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在路上, 方才那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消散在空气中。
但尽管如此,那声音的主人还是被认了出来。
“什么订婚不订婚的!陆京择!”温之皎躺在后座扭动着,脑袋蹭着衣领, 抬腿努力踢前座,“你给我停车,停车!”
陆京择望了眼后视镜, 笑起来, “跟条毛毛虫似的。”
“你才是丑毛毛虫!”温之皎更生气,叫得整个车厢都盈满她活力而吵闹的动静, 糖果顺着她喉咙咕噜咽下去,她差点呛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咳咳咳——”
“别叫了。”陆京择叹了口气,“也不怕噎到。”
他打了个方向盘,加速。
不多时, 车停在一处朴素的居民楼前。
陆京择打开车门, 上了后车厢,拎着打结的袖子把温之皎提起来。她这会儿正生着气,头发黏连在湿漉漉的唇上,昏暗的车厢里只有车窗外传来的模糊的路灯, 愈发照得她面容幽暗而美。
温之皎猛地扑过来,直接撞进陆京择怀里。
他怔了几秒,便感觉到肩膀传来尖锐的痛。
陆京择侧头,便看见她咬着她的肩膀,眼里一股狠劲儿。他被咬得倒吸了口冷气,等了两分钟后,才道:“够了没, 肉都给你咬下来。”
他话音落下,肩膀上的力道松了些。
温之皎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脸颊微红,“你把我掳过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陆京择,我警告你,我要生气了。”
“你现在就很生气了。”陆京择笑了下,把打死结的袖子解开,“我听说你要订婚,当然是过来把你关小黑屋里,让你老实。”
“呸,你休想!”温之皎啐他,胸口起伏,眼里有着火焰,“你——”
陆京择解开她身上的束缚,一把捏住她放狠话的脸,把他捏成了小金鱼。温之皎更生气,唇嘟嘟着,脑袋却不老实,要顶他。
他却凑近,亲了一口她的唇。
温之皎:“……”
她耸肩,眼睛睁大,“陆——”
陆京择再次俯身,押住她的肩膀,吻了进去。这次不再是一触即离的吻,而是缠绵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唇舌摩挲勾脸的吻。她张开牙要咬,他的舌尖却抵住她的舌尖,鼻尖厮磨之中,她望见他的黑眸里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温之皎:“……”
啊啊啊好讨厌的人!
她的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推。
陆京择被推得一踉跄,身子后倒,脑袋撞到车门。
“当啷——”声又响又闷。
陆京择倒吸一口冷气,摸了摸头。
温之皎愤愤地擦了擦嘴唇,抬起手指着他,气得发抖,话音却小了,“你,无聊,无耻,无……知&”
“为了押韵,什么词都放一块。”陆京择抿了下唇,唇又勾起了点笑,“怎么不大叫了?”
温之皎瞪他一眼,咬牙,没有说话。
陆京择见状,便知道自己又把她逗生气了,便道:“放心,不会关你。”
“我管你想干什么。”温之皎拿到主动权,抱着手臂,漂亮的脸蛋板着,“我不想理你,要么送我回去,要么放我下车。”
她转头,唇被她擦得红润极了,眼睛却眯着,“我真的生气了。”
陆京择的唇动了下,眼睛垂落,“你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你真生气是什么样的。”
她总喜欢生气,但有时候,她的生气是虚张声势,模糊重点或者是恼羞成怒时突然生气,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哄的。一哄,她反而要火焰更盛地拿乔。有时候,她的生气则是确实不悦了,这个时候,哄不好的下场就一样——冷处理。
别人冷处理是拉黑删好友发朋友圈一条龙服务。她的冷处理是纯冷着,什么也不干,只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回答任何问题。就算堵她,也眼皮都不掀,看陌生人似的一脸疑惑。
她喜欢他,要他先告白,她不喜欢他了,也要他提分手。她从来不愿承受半点责任,仿佛生来就是为享受的,就该让人迁就她。
给她打电话,她秒挂。
挂完了,还迅速发了一组自拍朋友圈,笑得张扬得意。
他气得胸口疼,还是存了图。
陆京择总忍不住想,她的性格那么糟糕,怎么偏偏,只会为她的容貌增艳呢?
“知道,你还要惹我?”温之皎更生气了,“送我回去!”
陆京择笑道:“这么生气,不饿吗?”
温之皎还是抱着手臂,背都挺直了,目视前方,一言不发,跟个不理同桌搭话的好学生似的。
“我订了新鲜的鱼,你喜欢那种。”陆京择也不招她,只是看她,话音很轻,“还采了新鲜的山楂做成风味酱。”
他看见温之皎的耳朵动了动,但他还没说话。
陆京择唇弯了弯,继续道:“我在想,煎还是炸,煎的话,热油下鱼,改刀过的鱼皮会酥脆一些,皮开肉绽后加一点点山楂碎提味,再放——”
“你以为这样就能勾引到我?”温之皎转过头打断他,唇抿着,“你太小看我了!”
陆京择了然地点头,叹气,“你都到这里了,上楼吃几口也不行吗?我选了很久的食材。因为你爱吃的那种鱼,这里很少见。”
温之皎的眼睫翕动,勉为其难地道:“就吃一点点。”
陆京择忍住笑,点头,“就一点点。”
温之皎又道:“吃完了就送我回家。”
他继续点头,“保证。”
温之皎又抬起手,推他,“开车门。”
陆京择挑眉,道:“多少年没人让我开车门了。”
他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一转身开了车门,走到外面,跟门童似的扶着车门。
温之皎很满意,骄矜地伸腿下车。
陆京择伸手,她一抬手拍掉,昂着下颌走到前方。
陆京择望了下自己的手,无谓地笑笑。
他跟在她身后,给她指路,“二楼左边。”
这居民楼有些老旧,虽然干净整洁,可楼梯扶手早已斑驳,感应灯更是黯淡。
温之皎用两根手指捏着扶手,低声抱怨,“你怎么还住得这么糟啊?”
“这离办公的地方近,没空回家就住这。”陆京择看她那嫌弃的样子,直接握住她的手,挤到她和扶手之间,带着她往上走,“多睡会儿对脑子有益。”
温之皎抽手,“别牵,松开。”
陆京择握紧,垂眼,当没听到。
二楼的铁门是铜绿色的,在经久的岁月下,已多了几分暗沉。
陆京择掏出钥匙拧开锁。
“咔嚓——”
门被打开。
陆京择望见她眉头紧锁,唇抿着,他移开视线,道:“放心,肯定比当年住得好。”
“你住得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温之皎话音很轻,踏进玄关,四处张望着,“我只怕你在诓我进来。”
她说着,四处打量起周遭。
这里面积并不大,但不同于居民区的老旧,这里的家具放眼望去都极具质感,看得出来价格昂贵。装修风格简单古朴,各种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的确住得不错。
他应该常常在这里住,因为她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几份杂乱的文件,沙发前的案几上放着几个大红色塑料袋。
陆京择将大衣挂好,走到厨房洗手。
温之皎坐在沙发上,探身去掀塑料袋,一打开,便发现是新鲜的山楂,樱桃还有些其他的水果。
客厅旁就对着厨房门。
温之皎没忍住仰着身体,看厨房里的人。
陆京择站在水池前,正好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膀撑住了浅蓝的衬衫。他这会儿已经系上了围裙,几条线将他劲瘦的腰线勾勒出来,袖子挽起,露出了健壮的小臂。
她唇动了下,还没说话,陆京择的声音就响起了,“水果还没洗。洗了再吃。”
温之皎:“……”
她才不管,捻起樱桃就吃。
陆京择在厨房忙活,她便到处逛他的房子,反正从以前开始,他下厨就不让她帮忙,嫌她反而影响他做饭的进度。
她先打开浴室的门,便看见洗手台上放着一个刷牙杯,牙刷,牙膏,还有肥皂,洗头液。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块肥皂又洗澡又洗脸。
温之皎“啧啧”两声,关上门。
她又打开另一个房间,这似乎是他的卧室,一张单人床,床旁边是衣柜,另一边是床头柜。被子叠得很好,但柜子上,床上都散着好几份文件,还有个书柜抵着床边,塞了满满的文件和书。
温之皎关上门,觉得好无聊。
她一转身,打开最后一扇门,开灯。
这一扇门后,似乎是他的书房。
书房里几乎是他房间的延伸,一眼先看到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前是竹制百叶窗,桌子上堆满了更多倍的书籍文件。墙另一边,放着一个小沙发,沙发上搭着薄被,除此之外,全是各式各样的文件柜和书架。
等下,那个沙发……?
温之皎望着那小沙发的花纹,眉头微微蹙起,她下意识走了进去。她穿过文件柜,站在沙发前,用手触摸了下。那沙发布上的绣花花纹有些粗糙,散发着略陈旧的味道,按下去却极其有弹性。
有时候,身体比大脑要更加记得住一些事。
在温之皎坐上沙发时,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他以前那个破房子里的沙发。她坐在沙发上,又望见那个长桌上的绿色台灯,百叶窗并没有关上,微风吹进来,开关链条轻轻摇晃。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视线却不是看台灯,而是看桌子。
温之皎站在桌子的中间,挪了两步,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很快,她看见紫漆长桌上有着一圈黑色的炭痕。
她见过这个炭痕,或者说,这就是她的手笔。
当时,陆京择临时出去打印份文件,让她把锅里的菜倒到盘子里。这是个十分简单的事,温之皎决定给他个惊喜,于是将锅端到桌上,拿出盘子仔仔细细摆盘。
摆了十来分钟,陆京择从楼下打印店回来,就发现烧得火热的锅底把桌子烧出了一圈炭痕。他无言,她狡辩,他叹气,她委屈。
那时候,他叹气的是,家具是房东的,搬家得赔钱。
她委屈的是,谁知道锅不能放桌上。
但有什么所谓,少年时的情绪总转瞬即逝,总能开开心心吃完一顿饭。
“怎么,来窃取机密文件了?”
懒洋洋的,带着点戏谑的话音从身后响起。
温之皎回头,望见陆京择倚在门边,表情毫无起伏。
她转身,脚步轻快,“谁让你做饭这么慢,我都无聊死了。”
“所以就到处逛别人房间,信不信我丢东西就赖你身上。”陆京择顿了下,却叹了口气,道:“鱼好了,拌了些小菜,做了饭团。”
温之皎越过他,走出书房。陆京择侧头,她的卷发擦过他的肩膀与手臂,一瞬,他只能望见她的侧脸。在温馨的暖黄色灯光下,她的唇往下压,下颌绷着。
陆京择又听见她的话音,如脚步一般轻快而愉悦:“好好好,我好饿。”
他胸口跳动的心脏上升到喉咙,直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陆京择望了眼书房的沙发与桌子,又望向那盏台灯。最终,他垂下眼,抬手关了灯,门合上,黑暗骤然侵袭整个空间。
又是一阵微风,唯有链条轻轻摇晃。
陆京择做菜的水平不减当年,甚至更深,鱼肉切得很碎,配了点点细碎的山楂调味,爽口鲜香。米饭被捏成很小的饭团,并没有调味,配合着凉拌过的萝卜黄瓜丝格外清爽。樱桃和山楂也用榨汁机打碎,加了薄荷和冰沙。
温之皎原本只想吃几口,但不知不觉,竟吃了大半。她摸了摸有些圆溜溜地肚子,深感有些撑,可手却又夹了一筷子煎鱼碎。
好吃,真的好好吃。
她一边吃,一边叮嘱自己的胃争气点。
陆京择没吃多少,基本就是坐在她身边低头看文件。
当温之皎吃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一筷子”后,她终于觉得胃已经不行了,放下筷子。
陆京择道:“吃饱了?”
温之皎没说话,她怕一张嘴就打嗝。
陆京择笑笑,放下文件,“你和江临琛订婚了没有?”
温之皎迷惑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
陆京择点头,“你要说实话。”
“我要不说呢?”
温之皎没好气道。
陆京择一本正经道:“我做了两套方案。”
他继续道:“你要是跟江临琛订婚,我就关你。你要是没和他订婚,我送你回家。”
温之皎:“……?!”
她懵了几秒,“啊?!”
“所以,再回答一遍,你和江临琛有没有订婚?”陆京择转过身,靠近她,道:“你想好了没有?”
“不,不是,等下。”温之皎仰头,一脸迷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首先,我没有和他订婚,其次,如果我和他订婚了,为了离开为什么不能骗你说没订呢?”
陆京择笑出声来,他道:“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们订婚了,你只要说你们没有,那它会变成实话的。”
他按住她的肩膀,俯身看她,道:“那下一个问题是,要不要和我订婚?”
温之皎:“……”
她听见耳边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一时间还有些懵。
等下,这么快?啊?订婚?这?
好一会儿,她才蹙眉道:“就用一顿饭求婚?”
“嗯,我告白的时候,也不过是用笔记告白的。”陆京择眼神认真,“那个笔记,让你知道我能当你的免费家教,能满足你对所谓学神的幻想,也能在关键时刻给你答案。这顿饭,我想让你知道,我了解你的所有喜好和过去。”
温之皎转开头,“就这样?”
陆京择掰过她的头,却拿出了手帕用力擦了擦她唇上的痕迹,凝她的眼睛,“不,我还想让你知道,我能让你走不出这里,也能让你跟任何人的订婚都成为谎话,以及——”
他的拇指透过手帕按住她的唇角,她下意识低头,望见他左手手背近乎狰狞的伤口。
温之皎的眼皮痉挛了下。
陆京择凑近,亲了下她的眼皮。
他的话音和热气打在她的肌肤上,“以及,我的礼物还没准备好。”
她想睁开眼,他的唇却又透过眼皮在亲她转动的眼珠似的,夹杂了些笑。
陆京择道:“现在,是我,还是江远丞?”
温之皎一把推开他的脸,站起身往外走,“我又不是只有这两个选项,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要回家了!”
陆京择笑笑,“好,你大可以挑,我让你挑。”
他拿起衣挂上的外套。
她却在门口转身,眉毛高高挑起,“你好像很有自信我会答应你?”
他头微微歪了下,“我没有,但我知道,他快醒了。”
温之皎的眼珠颤动了下,可脸上却有了甜美而真挚的疑惑,“所以呢?你觉得我和他的感情不好,我一定要跟别人订婚摆脱他吗?”
“不。”陆京择走进她,将她抵在门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只知道,有个人和我说,你参加过一场校友会,你说,你会不会是在找我呢?”
温之皎嘴唇张开,眼里有了诧异。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轻笑了声,“承认你选错了人,走错了路。钱权我有的是,难道,不应该比校友会时更值得你找?还是,你在害怕?害怕,我报复你?”
温之皎脸上的惊诧消散了,蹙着的眉头缓慢松开,笑意像湖面的波澜荡漾开来。她话音很轻,虚无得像是泡沫,很快碎掉了。
她道:“陆京择,那……你在怕什么?你怕,现在你的钱权我已经不感兴趣了,还是你在怕,我的选择不是你?或者,你在怕,我爱江远丞?”
温之皎的手从他领口摸到他的心脏,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
她轻声道:“跳得真快。”
陆京择呼吸窒了几秒。
他道:“是跳得很快。”
温之皎突然蹲下,直接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
陆京择:“……”
温之皎抱着手臂,一脸茫然,“啊那怎么办?”
陆京择几乎不知道自己要先笑她逃脱的动作,还是先笑她装傻充楞的样子。他收起手,拧开门,道:“我会等你回答的。”
温之皎笑起来,不说话。
她不想订婚。
可是,陆京择说得是对的。
江远丞快醒了,而她,也确实不想继续他们之间的婚约。
那必然结果,似乎仍然是订婚。
任务说了假订婚,但订婚的事一传扬出来了,真假谁说得清呢?
比如,明晚江临琛的宴会,人人都说是订婚宴。到时候薛灼灯一做个任务,保不齐就变真的了。
温之皎心中很有些疑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车子一路行驶到公寓楼下时,她还有些出神。
“到了。”
陆京择出声。
温之皎回过神,打开车门,又转身看陆京择,道:“我拒绝。”
陆京择笑笑,“很聪明,知道到了家再拒绝。”
温之皎冷笑一声,正准备重重合上车门,可陆京择却探身,一把拉住她的手。她猝不及防,身体失重,被他拽得半跪在副驾驶座上。
陆京择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发丝,吻了过去。
半分钟后,他道:“拒绝无效。”
他松开手,下一秒,她的手就挥了过来。
耳光清脆而响亮。
温之皎咬牙,摸了摸头发,眼有些红,“你抓到我头发了!”
陆京择看她这样,道:“我看看。”
“看什么看,坏种,乱亲别人未婚妻。”
温之皎拍开他的手。
陆京择脸上有了些冷,“我们没有分手。”
神经病!
温之皎下车,甩上车门。
闷声响起。
陆京择看了眼后视镜,望见脸上的绯红掌印,他摸了下。
劲儿真大。
他将车看到前方拐角,熄灭了灯光引擎。
陆京择望见后视镜里,远处的她用力踹了几脚门口的纸箱。随后,她绝望地拖着箱子,拖到垃圾桶旁边,费劲地扔进去。
他收回视线,继续等待。
十分钟后,车后方驶过一辆车,径直越过他的车离开了。
陆京择唇勾了起来,重新启动车子,调头离开。
夜色浓重,车很快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月亮被云朵遮罩,云朵越来越浓重,阴郁至极。
谢观鹤接到了小秦的电话。
“小谢先生,温小姐安全到家了,是陆先生的车。还有……”小秦顿了下,“她把所有东西全扔了。”
谢观鹤垂下眼,道:“送到就行。”
他说完,小秦又道:“那明晚的宴会,您确定出席么?”
谢观鹤顿了下,才道:“江家的生日宴,自然是要去的,礼物送到就回来。”
小秦道:“原来那批安保确定不用更换么?”
“就这样吧。”谢观鹤站起身,抽开书桌,望见里面残留的一大堆零食,他道:“明天,得拿回密钥。”
他像是在对自己说。
电话挂断。
谢观鹤将抽屉里的东西尽数取出,倾倒进纸篓里,可倒到最后,一根嫩黄色的蜡笔掉了出来。
他怔了几秒。
窗外的雨还是落下了,夏日的尾声,雨水总是格外多。
江临琛从文件中抬头,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望向玻璃窗外的雨。他身后,几份文件下是嘉宾名单,写着顾也、谢观鹤、陆京择的那份表上,陆京择的名字被他画了个三角形。
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手里捏着硬币,不断转动。
陆京择,你放出消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借着我当跳板,正大光明提订婚么?
还是,你想借着这个消息,做个新的局?
江临琛的眉头蹙起。
雨越来越大,一道惊雷闪过。
顾也的车停在别墅门口,他打着伞,蹲在别墅的前院里,草莓田上盖了一层防水布。
[顾也是人:就这么怕啊?]
[顾也是人:你不是到家了吗?拿被子捂捂脑袋。]
[皎生惯养:不行,还是很吵,心情好差]
[顾也是人:不是,我是说你捂晕过去就好了]
[皎生惯养:……]
[皎生惯养:下次我就捂死你]
[顾也是人:死了谁还给你带草莓啊?]
[顾也是人:小没良心的,今晚的事我一肚子火都没忘哄你。]
温之皎切掉消息,看着备忘录的任务,眼皮越来越重。
算了,先睡吧。
明天会发生什么,明天再说。
温之皎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带着温随横行霸道,挑拨,报复,拿到把柄,搞砸生日宴,不能真订婚,提防薛灼灯,用回溯体验卡]
……
江家庄园的佣人房里,薛灼灯也合上笔记本。
明日的晚宴,他不能让事情失控了。
他再一次默念自己的任务。
让江琴霜宣布江临琛和温之皎的订婚,给陆京择用热得快,让他和温之皎的事被人撞见,哦对,也得给谢观鹤用,让他以为是温之皎下的药,害得……还得让顾也和江临琛因此对温之皎寒心……
薛灼灯一边想,一边望窗外的雨,渐渐地有了几分困倦。
他倒在书桌前。
暗沉的天空,雨水由大转小,轰隆的雷声也隐匿了痕迹。唯有风猛烈起来,四处吹拂,将这个深夜吹得危机四伏。
很快的,天亮了。
温之皎在床上翻了个身,却翻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她迷糊地睁开眼,却望见一张漂亮的,困倦的脸。他眼睛里满是血丝,话音有些飘忽,“再睡会儿。”
他一伸手,连带着被子一起揽住温之皎。
温之皎迷惑了几秒,“你不是在国外吗?”
“嗯……”温随将脑袋搁她头上,“临时回来的,之后再查。”
温之皎脑子糊糊的,“查什么?”
“查——”温随有些恍惚的话音清醒了,道:“什么查什么,说错了,之后再去。”
他搂紧温之皎,轻声道:“姐,今晚不要去生日宴了吧。”
他轻声道:“都在传订婚的消息呢。”
温之皎翻身,从他怀里出来,道:“不,我要去。”
她又道:“我等会儿就要起来梳妆打扮!”
今晚的任务是搞砸生日宴。
她最擅长的就是,把事情搞砸!一定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