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夏已至,烈日下,部落广场和行道两侧的树群泛着细碎耀眼的光斑。
广场上,强壮的兽人挥汗如雨,他们来来往往地搬运东西,方向通往规划出来的住宅区。
气候实在太热,他们便选择在广场附近的两口水井旁边停下,打些清水往脸上和身上泼,借此缓解挥之不散的闷热。
这两道井口于十几日前打成,距离住宅区大概十分钟脚程,方便兽人平日里取水使用。
沿着井口前方所望,只见原本平坦的住宅区,如今已经建起了四排平平整整的房屋,墙面皆用木头或者烧出来的陶砖建造。
住宅区中央有一座最大的院子,不同于其他房屋粗糙简朴的风格,院墙挂满瓜藤,结出妍丽花朵,不仅极复生活气息,还透露出几分雅致,那里是酋长和祭司的住所。
因长久在此安居,这次建房的工程步骤格外仔细,地基打得极为牢固,且南方开春后雨期渐渐频繁,屋檐都呈倾斜角度,方便排水。
除了居住的屋子,部落还专门设立大仓库,医疗屋、训练场等功能性的公共建筑。
比如医疗屋,每天都留有巫医值守,部落里若有谁生病受伤,便可去医疗屋需求诊治。
不过半年,部落每个功能区的规模在兽人勤劳的赶工下,已初显大致的轮廓。
南方雨期长,而且雨水说来就来。
前一刻还晴日高悬,兽人热得叫苦不迭,转眼间,只见天上聚来一团沉沉乌云,很快狂风大卷,树叶乱飘,如豆大的雨倾盆倒下。
还在广场干活儿的雄兽仗着身体强壮并不急着去避雨,像身体素质没那么厉害的雌兽就跑回大棚里躲避。
雨帘之下,一抹修长柔韧的身影撞破了周围吵杂的动静,停在原地借着雨水贪凉的兽人纷纷噤声,同时转过目光。
“白巫——”
“白,雨大,别跑太快了!”
阿力跟在余白身边护着,虽然广场的地面都被夯实了,但遇到下雨,仍会变得泥泞不堪。
余白一袭灰色麻布交领中袖衣袍,腰上系在绳结,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身形。
他头戴斗笠,披个坎肩款式的避雨衣,步形匆匆。几个年迈些的老兽人紧跟在阿力后方,边跑边喘气。
轰——
一记震雷,仿佛天降号令,水珠串成了线,沿着斗笠砸落。
水汽迎面袭来,余白眨眨眼,回头望着紧跟的阿力,还有拼命追上的老兽人,轻抿的粉唇微启,不由笑了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跑起来的时候居然能让他们都跟不上了。
阿力撑开一把用树皮制成的伞:“白,你拿着,别被淋湿了,不然霍大会担心的。”
他接过伞,尽管仍然心急,但总算不跑了。
之所以匆忙,是因为担心雨势太大将农田淹没。
入夏一个月以来,稻苗长势良好,结出的稻穗已经泛出黄色。
半个月前虽然挖好了排水的沟渠,可余白没料到异世南方的雨期如此漫长,而且声势浩大。
一连几日下雨,水平面高涨,田地湿润,稍加不注意,悉心照顾了那么久农田很有可能被这场骤雨淹没了。
他带着几个管理种稻的老兽人过去查看情况,在他们之前,原山狸族兽人的大小河兄弟,带着十几名雌兽和亚雌兽提前赶到了。
大小河正带着兽人加急挖宽渠道,余白望着溢出的积水,拍了拍额头:“快点下去帮忙。”
原本修建的渠道不足以应对如此浩大的雨势,此刻,他们需要加紧时间多挖一条排水渠。
阿力拉着他:“白,底下太泥泞了,你留在岸上。”
余白看着大小河被雨水冲得睁不开眼睛,抹了抹脸。
“这样不是办法,阿力,你回去多喊一些族人过来帮忙。”
阿力犹豫,余白扬声:“快去,别耽搁了!”
平日里温和亲切的人,第一次绷着面色,阿力感受到来自祭司气场的压制。
他连忙往回跑,余白将伞放在田垄上,淌着水下去帮忙了。
大小河等兽人惊呼:“白巫!”
余白卷起袍摆和裤腿:“能挖一些是一些。”
大小河面面相觑,对他满心敬佩。
两人不再劝告,挖水渠的速度越发加快了。
*
雨声阵阵,阿力搬来了救兵。
他发憷地望着面色黑沉的霍大,挠挠头,躲边上去了。
霍铎尔带来的雄兽很快淌进溢出的水里帮忙,余白似有感应,一回头,隔着水幕对上某双银灰色的兽目,略为心虚地瞥过眼眸。
只见霍铎尔抬起左手,口中低吟,手臂上的图腾如同活过来一般,许多藤蔓自周围的山铺天盖地倾卷而来,以余白为中心,在他头顶上空形成一大张绿色的防护罩。
雨水被隔绝在藤蔓罩子外,霍铎尔径直下水,一下子把人从水里捞入怀中。
余白胳膊沾着泥巴,没敢环过去。
他支支吾吾地:“我怕田被泡坏了。”
余白性子随和,但在某些方面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固执。
他喜欢吃白米,如果这些田被泡坏了,急了眼兴许会干出些别的事。
霍铎尔虽然有些生气,却不会为此斥责他。
“让他们动手,若你因此病了,明日会有多少兽人趴在门外。”
有了十几个雄兽的加入,效率果然加快不少。
余白稍微安心。
挖凿水渠的兽人很担心白巫生病,怕他被兽神召唤回去。
春末夏初交替的头几日,他有两天高烧不醒,意志全无,棉跟几个治疗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巫都没办法治好他。
霍铎尔急得差点癫狂,族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那会儿几乎整个部落的兽人全部沿着院子大门外跪趴,流着泪恳求兽神不要把祭司召唤回去。
后来余白醒了知道这事,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和心酸。
被霍铎尔抱回院子,对方把他衣服全剥干净了,用兽皮毛毯裹住,紧接着去灶屋烧水。
余白安安静静望着门口的方向,小狼不知道带金金去哪里玩了,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双腿垂荡在床尾,晃了晃,瞥见霍铎尔进门,慢吞吞把腿脚蜷起来盘好。
霍铎尔依旧不作声,用薄软的麻布沾着热水替他擦拭。
余白故意用湿漉漉的指腹去碰那双沉肃锋利的眉眼,贴在眉宇中间刮了刮。
霍铎尔神色一松,余白窃笑,眼睛弯如两道月牙,像只得逞的兔子。
他凑近亓亓整理唇,主动亲了过去。
霍铎尔气息一重,丢开麻布把他捞到腿上坐,直闯温热柔软的口腔,隔着兽皮毯子揉他。
余白挪了挪腰臀,还推了一下,嘴唇湿漉漉的。
“不生气了吧?”
霍铎尔见他这样,什么情绪都往肚子里咽了,注意力全在面前这张绯红的小脸上,掌心按着他,不让他乱挪。
言语比较匮乏的兽人只能挤出一句。
“……白变得不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