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茶会

“莉莉不是怪物。”

女孩柔软的声线透着一股冷意,让佩妮僵在了原地。

佩妮看着那个她百般诋毁,和她妹妹一样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走来,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虚极了。

而那个女孩明明听见了一切,却只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便移开了。

这让她的脸产生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仿佛蒙受了什么羞辱。

佩妮有理由怀疑这个富家小姐根本没把她放在了眼里,这狠狠挫败了佩妮的自尊心。

她看着那位大小姐理所当然地站到莉莉,扬着下巴的样子,该死的傲慢。

菲尔德是在羞辱她吗?

菲尔德又故意重复了一遍:“莉莉不是怪物,我也不是。”

赤/裸/裸的嘲弄。

佩妮再也忍受不了,尖叫着指责:“你就继续下去,莉莉!你们这群怪胎就一直在一块儿吧。”

她愤恨地丢下这一句,气得红了眼,转身就跑。

佩妮这过激的反应让菲欧娜有点蒙,她回忆了自己刚刚的话,并没什么过分的内容——所以,她干嘛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菲欧娜不理解,人心是很复杂的,但现在显然不适合发散思考。

“我很抱歉,娜娜。”莉莉垂下头去,声音很轻很轻。

不同于西弗勒斯的内敛,莉莉没几天就开始叫菲欧娜的昵称了。

“没关系,莉莉。”

菲欧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快一些,她不希望莉莉产生不必要的愧疚感:“我知道我不是怪物,当然,你也不是。”

菲欧娜以为莉莉会像之前一样露出微笑,大声地回应她,但莉莉没有。

她明明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可她现在低着头,身子不住地颤抖,长长久久地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莉莉让菲欧娜担心到有点害怕,她想去拉莉莉的手,给莉莉一点安慰:“莉莉……”

莉莉避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她终于抬起头,碧色眼眸中水色莹莹,可她拼命地睁大了眼睛,倔强地不肯落泪:“她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像一座压抑了许久的死火山,在这一刻轰然喷发,几乎是在尖叫:“我就是一个怪物!!!”

她压抑了太久,情绪崩溃的时候毫无理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自暴自弃:“你不明白、不明白.....”

“不,我明白,你不是怪物。”菲欧娜坚定地反驳她,伸出手想再去拥抱莉莉,可她再次遭到了拒绝。

“不,不要安慰我了。爸爸妈妈说这很了不起,但佩妮说的对,没有哪个孩子像我一样古怪,所以其她女孩都讨厌我……”

莉莉一直在后退,直到她退无可退,她红着眼决绝道:“我证明给你看。”

在菲欧娜疑惑的目光中,她颤抖着抬起了手,而一个滚落在菲欧娜脚边的花苞便腾空而起落入莉莉的掌心,神奇、又不可思议。

莉莉捧着那颗花苞,泪水终于滚落,她带着满是泪痕的脸笑起来:“看到了吗?我就是个怪物。”

这个笑容难看极了。

难看的要命。

菲欧娜难过地想,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可莉莉却又像惊弓之鸟一般想往身后退去,可她退无可退了,只能故做姿态地挺胸抬头,表现出极为勇敢的模样。

菲欧娜没有再靠近了,她凝视着莉莉掌心的那颗花苞,残破、且泥泞,显然是被风雨所摧残。

她伸出手,将手覆在那颗可怜的花苞上,目光温柔甜蜜好似浆糖:“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莉莉。”

她轻轻地说道,像春风一般扣动心扉。

她微笑着,一股神秘且美丽的力量从她的手掌传递过来。

莉莉感觉到了——那是世上最美好的悸动,来自于一朵花的盛开。

她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当菲欧娜收回手,她看见了那朵花。

那个残破可怜的花苞最终开出那样鲜艳,动人的美丽来。

这令她如痴如醉。

“你不是怪物,莉莉。”

“我也不是。”

她将那朵花插在莉莉的红发间,暖棕色的眼眸荡着柔软的笑意:“现在,你可以笑一笑了,莉莉。”

她看着莉莉绿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忽然想起了西弗勒斯。

她想起落日下的旧街,报童帽下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黑色瞳孔。

她发现她对西弗勒斯的喜欢又多了一点。

菲欧娜和莉莉关系更好了一些,菲欧娜将西弗勒斯告诉她的都告诉了莉莉。

莉莉对魔法世界非常感兴趣,只可惜菲欧娜本身对魔法世界的事一知半解,无法更确切地为莉莉描述魔法世界的奇妙之处。

最好还是让西弗勒斯来,她所知道的全是西弗勒斯告诉她的。

但菲欧娜不确定西弗勒斯是否愿意和莉莉见上一面,交个朋友。

她想邀请莉莉加入她和西弗勒斯周末的小茶会,但在此之前,她得询问一下西弗勒斯的意愿。

对此,男孩的眉头蹙了蹙,很快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冷漠,状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这是你的茶会,不是吗?”

“你怎么可以那么讲呢,西弗勒斯?”

她责怪似地嗔了他一句,强调道:“这是我们的茶会。”

他不自然地移开眼,清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想的,菲欧娜?”

菲欧娜用手撑着下巴,听见他问,不自觉地歪歪头,这个动作配上她小鹿般清甜无辜的棕瞳,显得极为天真可爱。

这让他更加不愿意看她了。

“那天,我听见莉莉的姐姐说莉莉是怪物,说我也是怪物。我是难过的,西弗勒斯,你说过的,我们不是怪物。”

她低垂着眼,浓黑的眼睫遮住了甜蜜的眼瞳,让人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她的难过,感同身受起来。

她轻轻道:“可莉莉不知道,她觉得她就是一个怪物。”

她抬眸看他,那么认真,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西弗勒斯,在你没告诉我这一切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克丽丝骂我,说我是一个怪物时,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我真高兴能遇见你,西弗勒斯。”

她最后那么说。

这是第一次菲欧娜主动详细地向他倾诉那些负面的、糟糕的心情,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一笔带过。

她的语气格外轻快,生怕他担心似的。

可她不知道,这让他越发难以忍受,眼睛酸涩。

不要想多了,他是一个男孩子,才不会为这种小事落泪,只是方才看了太久的书罢。

这股意外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他控制不住自己,是下意识的,他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我也很高兴,娜娜。”

这一下子吸引住了某人。

菲欧娜的双眼发亮,凑过来一点儿:“你刚刚叫我什么,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

他一出口就后悔了,现在面对糖衣炮弹打定了主意装死。

他垂眸敛息,一言不发,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让菲欧娜遗憾地叹了口气,表情像是没逮到鸡的小狐狸,让西弗勒斯不自觉地往后坐了坐。

菲欧娜没注意到西弗勒斯的小动作,一本正经地继续:“西弗勒斯,莉莉同我是一样的。我希望她能加入我们,我真希望我们能让她明白我们都不是怪物。”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他,他望着菲欧娜那双漂亮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西弗勒斯的抗拒,莉莉对于新朋友表现出了十足的友好,她非常好奇:“我是说,他是怎样的人呢,那位小巫师?”

“西弗勒斯嘛。”

菲欧娜思索了一下,语气笃定道:“他安静内敛,喜欢阅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莉莉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吗?听上去和娜娜你很像呢,我觉得我应该能和他成为好朋友。”

和她……很像?

菲欧娜僵硬地歪了歪头,回想起西弗勒斯刻薄冷漠的讥笑,除了发色,他们似乎没一点儿像的吧。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对西弗勒斯的描述可能出现了那么一点儿误差。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安静内敛,西弗勒斯确实不爱说话;喜欢阅读,西弗勒斯是很喜欢看书,没问题;好人,这就更没问题了,西弗勒斯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孩子。

不是描述词的问题,那就可能是她理解的问题了。

莉莉可能不是在说她和西弗勒斯的性格像,而是说她在莉莉心中的地位和西弗勒斯在她心中的地位一样。

好像还是有一点别扭,不过这个结论让菲欧娜更高兴一些,她没想到莉莉那么喜欢她。

她决定回馈一下,对莉莉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谢谢,我也很喜欢你,莉莉。”

莉莉被一击直球入心,高高兴兴地红了脸:“娜娜,我真高兴,我也喜欢你,超级喜欢。”

莉莉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菲欧娜被她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不太习惯那么频繁的亲密接触,可莉莉实在太热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了佩妮,但她并不关心这一点。

她有些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她果然比西弗勒斯讨人喜欢。莉莉是个好女孩,不像西弗勒斯。西弗勒斯就是一个可恶的,没礼貌的讨厌鬼。

是的,她还没忘记西帮勒斯上次说她是个烦人精的事。

此刻,正在角落默默地数着存款的西弗勒斯打了个寒颤,警觉地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又专心回头数钱,丝毫不知道自己美好的品德已经传染给了自己的小伙伴,还有发扬广大的趋势。

他一无所觉地数完了钱,满意地带上自己所有的家当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独白:

我们总有些异于常人的特点,

但请相信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

你总能找到同类。

不要害怕孤独,

因为它终将被驱散。

愿意和我同行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