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望着着她,阴沉沉得宛如黑云压境,风雨欲来。
若是换做旁人,一定被他吓住了。
但菲欧娜才刚刚见过年幼时的他,这种表情在他年幼时也时常出现,只是幼时的他还没有年长时的棱角分明的轮廓。但孩童幼年柔软的样貌做出这种表情,只会叫人觉得可爱。
以至于菲欧娜见他只会想到刚刚离去,给她放千纸鹤的小西弗勒斯。而她现在一想起小西弗勒斯,就忍不住微笑。
“西弗勒斯,加入斯莱特林了吗?”小孩子的思维就是那么跳跃,明明刚才还在问他的来因,现在又突然问起未来的事。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没什么。”
菲欧娜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刚刚西弗勒斯才和我说过想加入斯莱特林的。所以,我想知道西弗勒斯有没有得偿所愿。”
他知道她说的是刚刚那个年幼的自己,但这种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询问实在有点别扭。
西弗勒斯不是一个喜欢谈论自己的人,他很少会和别人提起自己做了什么。
“你不问问我你未来有没有加入拉文克劳吗?”他问她。
菲欧娜摇了摇头,“未来怎么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怎么样都会接受。”
她望向他:“我只想知道西弗勒斯未来怎么样。”
他望向她,年幼的女孩在为他难过。他向来不讨人喜欢,几乎所有人都憎恨厌恶过他,大多的人一直憎恨厌恶他。
只有她从始至终都对他一片真心。
无论敌友,无论时空。
“西弗勒斯,你看上去很糟糕。”她难过地告诉他这一点。
很糟糕吗?
好像是的。
他在女孩暖色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
他看上去实在太疲倦了,薄唇都没有一点血色,是一种无力的惨白。
像个吸血鬼。
他原来是以这么难看的模样来见她的吗?
他觉得自己又犯了罪。
他怎么可以让小小的她来为他担心,长大后,她为他担心的就够多了的了。
菲欧娜不该再为他担心了……
菲欧娜……
她扯着他的衣袖让他俯下身子。
未来的西弗勒斯虽然瘦削苍白得有些病态,但他实际上是一个肩膀宽厚,身材高大的男人。
虽然他看上去冷硬刻薄、又不通人情,阴郁的眉眼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可正是如此,他冷漠破碎流露出的那一抹脆弱,会叫她难以抑制的心疼。
他是西弗勒斯啊。
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啊。
他们同为世上的异类,互相体谅与接纳。
毫无疑问,在今天知道他们共同的异常,以及共同拥有有关魔法与巫师的秘密后,她更在乎他。
她希望他过得好,可他却一点也不好。
她小心地摸着他眼下的青黑,难过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进行时空穿梭了,对吗?”
他犹豫了一下,回答了她。
“是的,这是第三次,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本来只是想回到……”
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其实这样也好。”
他专注地看着她,声音沙哑地呢喃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了。
“告诉我,西弗勒斯。”她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你想要干什么?”
他笑了,惨淡无光,用极轻极坚定的声音道:“挽回我所失去的。”
他的黑眸死死盯住了她,像是着了魔,偏执到叫人不寒而栗。他就像一条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猎物,即将发动不死不休的攻击。
他显然不正常,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势。
菲欧娜握住了他的手,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他的精神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相信我,菲欧娜,我一定可以成功,我一定可以成功……”
他的表情太难看了,像在哭又像在笑。
时空穿梭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菲欧娜迅速做出了判断。她得劝说他放弃这种危险的行为。
他回到过去就是想改变过去,而显然改变过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然他不会失败两次。如果他之前成功了,他就不会进行第三次时空穿梭。
时空穿梭对他不是什么好事,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必须放弃这种危险的行为。菲欧娜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西弗勒斯。”她轻声唤他,“祖母总是对我说:一切都过去了。而过去的事,你应该让它过去。”
她没劝过人,但她看过祖母给很多人指引过方向。
“你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好像她背叛了他,在他的心口捅了一刀。
“我怎么能放弃,你怎么可以让我放弃……”他啼血般的声音凄厉得叫人不忍卒听,他竟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兽,想要愤怒地嘶吼,却又可怜地自我克制,太悲哀了。
“不是放弃,西弗勒斯。”
她渐渐进入状态,变得更加沉着冷静,就像祖母常对她说的那样,她对他说:“你该往前走了,别活在过去。”
她是如此真挚诚恳地劝导他,让他痛苦得恨不得立马死去。
往前走?
他绝望地想:他的前方还有路吗?
他的灵魂已经无法往前了,他要的并不多,可这个世界对他太吝啬了……
他疯了似的想要改变这悲惨的命运。他向来是个野心勃勃的叛逆者,做了决定便谁劝也不听,哪怕是一条死路,他也非要走通不可。
可命运太狡猾了。
偏偏是她。
如果菲欧娜都不希望他这么做,他又如何坚持下去呢。
“我可以改变的……”他试图让她支持她。
“你已经失败两次了。”她残忍地说出了事实。
是的,他已经失败两次了。
这个事实让他头痛,女人离去的背影不断在他眼前重现……理智快要崩溃了……
他目光逐渐变得空洞冰冷,仿佛是某种没有感情的冷血生物,这种变化很突然,他之前分明如此激动,可现在却像把所有情感抽离了。
“为什么?”
他的声音冷漠得像深海里的寒冰一样,没有愤怒,没有悲痛,有的只是单纯的不解:“你为什么希望我放弃?”
“或许我太冒昧,也太自以为是了,你来到过去一定是想要换回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做为你的朋友,我不应该劝你放弃。”
她顿了顿,暖棕色的眼眸像是浓稠甜蜜的糖浆,将他拖入甜味的美梦,“可是,西弗勒斯这件事让你痛苦,它使你受到伤害了,这让我难过极了。既然这段让你痛苦的过去你无法改变,那就不要再追留在过去了。如果你痛苦过了,就不要痛苦第二次。”
“我希望你快乐,但这让你难过。”
她是那样的认真,露出极乖巧甜美的微笑:“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你不开心我怎么会快乐呢?不是放弃,西弗勒斯。我只希望你向前走,别再回头了,未来一定还有更多美好的事。”
他沉默地看着她,最终麻木地用沙哑的声音否认了全部:“不会有,永远不会再有了。”
他的声音空洞,没有灵魂,仿佛已被绝望毒害了。
她总是这样,体贴温柔。
可这样的她,只会让他更加绝望。
“你不往前,你怎么知道没有?”她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没有说话。
他望着她——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正好,她就该这样天真。
过了好久,他冷硬的面孔柔和下来,面对小小的她,他总不敢高声说话,生怕吓到她似的:“你一开始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故意转移了话题,看着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调道:“因为你是西弗勒斯啊,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这让他更加痛苦了,他冷静沉默里是抑制不住的痛苦,他是那样清醒又绝望的痛苦着,他难受得胃痛,他想吐,可他不敢表露出一点异样来,他不敢叫面前的人发现他的痛苦来。
他以为自己能瞒过她。
可她还是发现了,她将她小小的手放在他的额上,似模似样学着大人的模样安抚他。她的声音如此柔软,像一只稚嫩的雏鸟。
她对他说:“别怕。”
多可笑,一个年幼的女孩对一个高大的男人说别怕。可悲的是,他却确确实实从小小的她身汲取到了力量。
她是他的菲欧娜啊。
“你会一直在吗?”他问出一个可笑的问题。
“只要你需要。”她毫不犹豫。
多天真的回答。
可他信了,因为菲欧娜从来没有失信。
因为他只能相信。
黑色缓缓浸染了最后一颗宝石,他的身体一点点地虚化,在月光下一点点变得透明了起来,原本贴着他打盹的黑猫险些摔了个底朝天看着这番情形,急得“喵喵”乱叫。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手掌,最终还是释然了,他抬过头想要和她告别,“菲欧娜,我……”
声音竭然而止,月光碎成荧火落在女孩与黑猫身上。菲欧娜放眼望去,外祖母为她种下的金盏花花园,依旧美如童话。
没人知道这里曾来过一位奇妙的客人。
*
西弗勒斯回家的路上再没有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了,也许山坡上的感觉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他若有所思地走过蜘蛛尾巷的小道,推开了满是划痕的家门。
黯淡的蜡火下,一双黑眸看了过来。
——是艾琳。
西弗勒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看见了艾琳手边的物件,是他用过的坩埚,搅拌棒,魔药材料。
——他前些日子趁艾琳不在偷偷熬制了魔药,甚至用魔药报复了小约翰他们。
艾琳发现了他偷偷熬制魔药。
或许,她也发现了他用魔药来对付麻瓜。
作者有话要说:独白:
我已无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