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大多是无聊枯燥的, 长桌上的人面对面,西装革履,投影上尽是些看了就让人头疼的数据与报表。主讲人讲个不停, 会议室里的空气都显得冷而浑浊,叫人昏昏沉沉的。
A市有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准备上市了,这家公司前景不错, 江家与顾家前期都入股投资了。目前即将上市, 会议则也是对未来股价进行预估,以及目前的关注度。
主讲人讲着讲着便忍不住望台下的两位大佛:江临琛与顾也。
江临琛支着脸, 盯着手边的电脑,时不时看眼腕表, 一副子时间宝贵的样子。而顾也则更过分一些。他一抬头, 便能望见顾也握着钢笔在转,背部靠着椅背,仰着脑袋闭着眼。像是在听, 又像是在睡觉。
不过无论如何, 会议也接近尾声,主讲人提着一口气继续讲。
不多时,汇报结束,陆陆续续有人收拾文件, 顾也瞬间睁开眼,脸上先一步露出笑意,身体已经站起来往门外走了。几名秘书助理候在门口和他汇报着之后的会议进展,顾也边听边走,道:“江临琛会参与的还有哪几场来着?”
秘书还未说话,后方却传来一道清朗温润的话音,“暗恋我?这也要打听?”
顾也一转身, 便望见空荡荡的走廊里,江临琛站在他稍后的位置,身后也跟着几名秘书。他笑吟吟地道:“你自己多招人烦你不清楚啊?打字噼里啪啦打个没完,吵死了。”
江临琛往前走了些,两人的秘书助理们自觉给他们让出并行的位置。他走到顾也身旁,也乐呵呵的,笑道:“哪比得上有些人阴魂不散更烦人。”
两人都在笑,气氛仿佛很好。
江临琛又道:“宴会的事你倒是很有心。”
“什么宴会。”顾也很有些疑惑似的,好一会儿,才睁大眼睛,恍然大悟似的,“哦,那个啊,我还以为她会拖延一阵子再告诉你呢。”
他笑起来,道:“找我来兴师问罪来了?”
江临琛道:“怎么会,我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只是奇了怪了,你竟也不是很中用。约个人,竟也要用些下作手段,还要找人捅到我这里了。”
顾也眉毛微挑起,“听不懂。”
江临琛望着顾也,话音诧异,“怎么,看来不是你指使薛灼灯来的。我看他长得妖里鬼气的,还琢磨你挑人怕不是对着镜子挑的。”
他这话倒是没错,顾也与薛灼灯的好皮囊都带着些阴柔,如妖似的气质。不过此刻,顾也的好皮囊可没有好表情,他眼里有些讥诮,“你这人还挺好玩,真觉得自己是皇后,掌管六宫是吧?递个话头给我,让我帮你敲打人?”
江临琛还琢磨了一下其中意思,道:“最近进军影视圈了?说话都一股味儿。”
“江总常年浸淫学术圈,恐怕不大接地气。”顾也斜睨了一眼他,笑道:“还有,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温之皎转的,我约了她,也只是因为我知道有些围着她转的人会难受一阵子。我看人难受,我就开心。”
顾也笑意更深了些,欣赏着江临琛的表情,可他也是笑模样,半点心思不露。
江临琛长长叹了口气,道:“行,顾总很有闲情雅致。”
他走快了几步,回头凝顾也,姿态很得体,“宴会上,就麻烦顾总多多照顾皎皎,替她挡些酒。”
顾也原本只是有点烦,这会儿听了他的话,真有了些气,冷冷地凝江临琛,“你有病吧?你使唤谁呢?”
“我还以为你喜欢这种角色扮演呢,正在努力接地气。”江临琛很惊讶,“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玩法啊。”
“不不不,喜欢得紧,威风。”顾也气极反笑,笑着侧头看了眼其他的景色,才又看江临琛,道:“但真正宫还躺着呢,你这样算不算,我想想那个词,哦对,你这样算不算越俎代庖啊?也不对,哥哥现在可有名分啊?”
江临琛视线垂落了些,笑意也淡了,“快了。”
顾也点头,学道:“快~了~”
“我听说陆家的人两天后就回国了,与其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跟你好兄弟抱好团。”江临琛也不生气,笑笑,一转身走了,几名跟在他们身后的秘书助理迅速跟上。
顾也扯了下唇,眼中讥诮更浓。
江家怎么净养这种谈个恋爱就发疯的神经。
顾也正想着,却骤然望见几道极细的红,他定睛细看。西装革履的人群走着,大片黑黑灰灰白白。整齐划一的,商务的,枯燥无聊的颜色当中,一人的脖颈上有着细微的几道红痕。那像是指甲,或者尖锐东西划出来的细小伤口,在一片颜色中弱小却又灼眼。
他的视线往下,望见被肢体撑满的灰色西装。
是江临琛。
啊,难怪今天在这里玩这出,原来是被顺过毛了。
顾也嗤笑了一声,越发觉得可笑。
秘书适时走上前,接着方才的话道:“顾总,江总会出席——”
“都给我划掉,让别人去,或者缺席。”顾也将手插入西装裤袋里,径直往前走,“看着就烦。”
他一路进了电梯,走出了建筑了。
在即将上车时,顾也的手机震动了下,他便靠在车边拿出手机望了眼。
……真是冤家。
温之皎的信息跳得很快。
[芒芒蕉蕉:啊啊啊薛灼灯把事情捅出去了]
[芒芒蕉蕉:怎么办,我更不敢和江临琛说了]
[芒芒蕉蕉:不对,捅穿了的话,我就不用怕你把照片给他了!]
顾也夹着手机,点了根烟,才又拿出手机。最新一条信息发完后,她立刻就机灵起来,把消息一条条撤回了,还掩耳盗铃的刷了一大堆表情包。
他见状,没忍住笑起来,握着手机发了个1过去。
下一秒,温之皎就秒回了:不小心碰到手机,发了好多表情。
顾也的手指放在屏幕上,顿了下,没有回复,就看着她表演。不多时,她果然开始了。
[芒芒蕉蕉:我决定了,我不要跟你去了]
[芒芒蕉蕉:仔细想想你做事真的太过分了!]
[芒芒蕉蕉:你要跟江临琛说就跟他说吧,我不怕你了,讨厌鬼]
顾也就这样望着这几行字,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和她相处不多,只是那日意外滚落山崖,不得为止有了些亲密接触。一切本该如浮云似的散去,何必一碰到她就要半是促狭半是揶揄地去招惹呢,还是得早点结束这种状态。
顾也手一动,回复了信息,将烟蒂踩在脚下,拉开车门进了后座。
及时止损。
他闭上眼,靠着椅背,又开始假寐。但闭上几秒,便又在黑暗中望见那几缕细小的,如蛛丝似的抓痕,他呼吸重了些,没有睁开眼。
而另一边,温之皎刚发完信息,就开始思考怎么应对江临琛。
面包房里的香气一阵阵袭来,这会儿她已经在坐班,等着电话了。这会儿正是午后,面包房一般没什么生意,她便坐在收银台里,对着手机琢磨起来。
嗯,自己也是被威胁的,只是看见同学在里面觉得很奇怪,所以就进去了!然后,然后被顾也抓到了,他威胁自己,自己不想和他坦白是、是为了什么?嗯,为了同学的清白着想!
很好,很完美!
温之皎在脑子里措辞好后,却感觉手机震动一下,顾也回了消息。
[顾也是人:行,随你。]
温之皎眨了眨眼,反复确认回复,很有些惊讶。
嗯?现在这么好说话?难道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算计?
她很想发个信息问一下,但又怕他反悔,一时间僵住。她一时间又在犹豫,想来想去,也不给江临琛发消息,也不打算问顾也了。
想得头好晕,她抱着脑袋,靠着椅子转了两圈。
一辆车缓缓在面包房前停下。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声响起,她立刻站起身望过去。是裴野。
他这会儿穿着简单点的衬衫西裤,黑发下,脸上并无多少笑意。直到和她对视时,才露出很淡的笑意,可笑时,身上的疲惫与沉重也没有散去。
他径直走到收银台前,左右望了下,“其他人呢?”
温之皎对这个开场有些疑惑,但也道:“嗯因为是午休,他们休息了,我吃过了,就来看店了。”
裴野笑了下,四处望了下周围,道:“我刚忙完,准备随便买点东西吃,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那你要吃什么面包?”温之皎没忘记任务,诚恳地道:“我们家的面包还不错的,不过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唉……我的状况不是很好,不过还是可以请你吃面包的。”
她等着裴野大手一挥,但他闻言却只是笑起来,道:“嗯,那我等会儿买一些。”
怎么没和想象中的展开一样!
温之皎望着裴野,轻声道:“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要不要坐在那里吃点面包?”
店里有供用餐的地方,不过也只有一个小圆桌和一座供几人坐的小沙发。
裴野笑了下,往后走了几步,拿着架子挑了几个面包。
温之皎接过盘子,将面包装入纸袋里,又开始输入账单,小票咔哒哒地跳了出来。她把小票递过去,“八十九。”
裴野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话音很轻,“多少钱?”
温之皎迷惑起来,“89啊。”
裴野另一只手手撑在柜台上,俯瞰着温之皎,笑起来,这次的笑容大了一些,尖尖的牙抵着唇,倒是有了几分之前肆意的样子。他弯着眼睛,“我是问,你想要多少钱?多少钱,能让你看我一眼。”
啊这,虽然她是这个想法啦,但这个反应好不像他。
温之皎直觉有些不对,往后退了一步,眉眼拧着,“你怎么了?你压力好像很大。”
“抱歉,皎皎,我一直觉得爱或者喜欢,就是对方过得好。”裴野又笑了,他好像进了门就一直在笑,“所以高中时,我总觉得你做什么都没关系,想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原来最后这样我们也会没关系。”
温之皎被他的话绕晕了,再次后退,“什么东西啊?”
是昨晚他看见顾也和自己的事受刺激了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可裴野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皎皎,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
他的眼睛里有着笑,眼下有些青黑,这却依然难以阻挡他的俊美。此刻他弯着唇时,话音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带着些认真。
温之皎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失控,她试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我不想当的时候,就不是。”裴野将她拉近一些,一时间,两人距离拉近更多,四目相对时,呼吸纠缠在一起。他唇动了下,轻声道:“我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可我就是希望……至少有一样,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而不是他们的。”
裴野低声道:“为什么偏偏是那群人呢?为什么偏偏,总是看着我身边的人,而不是我呢?”
他的手从她的手腕攀到手臂,最后隔着柜台,勾住了她的腰部。
裴野垂着眼,望她的眉眼,也望她的唇。
但也就几秒,他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
裴野的手机震动了声,他拿起面包,在扫码台上刷了下。他道:“我要走了,但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一下。怎么样都好,什么都好,想要什么和我说吧。”
温之皎感觉很有些没劲,她道:“这样的话有太多人和我说过了。”
裴野动作一顿,脚步没有停,风铃声仍然在响。他没有回头,上了车后,将纸袋扔到一边。他附身撑着透,疼痛从太阳穴泛起,一阵阵扩散着,让他有了些怪异的耳鸣。
他已做错太多,所以做错更多也没关系,他的唇边仍有着笑。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前座的司机话音很轻地道:“夫人刚刚说,希望您赶紧前去约定好的地方,方小姐届时会和她见面。”
裴野道:“知道了。”
如今他愈发分不清这头疼带来的耳鸣具体是怎么来的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疼得发抖。
车子启动,裴野扶着头,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汗。可偏偏不多时,红绿灯适时地闪烁,更将这令人目眩的白日变得光怪陆离,车便停在十字路口。
裴野一抬头,便望见街边开了一家糖果店。
一时间,他不得不又将糖这一个字在舌尖辗转几次。
裴野怀疑自己注定和糖结缘,小时候,即便家里千方百计地看着他,他也总有办法斗智斗勇,将糖果藏得到处都是。无数次看牙,无数次呵斥,无数个佣人将他团团包围,他也绝不屈服。再后来,牙齿真的畸了,犬齿后的小尖牙都提醒着他往事。
可他每次看到,只觉得自己那会儿真有办法。
而现在,方小姐,制糖的方家的小姐,属意于那个所谓的陆家的方家人。而他现在就要赶在人回国之前,制造你知我知的偶遇,换取些筹码。
红绿灯交换,车缓慢启动。
糖果店仍然伫立在原地,色彩缤纷的糖果闪闪发光。
裴野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道路另一侧,反方向行驶的车便迅速掠过,挡住了他全部的视野
锃亮的日光被玻璃车窗所反射,又一路流到马路上。
驾驶座上,司机“嗯?”了声。
后座,一名青年正在闭目养神。
司机想了想,道:“刚刚等红灯时,停在对面的车,似乎是裴家的。要现在联系原来——”
“不用。”青年打断了他的话,喉咙里溢出了下疲倦的叹息,“他是出发去见该见的人了。”
他睁开眼,抬手,用手指按摩了下昏沉的太阳穴。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一眼望见他手背上近两寸长的狰狞伤痕,乍一看,像一只大蜘蛛蛰伏在血管里。
*
车停在一家面包店前。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哗啦啦地响起。
温之皎打了个哈欠,望向门口,却先望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脸上带着点莫名殷勤的笑,站在门口的面包柜上,打着招呼,“你好,请问这款面包怎么卖?”
“价格不在就下面吗?”温之皎很有些烦,却还是站起身,从柜台里出去了。她走到门口,俯身看了眼面包柜里的面包,看向一旁的青年,用手指戳了下玻璃,“价标在下面,你用镊子夹面包,夹到盘子上找我结账就好了。”
青年恍然大悟似的,道:“抱歉,一时间没看到。”
温之皎抱着手臂,很大度地点点头,却骤然感觉远处有一道视线在望自己。她望过去,只望见一辆车的车窗缓缓升起,将那道视线与自己阻隔了开来。
她很有些迷惑,却又听身旁的人道:“那我就要这些了。”
温之皎看过去,正要点头,却又听青年道:“不行,这些好像不够吃,你能推荐一下你们店的招牌吗?或者,你有喜欢的吗?”
呃,她好像对店内招牌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要说喜欢的,还真有。
温之皎很有热忱地指了指一款山楂布朗尼,“这个!这个很酸,很爽口,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但是呢,如果平时很爱吃甜的人的话,肯定会吃不惯。”
“哦,还有这款草莓黑森林我也很推荐。”温之皎诚恳地看向青年,“因为草莓不熟,巧克力很苦,奶油则很涩,吃起来一整个像上班。很提神。”
青年愣住,点头,“谢谢推荐,那就再加上这两款,您推荐的就单独装吧。”
“好好好,有品,不用说您。”
温之皎很开心,快步走到柜台。
她的确很喜欢这两款,但店员们和师傅都说过,它们销量不好。
如今在她的巧妙的技巧下卖出了,她很满足。
温之皎愉快地打出小票,抓了一撮抽屉里的糖递过去,“送你的。欢迎下次光顾。”
青年打开她推荐的甜品的包装袋,“放这里。”
温之皎撒手,几颗糖果唰拉拉落进去。
青年合上牛皮袋,道:“我来这里出差,这两天住附近,会多光顾的。”
温之皎点头,一屁股坐回柜台里,戳着平板没搭理。
她感兴趣的话题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不值得张口。
青年似乎并没有继续搭讪的意思,离开了。
温之皎这几天抗拒着去学校,之后一连两天,下午都来坐班。而这青年,也又来了两天。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推荐,一来就让她推荐面包甜点,也顺着这个话题让她推荐了几样美食。他说话倒是很有分寸礼貌,她便也随口答几句。
下午的阳光正好,又是差不多的时间。
温之皎听到了玻璃门风铃响起的声音,她将视线从平板游戏里抽离,站起身。但一看,却怔住了,“怎么是你?”
柜台前,温随迷惑地眨眨眼,卷发下,很有些无辜,“你希望是谁?”
“没有啊,有个顾客来了三天,都是你这个时间。”温之皎伸了个懒腰,“我还以为他又来了呢。”
温随闻言,眉头微蹙,“要不关门几天吧,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不太像,看着挺正常的。”温之皎松懈了态度,又拿起电容笔,开了游戏,“既然你来了,你也别闲着,给自己找点事干。”
她眼睛死死盯着平板,手都快挥出了残影。
温随凑过去看,一看——是个蛋糕店烹饪游戏。他一时间大为震撼,“姐,现实里不是有现成的蛋糕店小游戏吗?”
温之皎“哼哼”一声,“你懂什么,我这叫精进业务能力,真正的996。”
但话音刚落下,平板里便传出了一声声的叹气。
温之皎气得把平板按在桌上,“哎呀烦死了,又是差几秒,又馋又急。”
她说完,昂着漂亮脸蛋,瞪温随,“你来干嘛,打扰我游戏节奏。”
“哦,我开会路过,想着时间还够,就来看看你。”温随笑眯眯的,干净湿漉的眼睛里有着点可怜,“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呢?”
温之皎挑眉,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什么小礼物?”
“喏——你先别吃!”
温随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吃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陈列着色调素雅的糖果,“你先吃这个,据说这糖果采用了个专利很贵的技术,味道非常好,国内都买断货了,价格都炒得可高了。”
“好好好。”温之皎将糖果放下,捻起一颗盒子里的糖,不解道:“糖也能卖断货,炒高价,太离谱了吧。”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什么不能炒的。”温随手臂撑在柜台上,弯腰低头,“味道怎么样?”
温之皎没说话,专心含着糖,从拧眉到左右歪头,再到满脸疑惑。
温随看着她水润的眼睛都跟着嘴里的糖转来转去似的,问道:“怎么样?”
温之皎好一会儿,才震撼道:“啊,好像是不一样。”
她想象不到怎么形容似的,舌头狠狠打结,“就是,很多汁,很柔和,一点都不腻!就是有点,酸得刚刚好,不够刺激了。”
温随见她满意,也笑起来,“是吧是吧,我就说不一样,肯定跟——”
他捏起她放柜台上的糖晃晃,“肯定跟你这小卖铺专用糖不一样。”
“禁止拉踩!”
温之皎白他一眼。
她这么说着,手却诚实地捻起一颗盒子里的糖,“不过既然这糖贵,肯定有它的道理,让我再品品。”
温随唇勾了下,看了眼捏着的糖——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其中包裹着颜色更为鲜艳的糖果,糖果表面则包裹着白色的粉末,而糖果里却又注塑了颜色厚重的夹心。明明他多次说过,它原料不太好,添加剂多,但她一如既往地爱——甚至,现在抽屉里的糖,都是她自带的。
他缓慢拆开,将这颗糖放入唇齿间,顷刻间,廉价的果香与酸涩骤然袭击味蕾。
温随酸得唇齿流水,面上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几秒,他才道:“你记得你有次在操场上撒了一场糖纸雨吗?”
“……啊?记得啊,我当时——”温之皎在盒子里挑拣着,可骤然间动作僵住,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陆京择了?还是你后面——”
“姐姐,”温随笑了声,“我当时在看着你们呢。”
他抬手,桌上的玻璃纸便轻飘飘落下,那彩色光芒也打着旋。
温之皎也望着那片糖纸,像是望见了太过于久远的事。
说来也有些好笑,让江远丞耿耿于怀,也让自己念念不完的所谓初恋——陆京择,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太多东西了。就像人念念不完的,其实也不过是抽象的感觉。
温之皎唯一可以保证的是,陆京择绝对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因为她现在还记得他们初遇的时候的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事,实在太尴尬了。经年累月,她已经不再能轻松参透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那时,她还在C市的晟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