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迎来了大降温,余白早早就从山里返回。
他浑身上下裹得厚实,又背个药篓子,进屋的时候卡在门口,明显愣了一下。
霍铎尔在灶屋里烧火做饭,瞥见这幕,平静沉重的面孔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走到门前,将他背后的药篓子卸了。
余白跟着笑了笑,反应有些迟钝。
“今天回来那么早?”说话的时候,唇边飘出一股白茫茫的雾气,真够冷的了。
他搓搓手,指节被冻得泛红。
霍铎尔仍然只穿一件兽袍,掌心却是火热的。
宽大的手掌牵起他手腕,另一边拎着药篓,领他进门。
“锅里烧了热水,倒些洗手。”
余白用鼻音应了一声,拿起瓜壳做的勺子,舀了热水又添半勺冷水,就着温水洗脸洗手。
霍铎尔煮好的饭菜送进屋内,让余白先吃,自己留在院子整理篓子里的药草。
墙角立着三面木架,用来晒药材的。
再往旁边,腾了块地拿来种植,如今添了几株野瓜,这个季节蔬菜基本都蔫了,就没种其他长叶子的菜。
余白饮了几勺热汤,剥开水煮的野薯吃了半块,继续舀汤喝。
他捧着碗,对着漂浮的热气不由出神。
过了片刻,余白走到门后:“别忙了,先来吃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霍铎尔将药草收入隔间存放,冷水洗手,站在灶前用火烤去满身寒气,这才进屋。
余白指了指碗筷:“都都给你,快吃完吧。”
煮了五个巴掌大的野薯,还剩四个半。
霍铎尔皱眉,心里一沉。
南迁时带在路上的米已经不剩半点了,余白吃习惯黍米做的主食,再让他吃回别的,难免不适应。
霍铎尔剥开野薯吃干净,大口喝光剩下的汤。
半晌过去,到屋外洗了几个果,切好以后放进陶碗里,送到余白面前。
“白,要不要吃些果子。”
余白拿起一块,嘴里咬出鲜甜的汁水。
南方就是这点好,冬季不下雪,偶尔还能去山里寻点现成新鲜的水果吃。
在北方大陆那会儿,赶着入秋采集的果子,为了尽可能的保存久一些,要么做成果干,要么煮成果酱。
霍铎尔趁余白吃果时走出屋内。
冷气四散,天阴胧胧的。
他找到巡视的鹫,道:“派两三个雄兽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雏羽族的踪迹。”
不知道雏羽族有没有南下,如果能碰到他们,或许能换到黍米。
鹫点头,对于霍铎尔为什么这样要求心知肚明。
前些日子,霍铎尔用肉和兽人换取糙米,能换到的并不多。
他们四个多月前离开羱族部落,带出来的米早就不剩了。
待鹫背身走远,霍铎尔找到蛮,叮嘱对方注意黄塬部落的动向,又道:“打听一下,黄塬兽人平日里吃什么主食。”
蛮:“嗯?”
霍铎尔:“没有米了,白吃不惯别的东西。”
蛮立刻懂了,拍拍胸膛:“这事交给我。”
*
另一头,余白趁霍铎尔不在,悄悄跑出院子。
还没跑远,瞥见小狼跟在脚后,伸手推了推,小声道:“快进屋,等会儿我就回去了。”
金金高冷地跃在围墙,余白朝它晃晃手:“你们都进去。”
小狼晃晃蓬松的大尾巴,仍然跟着。
他无奈笑道:“算了,来就来吧,别叫出声音,不然霍铎尔听到了。”
小狼和金金都跟上了,余白穿着厚实的兽毛衣物赶到大棚外,从门口挤了进去。
靠在火盆旁边取暖的大小河兄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连忙起身。
“白巫,您找我们有什么吩咐吗?”
迈开几步的两个雌兽僵在原地,畏惧地望着那头蹲在余白脚边的大牦狼,没敢靠近。
大小河纷纷心想:白巫真厉害,连那么大,那么威风的牦狼都能使唤!
余白:“有件事想跟你们打听。”
又道:“你们在黄塬部落干活时,那些兽人吃哪种主食?有没有颜色泛白,颗粒形状的大米?除了这个,吃过盐吗?或者盐豆,总之就是味道发咸的东西。”
部落里没有米了,霍铎尔每天干活的份量很重,没有盐可不行。
且他是地道的南方胃口,对于米饭的偏爱是骨子里带来的。
这几个月活儿很重,如果霍铎尔每天能吃几顿热乎乎的饭菜就更好了。
余白思来想去,黄塬部落盘踞附近一带,又掠夺了不少资源,或许吃过这些东西。
大小河从黄塬逃出来,兴许见过。
两兄弟果然点头,神色却透着些许迟疑。
“白巫,我见过黄塬的领头吃过您说的一粒粒的东西,还有发咸的石块,但他们从哪里抢来的我们并不清楚……”
大小河被关在黄塬部落做了很久的奴隶,偶尔被放出去采集,都有兽人跟着,不让他们离开半步。
如果这次不是他们落水顺着水漂过来,根本没有机会逃离那个牢笼。
打探清楚,余白陷入沉思。
看来还是要和黄塬部落打交道,至于是友好交流还是……
没等他捋清思路,广场吵吵嚷嚷,远远地,就能听到蛮骂咧咧的声音。
余白走出大棚,只见一帮兽人被捆起来丢在广场中间,有的神色畏缩,瘦骨嶙峋,有的满脸不服。
满脸不服的雄兽正准备骂几句,脸一歪,被蛮压制,将那雄兽的脸碾在地上。
“叫啊,敢对我们祭司叫一句,吵到他们,老子废你一条手。”
巨人族的大脚碾着兽人的脸反复踩,对方哀嚎。
余白诧异:“这些是什么人?”
霍铎尔接到消息从附近过来,看见那群被绑起来的兽人,再看被蛮踩到脸都变形的雄兽,眉头一紧,挡在余白身前。
冷眼一扫,示意蛮不要在余白面前搞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
蛮稍微收敛:“霍大,白,这都是今天在猎场偷袭我们的兽人,黄塬那边的。”
大小河跟到广场,看见十几个被捆绑起来的雄兽,捂着嘴惊呼。
“阿鬣,大木!”
被叫住的兽人抬头,瞥见不远处的大小河,麻木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大河,小河……你们没死?”
余白用力推开霍铎尔,眼眸瞪圆了:“我不怕的。”
又道:“那边的几个雄兽应该是黄塬的奴隶,现在部落缺人手,你看能不能从大小河身上想法子劝他们加入我们,多点人手好办事。”
霍铎尔:“听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