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 许让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画面一个连着一个,闪个不停。
智能系统检测到他的状态, 贴心询问:“星主, 需要为您开灯吗?”
“闭嘴。”
“好的, 星主。”
许让看着天花板, 思绪乱飞。他想起秦疏温柔的眼神、深情的拥抱和炽热的亲吻, 柔软的触感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想到看到的那些奇闻轶事,许让的思绪就如脱了缰的野马,越飘越远。
天还没亮, 他就已经想到他垂垂老矣,头发花白,对着树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是人类, 身体的衰老是不可避免的。终有一天他会变得脚步蹒跚, 眼神浑浊。秦疏却不一样,他可以永葆年轻活力, 岁月再是无情, 恐怕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吧。
这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他翻了个身, 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他记得有个叫“逆时针”的组织,喜欢研究些前卫的东西,以后有机会也许可以投资一下。
“等我老掉牙的那天, 一定要挑根最好看的木头带进坟墓里。”许让迷迷糊糊地想着,伴随着熹微的晨光,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暖意。以往他如果失眠, 第二天的精神就不大好,今天却不一样,许让只觉头脑清明,口舌生津。
许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床去洗漱。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确定,不是错觉,他的状态确实很不错,神采飞扬。
难道是口水吃多了?
许让被自己这荒诞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等到再次回到房间,希薇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看到他打了声招呼:“星主今天看着真精神,看来新换的药剂比之前有效果。”
许让皱眉看着试管里的蓝色药剂,喉咙便下意识地紧缩起来,修复剂他前后换了三个牌子,就属这次的最贵最难喝。
“放在那里吧。”许让随意比了个地方,“我一会儿再喝。”
“好的。”
希薇将东西留下,退了出去。
许让拿起药剂放到唇边,只是想到那个味道,就生性地厌恶。
虽然还没有得到验证,他也许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难为自己?
物极必反,也许古神也觉得他太坎坷,让他梦想成真了呢?
今天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许让匆匆离开。
卧室的抽屉里,一支试管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幽幽的蓝光。
这一天,许让在处星球事务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思维格外敏捷,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问题,他都能迅速地找到最佳方案。
原本需要一整天才能处完的事务,现在不到三点就处完了。
一闲下来,他就想起秦疏来了。
他按了内线,很快,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是卡修斯给他选的秘书,名叫何粲。
何粲恭敬询问:“星主,请问有什么事?”
许让:“你去查一下大榕树今天精神怎么样。”
何粲不是很明白,迟疑道:“是去研究所要采集的数据吗?”
许让觉得他有点儿呆,说:“我是让你亲自去第九区看看。”
何粲不是很解,不过既然星主特意强调,那么就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便立刻点头应下:“是,星主,我这就去。”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似乎生怕耽误了时间,会影响星主的大事一般。
何粲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被星主叫住。
“算了,不用了。”许让说。
何粲:“……”
许让只是忽然记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要把别人拽进来,否则你的爱情就会变质。
就算是下属也不行。
许让找出一份文件,那是关于能源转换的提案,只是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被搁置了。
结果这边刚看了没两页,就被通讯器的声音打破。
许让听到讨厌的铃声,根本不想接,这个时间,想也知道是某人告了状。
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通知:必须接老子电话。
“死老登。”许让抱怨一句,恨恨起身。
通讯连接,许让说:“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许政烨已经习惯了大儿子的不听话,听他这么不客气,还是免不了怄气:“不是让你照顾好弟弟的吗?”
许让语气凉凉:“他自己作死,可怪不到我身上。”
许政烨根本不信:“你如果想要飞船,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他啊。”
许让当即道:“我想要飞船。”
许政烨一噎,“一个船队还不够你用的?”
“不给拉倒。”许让哼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你调查我?”
“就不能是关心你?”
“关心我你就给我买个跟他一样的飞船。”
空间上的距离感弱化了矛盾,许政烨心情有些复杂,切换页面,操作几下,很快,许让就收到了转账。
许政烨:“飞船就别想了,不过可以给你转了点零花。”
看着显示的数字,许让撇撇嘴,才1000w星币,也就够给许卓翼那艘飞船买个起落架的。
老登真是小气。
“星币收到了?”
“嗯。”
许政烨被他冷淡的态度气得够呛,真是个讨债的孽障,跟他那个妈一个样。
想到兰欣瑶,许政烨厌恶地皱眉,也不再跟他兜圈子:“那个寄生的榕树是什么情况?”
许让瞬间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听到许让防贼一样的语气,许政烨的声音瞬间拔高,“许让,你问问自己,你想干什么!植物伤人的事件还少吗?你竟然敢研究这个,小心玩火自焚。”
听他这么说,许让也不干了,“我还能想干什么?我想好好地活下去,有错吗?”
许让嘲讽拉满:“我活着碍着那位了是吧。也难为她能找到这么难得的好地方。”
“许卓翼就是个没脑子的棒槌,跌了跟头怪得了谁,他还有脸告状,他怎么不说自己又蠢又毒?”
许让一顿输出,然后也不等对面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讯。
许政烨脑瓜子嗡嗡的,他都后悔联系许让了。
许政烨前后娶了两任妻子,前妻是他不想碰触的伤疤,不提也罢。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就想找个简单的女人。
乔宁虚荣、浅薄,却足够美丽听话。只是跟继子关系不好,家里不时会爆发矛盾,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让天资聪颖,又不是谦和会吃亏的性子,乔宁虽然草包,胜在有长辈的身份护体。两人针锋相对,却从未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他也没想到乔宁会竟然蠢到在许让的觉醒药剂上做手脚,而且刚好挑了一个他不在的时间,等到他回到中央星,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样的手段,绝不是乔宁能想出来的。
他原本想着许让觉醒后出去历练几年,等他干不动了,就让他回来继承家业,结果他好好的继承人,就这么给毁了。
对方尾巴扫得很干净,直至今天,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真是太窝囊了!许政烨想起来就窝火。
今天联系许让,也是担心他失了精神力,又在雷暴星那样的地方待着,心思左了,担心他走了偏门。
结果今天不仅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激化了矛盾,早知道不提卓翼了。
想到小儿子,他就更气了。
特意跑去雷暴星耀武扬威,A级精神力就跟摆设一样,在他哥面前还是个小趴菜。
太蠢了,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都是讨债鬼。
*
老登的电话让许让的心情不太美妙。挂断电话,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中,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似乎在想着心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时间在这轻微的晃动中悄然流逝,房间里静谧得只能听到座椅偶尔发出的细微嘎吱声。
中央星啊,已经是十分遥远的存在了。
只有雷暴星才是他的现实。
这里是他失败的证明,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现在,因为某个特殊的存在,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许让起身,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第九区。”
事实上,飞行器掠过第五区的上空时,许让就已经见到了大榕树的影子。
地面上,伸出的根系已经长出了叶子,那样翠绿的颜色是这里曾经没有的。
许让对雷暴星了如指掌,很快就估算出大榕树的势力范围。这个大家伙现在占地面积已经将近700公顷,如果只是在地下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伸出地面,蔚为壮观。
飞行员忽然“咦”了一声。
许让目光瞥到屏幕,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飞行器的航测设备会自动检测活的物体,现在,屏幕上的是只刚出生的麂鹿。它的皮毛还有些湿漉漉的,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麂鹿妈妈把鼻子伸到孩子的腹部,正在帮助它站起。
小麂鹿虽然四肢颤颤巍巍,但在妈妈的鼓励下,它努力地撑起小小的身体。它那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与纯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个新奇的世界。
许让再次认识到,这里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疏。
许让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