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兽人疲惫地瘫坐在地上,目光无望。
在原来的部落周围,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片湿河,河水不是最可怕的,河里那些能吞噬活物,任他们怎么挣扎却越陷越深的泥才是最难应付的东西。
他们甚至不清楚河泥里有没有其他野兽……
眼下的困境,要怎么解决?
兽人的目光小心翼翼投向最高的那道背影,以及背上的小亚雌兽。
余白将湿河称做沼泽,兽人以前没听过这样的叫法,只觉得合适,认为一定是兽神给他的传承,因此,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此时余白生病,众兽人赶路途中积压的负面情绪再多,也不敢吵着他。
余白前不久服过药,此刻到了药效最重的时候,胳膊松松环着霍铎尔脖子,脸颊一偏,睫毛静静垂落。
众兽人呼吸放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不语。
霍铎尔背着药后昏昏欲睡的兽侣,打量神情麻木的兽人。
“先起来。”
兽人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让他们一时难以动弹。
蛮睁大双目,像是发现了什么,咧嘴笑笑,充满不怀好意地开口。
“霍大的话你们最好还是听着,不然——”
蛮拖长的话音刚落,一动不动的兽人发出“嗷”尖叫,直直从地上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咬我屁股?!”
沼泽地植被泛滥,蛰伏在草丛里的虫子数不胜数。
兽人们全部退离岸边,有的当场撩开遮裆的兽袍,摸摸屁股和胳膊。
嚯,被虫子蜇的皮肤肿起好大一块!
众兽人:“……”
蛮阴险地嗤笑一声:“吃亏了吧!”
泽往后退开好几步,他什么都不怕,但也烦这种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虫子。
透入林子的日光消散,天色渐阴,穿过山林的风裹来一股湿润水汽。
霍铎尔观望四周,把背后的余白换到身前,托着臀面贴面抱起来。
“快下雨了,先找个地方躲避。”
至于怎么过沼泽,霍铎尔坚信办法是想出来的。
一时的困境不代表永远过不去。
*
雨幕下,兽人沿着沼泽周边驻扎帐篷。
余白被霍铎尔放进去睡了会儿,雨水打在帐子外的动静越来越响,听着声音,他揉弄额头,浑浑噩噩地睁眼。
帐子外,霍铎尔烧着两口锅,一口煮粥蒸饭,一口煎药。
雨水淅淅沥沥落飘落,他碰了碰对方打湿的发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怎么不进来躲一躲?”
霍铎尔:“不冷。”
兽人时常在炎燥的夏季借着雨水降热,这点雨对霍铎尔不算什么。
他把碗里的热水吹得温温凉,喂到余白嘴边。
起了一夜烧,余白嗓子眼时常发干,直到饮完满满一碗的温水才借了体内那股饥渴。
“饿吗?”霍铎尔取出碗里的蛋羹,吹凉。
余白点头。
他一生病就很容易没胃口,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除了服药,只喝过半碗粥,嘴里直泛苦。
蛋羹蒸得软嫩,还洒了点碾碎的野菜。
吃过蛋羹,他的体力跟着恢复了几成。
半个小时过去,阴翳的云雾散开,天光乍露,一场如梦似幻的太阳雨让许多兽人探头欣赏,天边挂着一道斑斓五彩的虹色,锤头丧气的兽人们得到了一丝安慰。
“兽神显灵……”
“兽神没有放弃我们!”
“对,我听棉说她在沼泽地附近采到不少药草,有了药,咱们不怕生病了。”
兽人虔诚趴下,对天地朝拜,又往一顶帐子望去,问:“白怎么样了?”
没有兽人能想出度过沼泽的法子,他们下意识把希望寄托给帐子里的亚雌兽。
白……一定有办法,他是兽神最宠爱的奇迹啊。
*
“情况就是这样。”
霍铎尔将周边地势简单地做了个说明。
蛮,貅,泽,阿森,鹫,齐齐把视线一转,默默看着余白。
余白发烧一场,脸色泛白,精神还没完全复原,让他操劳,几个雄兽非常过意不去。
他们愧疚地低头,人没出声,谁都不敢催促。
余白托着脸,眸光透过帐篷,似在发呆。
绚烂美丽的虹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纯透乌黑的瞳孔像两颗宝石,盯着他的雄兽一时怔怔。
余白:“啊……”
哗!
嚯!
盯……
“白,怎么了?!”
雄兽异口同声,余白敛回视线,被几双眼睛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余白窝回霍铎尔怀里靠着,抿了半口温水,道:“可以造船艇。”
他发现沼泽附近野林里的树木生得格外粗大,正好可以容纳成年兽人坐进去。
余白拿起木棍,在泥地上画出木头,接着把里面掏空。
“做成这种皮艇的样式。”
沼泽的河面芦草横生,长势茂密,很大程度上阻拦了普通船只航行的路线。
船只想从上面航驶,首先就得把水上的植物清理干净,这项工程太大了。
如果将木头做成皮艇,皮艇窄小,方便操控,而且容易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
说完打算,余白忽然想起一件事。
兽人没见过船只,根本不会划船,连会游水的都很少。
若想穿过大片沼泽湿地,就得学会游泳和划船。
蛮一拍大腿:“学!”
不就是游泳和划船,能比兽潮难对付?
于是,将近六百个兽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砍树,掏空树干做皮艇,一部分在水源的浅水区域练习游泳和划船。
*
日光晒得河水发暖,一连七日,众兽人每天练习游泳和做皮艇,两部分人上下午轮流换转换。
余白头戴草帽,坐在石头上吹着热风。
金金趴在他腿边,舔舐绒毛,偶尔舔舔他的手指。
青年眼里闪烁着浅淡的笑意,撸着豹猫,欣赏蛮在水里努力扑腾的样子。
霍铎尔环臂打量,只要没淹死就不管。
施加的压力越大,进步的速度才会加快。
关于这点,除了余白以外,霍铎尔对谁都一视同仁。
小狼惬意地划拉着爪子,抖抖毛发,水珠全往蛮脸上甩。
蛮大怒:“它看不起我?!”
小狼:“嗷嗷~”
没错没错!
蛮平日豪横,相貌又凶残,别的兽人见着他能躲就躲,此刻看他连接吃闷亏,暗暗窃笑,还有的势必要在游水上比蛮进步更快,拼了命的练习。
蛮一看,更加不乐意了,怕也要学!
原本颓靡的氛围慢慢缓和下来,众兽人都有了几分苦中作乐的心态。
余白望着天上飘来的白云,他舒展腰身,退烧后身子轻盈了不少,也想着活动活动筋骨,
霍铎尔目光瞥见他在岸上热身,眉头跳了跳。
“白?”
说着,他赶在余白往水里跳的那一瞬,及时借住。
浅岸边的兽人纷纷扭过头,霍铎尔抱起余白上岸。
余白笑道:“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虽然他会游泳,但那么长时间不练,难免生疏。
霍铎尔喉结滚动,丝毫不掩醋劲。
“换个地方。”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兽侣光着大半个身子,或者穿着薄薄的湿衣给那帮雄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