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偏执厂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6

年终岁尾, 各部要为封印做准备,还要提前部署下一年的计划。哪怕手底下有一票能干的臣子,秦疏依然不得闲。

这日小朝会, 秦疏提议:“朕欲在沂川郡建立码头, 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建立码头,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如今国库空虚, 想要兴建码头殊是不易。

李继忠身为户部尚书,是有名的铁公鸡,眼见着到了岁末国库刚充盈一些, 陛下又出了个烧钱的主意,当即拱手道:“陛下,此乃利国利民之策。沂川郡地位置优越, 若建码头, 必能促进商贸往来,增加税收。只是工程浩大, 所需人力、物力、财力皆非小数, 还需从长计议。”

秦疏微微点头:“李爱卿所言在。那依你之见,当如何筹备此事?”

李继忠一噎, 难道我的潜台词不够清楚吗?

见陛下还等着他回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奏对:“陛下,臣以为可先派遣官员前往沂川郡实地勘察, 了解地形、港口条件等情况,制定详细的规划后,再行商议不迟。”如此可以拖个一年半载,至于以后如何,到时候再说。

秦疏知道他是个铁公鸡, 看向梁远:“梁相觉得呢?”

梁远沉思片刻,“臣以为,兴建码头于国于民确为好事。沂川码头若能建成,不仅能加强与望郡、夙燕郡、广和郡的联系,亦可削弱沂川王的势力。不过,正如李尚书所言,当下国库空虚,行事需谨慎。可先派官员勘察,同时拟定筹钱之策,或可从富商处募集资金,或加征商户税款,待资金筹备妥当,再行开工。”

秦疏挑眉,丞相的见地果然不一般,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难怪先皇叔父那般情况,江山也没出什么乱子。

“爱卿所言有,此时正是赏梅的好时节,这样,户部给富商广发请帖,择日在京郊梅园赏梅,商议筹款兴建码头之事,顺便看看哪些人愿意捐赠海船。”

李继忠听得嘴角直抽抽,他是不愿掏国库的钱,陛下够狠的,不只不想出建码头的钱,连海船也想要现成的。

不过,只要不用户部往外掏钱,怎么着都行。不就是和那些利益熏心、满身铜臭的商人打交道吗?没问题!

李继忠垂首应了。

“好,码头最晚明年三月动工,对于那些为国为民的商户,可以减免赋税,推荐入学,便是给个一官半职也使得,”秦疏目光掠过张度和周信,见两人接收到信号,继续道,“具体事宜你们几个商量好了拟个折子呈上来,裴爱卿这边还要关注一下水军,来日海上行船,总不能辛辛苦苦,最后便宜了海匪。”

裴雄:“微臣领命。”

秦疏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张度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子:“陛下,这是礼部与观星司共同草拟的年号,还请陛下过目定夺。”

秦疏差点把这事儿忘了,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年号了,想想还挺激动,“呈上来吧。”

苏怀信上前接过折子,呈给陛下。

秦疏打开来翻看,有祈求祥瑞的“永乐”“咸宁”,有彰显德政的“仁德”“明治”,有纪念帝位更迭的“开元”“继兴”,有表达美好愿景的“太平”“崇安”,有宣扬皇权的“龙飞”“神武”……

秦疏朱笔一圈,“就定崇安吧,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寓意不错。”

“陛下圣明。”

梁远也跟着众人一起俯身唱词,只是有之前进言一事,难免会多想。那么多年号,怎么偏偏就选了“崇安”呢?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一点儿都不想遮掩了吗?

梁远离开御书房,心事重重地走在宫道上。

风雪中,一队人向后殿而去,为首一人身着紫衣,正是卫崇。

周信意味不明道:“如今卫督主威风比从前更甚啊。”

李继忠闻言附和:“是啊,自打商业新政推行以来,每次大朝会都少不了这位的身影。”

他转向梁远:“梁大人,这样不合规矩吧。”

本来推行新政就艰难,上头还有内侍省这个婆婆盯着,他这边不知收了多少抱怨。

卫崇等人已消失在了拐角,梁远却知他十有八九是去了雍和殿,“陛下信重,我等能奈何?”这句话简直像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想到前两日,梁远就心气不顺。

那日退朝,卫崇忽然提起沂川王次子秦疏睿发妻亡故之事,转天陛下就给他和红莲赐了婚。

家里的女眷接到旨意,没有一个不高兴的,疏睿公子与红莲年纪正相当,红莲虽是继室,前面那个却并未留下一儿半女,这对孙女来说是门顶好的亲事了,红莲将来就是妥妥的郡王妃啊。

让他忧心的是这背后的关联。

他向来看卫崇不顺眼,卫崇这么做,无非就是借陛下赐婚来敲打他,警告他,让他知道对方有影响陛下的能力。

裴雄和李继忠都缓了脚步,怎么感觉首辅大人有些灭自己威风呢?

“花无百日红,咱们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便是。”梁远提醒道。

他对如今内阁的几位同僚还比较满意,彼此配合默契,若是谁得罪了卫崇,呵呵,那个小心眼的枕头风一吹,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秦疏还不知道他在梁远心里已经变成了耙耳朵,将事情交代下去,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回到雍和殿,一家三口用过膳,秦疏吩咐备车,他要带着老婆孩子去京郊踏雪寻梅,自打来了这里,他们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马车里,银霜炭散发着融融暖意。

秦衡这一阵子被拘着读书,难得能出来透透气,行车无聊,便开始跟父亲比赛剥榛子。车厢里一时全是“咔咔”的响声,碟子里的榛子仁肉眼可见的变多。

卫崇喝着红枣茶,吃着现成的榛子仁,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车厢随着马儿的奔跑轻轻摇晃,卫崇困意上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道:“阿父,衡儿手痛。”

卫崇迷糊间,脱口道:“多大个人了,还撒娇。”

话说出去,卫崇顿时精神了,很有几分后悔,衡殿下与陛下不同,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不该失了分寸。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缓和时,小殿下却忽然抱住他的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阿父,你都不心疼心疼衡儿吗?”

秦衡如今被养得很好,再不复曾经的瘦弱,脸上还带了些婴儿肥,被他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卫崇竟真生出了这是他孩儿的错觉,随即就是巨大的荒谬感。

他看向陛下,希望对方能想想办法。

秦疏看着他眼底的无措心下偷笑,表面上却是不以为意:“不用搭他,这小子装的。”他家崽儿什么德行他可清楚得很,在外人面前霸气侧漏,回到家那就是个撒娇怪。

秦衡手指偷偷用力,随即将之伸到卫崇面前:“阿父,手指痛。”

卫崇见他手指有些红肿,微微蹙眉,伸手打开车厢暗格,取出一罐药膏来。

秦疏揶揄道:“可得快点抹,慢了这点儿红印子可就没了。”

秦衡努嘴,他爹可真是能拆台,正这样想着,手指上传来一阵清凉,秦衡将无良拆台的老父亲抛到一遍,继续提要求:“阿父,要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卫崇第一次发现他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在对方期待的小眼神儿下,还真的低头吹了吹。

轻缓温热的气流在手指上拂过,秦衡的唇角一点点地牵起,这么温柔的阿父真是难得啊。

秦衡一副美得冒泡的模样,秦疏简直没眼看,结果那小子还冲他得意地挤眼睛。

之后的路程,秦衡一直窝在阿父腿边,充当大号挂件。

行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里名为梅园,实则是一座庄园,并不只梅林一处风景。一年四季,景致不同,各有各的意趣。

此时正值寒冬,梅花竞相绽放,微风拂过,花瓣如红雪般飘落,美不胜收。

一片花瓣坠落,卫崇抬手接住。梅园从计入他名下至今已三年有余,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回首过去,他早年为了温饱挣扎,后来为了权力争斗,有朝一日,是否也如这掉落的梅花,无论盛开时如何绚烂,终有凋谢的一刻。直至零落成泥,无人问津?

秦疏见他伫立在那,眸光浅浅地落在那片花瓣上,那姿态优雅至极,又弥漫着落寞萧索。

世间的一切在卫崇面前都黯然失色,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守着他,秦疏的心便能得到安宁。

只是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余光中,有什么飞了过来。秦疏本能地躲开,这才看清,那是个雪团,干出这事的除了臭小子就没别人了。

只是他躲了过去,卫崇却遭了殃。雪团去势不减,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梅枝上,簌簌雪花飘洒,落在了卫崇身上,让他发顶都染了白。

秦衡见此,吐吐舌头:“我不是故意的。”

卫崇自然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只是他不介意,秦疏却气儿子打扰他欣赏美景,俯身就抓了一大团雪。

秦衡见这架势,拔腿就跑,虽在林中,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疏哪里能让他跑了,手下用力,雪球直直地向秦衡抛去,伴随着天女散花,秦衡直接被砸进了雪窝里,一动不动。

卫崇心里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查看,声音里带着焦急:“衡殿下,可有受伤?”

小孩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雪窝里,卫崇小心翼翼地将人翻过来,就见小孩紧闭着双眼,卫崇再没想过不过一个雪球,竟然将人砸得晕死过去,心里不禁对陛下生了些埋怨,暗暗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

见罪魁祸首不急不慌地走过来,横眉冷目道:“你力气有多大自己不知道吗?怎么下手这么重。”

秦疏走到他身边,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儿子的屁股,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别装了,小心下次出来不带你。”

秦衡听到父亲的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窝在卫崇怀里笑得浑身发颤,像只欢快的小鹌鹑。

卫崇虚惊一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气恼,将人往他之前栽倒的雪窝里一推,不管了。

秦衡一个骨碌从雪窝里灵活地爬了起来,脸上还沾着些雪粒,却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阿父,你好好骗啊。”

秦疏知道,卫崇对衡儿的接近一直心有顾虑,机会难得,今日正是破冰良机。他觑了一眼卫崇面上神色,脚尖儿一抬,一脚又将刚翻起来的儿子踢进了雪地,口中斥道:“你这个不孝子,连你阿父都敢骗,欠揍!”

卫崇见陛下踢了一脚不够,还想踢第二下,连忙将雪窝里的人抱了起来,孩子冰凉的小脸贴着他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芒,还软乎乎地叫了一声“阿父~”声音里是纯粹的喜爱和依赖。

卫崇被他叫得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叫了他半年的阿父。尽管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位小殿下会那么毫无障碍地称呼他。

卫崇调整了下姿势,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坐在臂弯里,伸手替他拂去身上的浮雪。

秦衡揽住阿父的脖子,对着父亲眨了眨眼,两指张开,比了个“耶”。

苏怀信和卫敬贤不远不近地跟着。

看到这一幕,卫敬贤擦了擦眼角。

苏怀信:“……”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