮,耳朵,她立刻举着枪对住他的胸口,喊:“你以为我不敢吗?陆京择,你——”
陆京择没说话,她的话却也哑火了。
周边的安保全都警惕起来,面面相觑,人人面色严峻。他注视着她,表情毫无起伏,几乎像从前被她骂似的。她的手微微颤动起来,仰脸望着他,呼吸愈发急促。
陆京择道:“要么,开枪,要么,跟我走。”
他道:“没有第三条路。”
“皎皎,你要是不能杀了我,就算你以后再恨,我还是会来找你,缠着你。”陆京择抬起手,握住她持枪的手,道:“选择权在你。”
温之皎咬着牙齿,眼睛有些发红,“你王八蛋,明明是你的错,你却——你——”
她被陆京择这一出弄得心生戚戚,那枪也忍不住发抖。最终,她尖叫了一声,浑身愤怒地颤抖,拿起枪对着天空连开了一枪。
“砰——”声过后。
温之皎身体软了下来,像被逼到了极致似的,崩溃了起来。陆京择一把扶住她的腰,拿过了她的手中的枪,单手卸掉弹匣,放回口袋。
他道:“狠不下心,就跟我走吧。”
温之皎哭了起来,她哭得格外伤心,她好恨陆京择。可是她现在更恨自己,她恨自己没能对着他开一枪,真把她打死。她现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辜负她,她一想到之后又要天天面对陆京择,她感觉天都塌了。
在人群中的薛灼灯咬住了唇,他感觉心里很有些难受。
他开始不太确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真的能让她幸福吗?
偏偏也是此时,飞机盘旋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之皎抬头,望见另一架飞机远远停在不远处。
陆京择的眉头动了下,他闭上眼。
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加快脚步,可一道声音却从另一端传来,“陆先生,看起来温小姐不想跟你走。”
温之皎却立刻从方才的认命状态出来,挣扎着转头。很快,她望见不远处,谢观鹤与一众随行人员缓慢走了过来。
她喊道:“救命,救命!救命!”
陆京择抬起手捂住她的嘴,她便更用力尖叫起来,泪水哗啦啦又从眼里倾泻而出。
谢观鹤此刻便已走到了他们身前,而那盘旋的飞机,也落在他们身后。
“我和未婚妻的事就不劳烦谢先生关心了。”
陆京择最终,松开手,握住她的手,“皎皎。”
“谁是你未婚妻!陆京择,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跟我聊订婚的事吗?”温之皎见到谢观鹤已经来了,态度尖锐了起来,“你休想带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松开手,松开手!”
陆京择唇动了动,没有松开,只是冷冷地凝视着谢观鹤。
谢观鹤只是看向陆京择,笑了声,道:“我猜得不错的话,陆先生应该是要和我们参加同一个峰会吧?既然都是一个目的地,你又和温小姐闹了矛盾,不妨让温小姐乘坐我的飞机。先各自冷静几天,再见面,如何?”
“谁要冷静几天见他!”温之皎转头看向陆京择,“松开手,让我走!”
陆京择则将温之皎拽回怀里,“谢先生什么时候喜欢做大好人了?”
“我和远丞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再加上,他出了些事,我也想多照拂下温小姐。”
谢观鹤道。
陆京择的眉头动了下,眼睛眯起。
温之皎全然顾不上陆京择,只是懵了几秒,“什么?”
她又道:“怎么了?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观鹤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刚知道。”
他朝着温之皎伸出手,“时间还早,不如在机舱里吃过早餐,让小秦和你说吧。”
谢观鹤的眼睛望向陆京择,“陆先生以为呢?”
陆京择笑了下,点点头,“行。当然可以。”
他松开了手,呼吸重了些,“这要看她愿不愿意。”
一时间,谢观鹤也看向她。
温之皎蹙眉,正要说话,可陆京择却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认真道:“我们可以过只有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人打扰,不会有江远丞,不会有任何意外。对不起,但是让过去的事,从此过去,可以吗?”
温之皎面无表情地注视他。
她觉得可笑。
她从来不觉得多么在乎是非黑白,可是,她绝对无法原谅,在最开心的时候被人所欺骗。无论是与江远丞的那些往事里,陆京择做的手脚。还是在……她以为她可以和陆京择过平静的生活时,真相的轰然袭击。
尤其是,那真相里,还包含着……她被杨璇珍所辜负的感情。
温之皎唇动了下,却偏偏,在一瞬间,她感觉到时间骤然凝结。
风静止在原地,云雾不曾飘动,连飞扬的发丝,光下悬浮的闪着金光的尘……全都静止在原地。一丝蓝光荧荧浮现在空气中,连同声音,也是机械而急促的。
【警报,警报——小说世界即将崩坏!】
【请立刻矫正崩坏的剧情!】
【阻止温之皎登上谢观鹤的飞机!】
【请此刻使用权限,控制温之皎的意识让她做出选择!】
【请即刻完成任务,让任务者能得以进入本小说世界!】
警报声震动,那机械音如此聒噪吵闹,天空之上,骤然浮现出皲裂的碎片。
在所有静止的画面中,温之皎一动不动,她也无法动弹。但她的黑色瞳孔,一道身影缓缓走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安保的制服,戴着帽子,曾经那张阴冷昳丽又毫无人气的脸,此刻有着一种困惑。那双黢黑的眼睛里,有着空茫,即便在一片破碎的光芒之中,也仍然映射不到他的眼睛中去一般。
【请此刻使用权限,控制温之皎的意识让她做出选择!】
警报声再次响起。
薛灼灯很快,站到了温之皎面前。
温之皎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有些想哭,可她一点都哭不出来。她想要喊叫,也仍然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灼灯抬起手指,那手指有一点荧荧的蓝光,那光慢悠悠地从他的指尖浮动到她的额心。
不要。
不要。
不要。
她不要被控制!
她不要做出不是自己的选择!
她不要跟陆京择走!
温之皎内心的呐喊一声大过一声,可她的肢体仍然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感觉到额心传来一阵冰冷的触觉。她听见耳边又是一连串的,机械的指令,那些指令命令着薛灼灯。
【请现在恢复时间流动】
【请现在操控温之皎拒绝谢观鹤】
【请现在让温之皎登上陆京择的飞机】
【任务者已就位,即将任务完成后投入小说世界】
【操控权限剩余时间:2:59】
倒计时一分一秒的响起。
薛灼灯望着一片片掉落着蓝色碎片的天空,望着斑驳的太阳,又望着处在谢观鹤与陆京择的温之皎。她脸上仍有着泪珠,黑色的卷发有些凌乱,方才的挣扎拉扯中,衣服也皱巴巴的。
【操控权限剩余时间:2:19】
【请你尽快完成任务!】
他想了几秒,走到了她身前,用手指很轻地触摸了下她的脸颊。
随后,他耐心地梳理了下她的发丝,又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与汗水擦干净。他昨晚这些后,又退后几步,看了看她。
【操控权限剩余时间:1:26】
【你到底在干什么!快点恢复时间流动!】
薛灼灯笑了下,凑近了温之皎的脸颊,他很认真,又很虔诚的用唇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他拿出放在口袋里许久的红色香水瓶,里面的香水已经不多了,对着空气喷了喷。
玫瑰的香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细碎的光芒。
薛灼灯轻声道:“皎皎。”
他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也是最后一次。
他到最后,仍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
但没有关系,他走到这里,就足够了。
薛灼灯话音落下的一瞬,天空骤然破碎,无数碎片哔哔啵啵声地落下,它们摔落在各处,仿若世界末日一般的图景。无数报错的红蓝色指令弹窗溢满天空,也悬浮在空气中,最终,它们全都逸散在薛灼灯身旁。
【小说世界崩坏程度100%】
【报错:空间已关闭,任务者无法投入世界】
【该世界所有外界智械即将自我销毁】
他的身体化作蓝色的粒子,一点一滴的逸散,最终,随着风一同飘散。破碎的天空、大地、绿植仿若是蜕皮,在那层层碎片散落后,又是更为崭新鲜活的世界。
遥远的病房里,江远丞躺在病床上。
他的身上,再次浮现荧荧的蓝光,残破的影像闪烁着。
【小说世界崩坏程度100%】
【恶毒女配系统即将脱离本世界】
蓝色的荧光再次闪烁,消散掉了。
时间重新恢复流动,两架直升机搅动出狂暴的气流,六点多钟的太阳露出脸来,对着天空下的众人撒着温暖的细碎的光。
温之皎有些恍然,一阵风吹到她的脸上。
她听见几道熟悉的机械音。
【恭喜温之皎小姐,成功提前完成所有任务】
【系统已脱离,希望您能再接再厉,宣扬恶毒女配精神:做您自己】
【……祝您再也不会被掌掴。】
……什么?
脱离?
任务完成了?
那刚刚薛灼灯?
温之皎嗅到玫瑰的香味,那是风带来的。
她有些恍惚,可一转头,却是陆京择的脸。
再一转头,谢观鹤仍然伸着手。
哦对,她现在还得解决自己这堆破事呢!
温之皎立刻停止思考那么多,她思考不过来,立刻握住谢观鹤的手。又转头看陆京择,脸上尽是烦躁,眼里只有漠然与嫌恶,“你刚刚说什么,我忘了,别来烦我。”
陆京择:“……”
他呼吸间,只觉得喉咙一阵阵抽痛。
他努力保持着镇静的假象,没有说下去,松开了手。
陆京择知道,刚刚错过了带走的机会,现在不得不先放手。他看见温之皎一转身,便急匆匆奔向谢观鹤,他闭上了眼。
他望着温之皎被谢观鹤牵着上了飞机。
他在飞机前伫立许久。
随后,他也转身登上飞机,低头沉吟。
另一边,温之皎一上谢观鹤飞机,立刻把手扯出来,指着他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谢观鹤顿了下,道:“因为时间不够。”
“我管不了那么多。”温之皎急匆匆地坐下,道:“先别起飞,告诉我,江远丞现在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如果,如果他死了,她要怎么面对呢?
她虽然很想试试黑色丧服,但是,不想在江远丞葬礼上穿。
谢观鹤笑了下,透过窗外,望向不远处还未起飞的飞机。
他道:“一些针剂反应不了,所以除了一些危险。不过,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正在观察中,应该会没事。”
“好,我知道了。”温之皎顿了下,又道:“那我们去哪里?”
“我以为温小姐让飞机别起飞的意思是,等陆先生走了,你要下去去看江远丞。”
谢观鹤道。
温之皎哽了下,“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现在又不用做任务交任务了,才不去看。
而且,而且……
她要怎么面对他?
温之皎的脸一点点灰白,手放在膝盖上,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想和谢观鹤说话。
谢观鹤望了眼小秦,小秦点头,很快,一份早餐摆到了她面前。
他道:“先吃些东西,睡一觉吧,醒来就到目的地了。”
温之皎道:“所以我们去哪里。”
“去陆京择想带你去的地方。”谢观鹤笑了声,他道:“他想带你做的事,我可以效劳。”
温之皎:“……”
怎么感觉怪怪的。
温之皎不想想那么多,她从来逃避过多的思考以及过分浓烈的情绪,今天,她已经愤怒太久了,也经历太多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于是她真的一股劲儿地开始吃东西,面包吃吃吃,牛奶喝喝喝,甜点塞塞塞,水果啃啃啃。
她一口气把肚子吃圆,又放下椅子,盖上毯子。
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但她刚躺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望向座椅旁的人。
谢观鹤这会儿拿着平板在看文件,姿态认真。
她道:“那个草莓好好吃,你怎么弄来的?”
谢观鹤转头,眼睛弯了下,话音很轻,“秘密。”
温之皎:“好土。”
她裹着毯子,翻了个身,又忍不住翻过来。
她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观鹤放下平板,望着在一旁座椅腾挪转移的她,“你很好奇?”
“因为——”温之皎蜷在薄毯里,裹成一只毛毛虫,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眼睛有着认真,“一般做到你这样的人,马上就要送礼、告白、求婚、跪下来求我不要走了。”
可是他一直没有。
难道是她自作多情?
温之皎否决后者,觉得谢观鹤可能是自卑或者阳痿或者其他原因。
谢观鹤听她的话,只是垂着眼,笑着道:“那温小姐希望我做这些吗?”
温之皎摇头,“不要。我现在看到男人就烦。”
她道:“你也是!”
温之皎说完,裹着毛毯一翻身,毛绒绒的毯子便对着他。
谢观鹤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所以我不会做。”
他说完,空气又是一阵安静。
温之皎心情并不是很好,纵然吃饱喝足,可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仍然困扰着她。
江远丞会出事吗?
江远丞如果醒来了,她能怎么躲他呢?
就算是误会,她和他解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陆京择这个王八蛋,难道真的还会一直缠着他?
如果他还是缠着她,她怎么办?
她要怎么样,才能狠狠报复陆京择出气呢?
谢观鹤会不会把她弄到荒郊野岭扔了?
还有,不对,还去古堡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谢观鹤真的会带她玩而不是算计她吗?
系统消失了,是真的都消失了吗?
她以后没有乱七八糟的任务去做了吗?
她之后到底要干什么呢?
薛灼灯亲她是什么意思?
薛灼灯也消失了吗?
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把她脑子搅得乱七八糟。
飞机驰骋在天际,很快降落于某个国家机场。
地球的另一边迎来了暗夜。
“峰会?嗯嗯,我这边过几天再看——”
江临琛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进了江远丞的病房。
下一秒,他手机从手里滑落。
窗户打开,病床上空荡荡,风吹动着窗帘。
江临琛怔了几秒,立刻拿起手机,按下急救铃,大步大步往外走。可刚走几步,却迎面望见撑着墙的身影,对方穿着病号服,黑发长了些许,深邃英俊的脸上有着些困惑,灰眸蹙着。
他立刻跑过去,一把扶住江远丞,“你醒了?不对,你疯了吗?干什么乱动!”
江远丞闻言抬头,看了眼他。
好几秒,他有些困惑道:“哥?”
江临琛眉头动了动,金丝框眼镜下,眼睛里有着审视,“你怎么了?”
江远丞声音有些沙哑与粗粝,那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会有的艰涩。
他话音低沉,显得不解,“为什么,我的腿这么疼?”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走廊尽头一道白光闪烁。
轰隆声接踵而至,雨水哗啦啦落下。
那白光闪过江临琛俊美斯文的脸,他的瞳孔骤然扩散又收缩。
江远丞感到了什么,他望向江临琛。
下一秒,江临琛微笑道:“我订婚的时候下雨了,车打滑,你出了车祸。”
江远丞抬起手,轻轻触了下自己的头。
强烈的痛感使得他咳嗽了几声。
江临琛把江远丞扶回病床上,道:“我叫医生来,你现在身体不好,好好休息,千万别乱动。”
江远丞点点头,躺在病床上。
他望见窗外电闪雷鸣,雨水冲刷着玻璃,头和腿却愈发疼痛。
江临琛……订婚了?
为什么,他毫无记忆?
他到底怎么了?
病房外,江临琛走出医生办公室。
他拨通了江琴霜的电话,道:“妈,有两个好消息。”
江琴霜连忙道:“远丞醒了吗?”
“嗯。”江临琛道:“另一个好消息,医生和我说,他因针剂效应不良,以及车祸脑震荡带来的影响,失忆了。”
江琴霜愕然几秒,“什么?”
江临琛继续道:“妈,这难道不是,让他不再执着于温之皎的好时候吗?”
江琴霜顿了几秒,“然后你执着是吗?”
江临琛:“嗯。”
“你还敢嗯?!我马上过来!”
江琴霜话音骤然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