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就仿佛落入了深海漩涡中那样惊恐无力,脚底仿佛没落到实处似的虚浮。
他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刚才他还在为自己过分可恶的言行祈求原谅,而现在他却得到了一个吻。
吻?
西弗勒斯已经不记得艾琳上次是什么时候吻过他了。
他抬眼的瞬间就沉溺在了女孩融融似蜜糖的眸光里,这样脉脉温情的眼神他完全无法抗拒。
他曾说要菲欧娜这样的烦人精,还不如不结婚。
现在他觉得自己之前说的不对。
像她这样的女孩,没有人会觉得与她一起生活是一种不幸。
因为在此刻他才发现这一个吻带来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不安与恐惧,而是一种他从未品尝的幸福。
此前,他对这种幸福毫无指望且不抱期待,以至于在它降临之时,竟慌了手脚。
这份幸福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仅仅一次,他就开始上瘾。
在苦难中挣扎的他,只需轻轻一抿,就毫无免疫力地染上了这种“毒瘾”。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沉沦,可她却对他说:“西弗勒斯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的英雄?”
英雄?
是……什么意思?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战线就此沦陷。
可菲欧娜却在下一秒抽身离去,拥住了身后的红发女孩:“也谢谢你,莉莉,你也是我的英雄。”
红发女孩虽然面染红晕,却全然没有他那种笨拙,落落大方地拥抱自己的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啊。”
菲欧娜的唇角扬起灿烂的弧度,小心地用手帕擦去莉莉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原以为自己又会产生那种比较的心理,可事实上,他却释然地笑了——他想,他大概已经完全接纳莉莉?伊万斯的加入。
她的确是一个非常勇敢善良的女巫。
“你在笑什么,西弗勒斯?菲欧娜原谅你了吗?”艾文大大咧咧地将手搭在了西弗勒斯没受伤的肩上。
他算得上是姗姗来迟。
“没什么。”男孩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过头就看见年轻男人唇角的青紫。
注意到男孩的视线,男人下意识摸了摸唇角,痛得“嘶”了一声:“真的是,好久没打过架了。西弗勒斯,待会儿陪我去医院怎么样?”
男孩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男人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是啊,艾文先生看上去伤得很重,能拜托你吗,西弗勒斯?”菲欧娜凑上前问。
艾文立刻配合地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骗人,他们其实是想把他送到医院。
西弗勒斯并不想去医院,也不想接受麻瓜的治疗,但他当抬眸看见那双暖棕的眼瞳,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可以,但我们必须先把你和伊万斯送回家。”
莉莉笑着凑上前指正:“你可以叫我莉莉。”
他迟疑了片刻:“莉莉。”
发生了那么多事,自然不能继续到莉莉家做点心了,除了莉莉好运没伤到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都需要去医院。
先把莉莉送回了家,三人才去小镇的小诊所简单处理了一下,把菲欧娜送到山坡下后,西弗勒斯被艾文强逼着答应去了医院。
菲欧娜多少是有点心虚,因为自己狼狈的样子,简直像个乞丐。
可她没想到,她进门后根本来不及心虚。
她或许回来得太早了。
安德莉亚在黄昏时接待了一位客人——她显然来迟了,但是没关系,今天菲欧娜还没回家,她还有时间处理。
“我很抱歉,夫人。”
新雇佣的保姆又矮又瘦,声音尖细:“我没看好老夫人,她偷跑出去拦住了一个黑发的女孩。”
安德莉亚每听到母亲这些疯事,就忍不住轻笑一声,莫大的荒谬与悲伤涌上心头带来了更多嘲讽。
然而,她却只是轻言细语叮嘱,保姆好好照顾,托她去给那个被缠上的黑发女孩补偿道歉。
从前毫不在意的东西,到了晚年又为什么要在意?
毕竟就算摸过蜘蛛尾巷的每一寸土地,也再也不会有那个黑发的女孩了。
那个名为安德莉亚,拼命想带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女孩早已倒在时光深处那一轮惨白的月亮下。
就像,后来她买再多的口红也没能挽留住她美丽动人的克丽丝。
就像,她再没有看见克丽丝露出过真实的笑容。
她曾以为自己是与母亲不同的,她永远保护自己女儿。
直到她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自以为是的伤害。
高跟鞋尖锐的声音唤醒了耳朵。她下意识推开书房的门,往下望去——是克丽丝。
“克丽丝,你今天……”她微笑着想同她说说话。
“我要搬走了,安德莉亚。”
克丽丝的唇角扬起一个虚伪的弧度,“我想没有必要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她并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安德莉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安德莉亚第二次面对这种情况,和第一次一样她依旧无力阻止。
她知道徒劳无功,但还是如垂死挣扎一般道:“那,菲欧娜呢?”
她觉得自己今天格外软弱。
克丽丝充满厌恶撇开脸:“她?简直就是个噩梦。你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感情吧?”
噩梦?
安德莉亚被这个词刺痛了。
她记得很早之前,克丽丝曾疯狂地爱着菲欧娜。
那是菲欧娜刚出生的时候,失去了爱人的克丽丝将一切寄托在了菲欧娜身上。
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的孩子,她有很重的疑心病,总觉得有人要偷走她的孩子。
她只在乎菲欧娜,可在菲欧娜五岁那年,她却彻底崩溃了。
克丽丝的崩溃是一点点积攒出来的。从菲欧娜的眼睛,头发,长相开始。
这个孩子就完全不符合她的期待,甚至可以说是相反。
菲欧娜长的和她的父亲没有半点相似,她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安德莉亚。
而真正引发克丽丝的是:五岁的菲欧娜推开她为女儿准备的蝴蝶发卡,而对一本图画书爱不释手。
安德莉亚亲眼看着克丽丝将那本图画书撕了个粉碎,在小女孩的哭声中着了魔般发疯:“你不是我女儿,你不是我女儿,你是安德莉亚,你就是安德莉亚。我的菲欧娜呢,把我的菲欧娜还给我,这一定是个噩梦,一定……”
从此之后,克丽丝再也没管过菲欧娜。
想到这里,她突然没了力气,只能默认这一切。
她并不希望菲欧娜看见这一幕,但事情的发展一向不如她所愿。
菲欧娜回来了。
“我回来了……”
菲欧娜回到家的时候不算晚,但她刚开口就看见了克丽丝。
女人站在门口点烟,两三个男人正在把她的东西往车上搬。
她怯生生地往后缩,她现在太狼狈了,克丽丝对她的外表一直有着严苛的要求,她一向不愿见克丽丝蹙眉……
她忽的又平静了下来。
其实无所谓了,不是吗?
克丽丝没有说话,菲欧娜也没有。
女人点完了烟,也没有看女孩一眼,轻飘飘地与她擦肩而过,走向了门外。
只有几秒钟,却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
菲欧娜望着她的背影,就好像一场落幕般失落怅惘。
作者有话要说:独白:
她曾爱过我,
是的,
或许,
只是曾经。
(第一卷完,下一卷霍格沃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