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这个洞是牛角戳的。

傅月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纪录片,群狼围攻一头大公牛,公牛会顶飞、踩踏狼。为了狼群有充足的食物,常常会有狼牺牲。

可夜是独狼,他的狼群里只有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他独自面对的,可能是一整个牛群,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他一头未成年小狼身上。

他很强大,战胜过巨熊,战胜过大猫。可他也是血肉之躯,一个不甚,就会危及生命。

傅月把布巾捂在白狼的胸口上,希望血不再流,可似乎是徒劳,血顺着她的指缝不停渗出。

白狼的胸腔在上下浮动,她的手在颤抖,眼眶又酸又胀。

滴答,眼泪掉在手背上。

白狼的耳朵动了动,他睁开眼睛,顿了片刻,伸出爪子放在傅月的手背上。

狼爪没有伸缩性,傅月能同时感到他坚硬的指甲和软软的爪垫,她看过去。

视线相接,傅月似乎能感到夜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他太虚弱了,变不成人形。

怕夜挣扎逞能,致使伤口恶化,她赶紧安慰道:“会好的,会好的,你先躺着。”

这句话,也在安慰自己。她的心跳声不比夜的轻,她好害怕,很多结果她不愿去想,可想法由不得她,像是气泡般一个个冒出来。

她失去夜了怎么办?她一个人该怎么存活?其他猎食者会不会知道夜受伤了?她可以肯定,夜把牛拖进来,就是为了隐藏,他告诉过她,房子里是安全的。

如果她没有对夜说想要牛筋,夜是不是就不会去挑战这样的大型动物了?

夜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傅月却一直在患得患失。

这一晚,漫长到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每一个呼吸都让傅月记忆深刻。

灯油烧完,光亮消失,傅月没有去换,仍保持着那个动作,在黑暗中感受他的心跳。

熹微的晨光从窗口漏进来,盛满整个屋子。

傅月低头,看到白狼已经睡着了。

她松手,手泡到发皱,手背上满是干枯花瓣似的血痂,掌心还黏糊糊的。

布巾浸透了红色,但已经渐渐变干颜色变深。

血不再流了,而夜还活着。

她撑着坐起来,差点跌倒,等了许久僵硬发麻的身体才能正常活动。

点燃炉灶里的火,煮了些肉干和芋头,希望能给他们补充体力。

地面上的血已经干了,傅月想把白狼移个地方,可是她抱不动,又不敢硬性拖拽,怕扯到他的伤口。

巨大的牛尸横亘在在屋内。傅月试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这样体型的牛估摸着有一吨。可是却不能让它放在这里,天气已经炎热,很快就会臭了。

傅月握着匕首,琢磨着该从哪里下手。牛肉很好吃,可她一个人不能安全处理完这么多肉,若是让肉烂掉浪费或是吸引来猎食者,就得不偿失。

只能取其精华。傅月咬牙,将刀子刺入牛身,牛皮是个好东西,她希望尽量能保存下来。

她皱着鼻子,红着眼眶,动作并不利索。在现代她买肉都是买冰鲜的盒装,何曾处理过这样的东西。手又湿又黏,胳膊也染上了鲜血。

勉强割下了大张兽皮。她举起石斧,又开始砍牛角。不知为何,眼泪就不停往下流。最后是牛筋,她当初对夜提起,就是想用牛筋做弓箭。事已至此,不能让夜白费心意。她还挑着割下几大块嫩肉,用盐腌制了一陶罐,火炉上悬挂上几块,锅里也煮上。

剩下一片血腥,傅月觉得自己可能要连做几天噩梦。她挥手,这堆血肉都消失了,房间顿时空了下来,系统商城里瞬间多了一万块,她把剩下的牛卖掉了。

她很疲惫,可是不能休息。夜的状态不好,这里也没有药,最好不要动他。傅月得打扫房间,干净的环境有助于夜养伤,也避免血腥气吸引来不速之客。

傅月需要打水用布巾擦洗地面。

她手握长矛,腰间别了刀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平时,她能安全地在附近活动,是因为夜的威慑,可现在,她只觉得幽深的森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

她抱着陶罐,跑到小溪旁,飞快地装满水回来,关上门擦洗地板。如此几趟打水,折腾到天黑,屋内干净了。

傅月坐在床上,腰都直不起来,看向躺在地上的白狼,他胸口的毛和血纠缠成一团黑色。

傅月吃了点东西,疲惫地睡去,明明困极累极,可怎么也睡不踏实,中途醒来好几次,第一眼就是看向那处黑暗中的轮廓,他的呼吸早已没有那么大声,必须非常认真才能观察到他的身子在微微起伏,他还好好活着。

天亮了,傅月给火炉里填了点柴,希望小火继续烧着,让食物还是热的,他醒来就可以吃到。

她等到快要天黑,白狼仍然没有醒来。

她小心地扒开白狼的毛,看到血痂已经凝结,他的呼吸也变得沉稳均匀,想着夜应该已经脱离危险,或许可以帮他清洗一下。

傅月抱上陶罐,打算出去打水,刚打开门,她嘭的一声又关上了。

她看见了什么?她也不能确定,在野外生存久了,她的动态视力提升很多,对危险的感知力也显著增强。

刚刚,有个土灰色的影子在她的余光里蹿过。

傅月背靠门板,心脏打鼓似的乱跳。和她曾猜想的一样,有兽人或野兽发现夜受伤,找上门了。

她哆嗦着使出浑身力气,推来大箱子、石墩,堵住门。

“嘭!”有什么撞上了门板,傅月吓到不敢呼吸。

“嘭嘭嘭嘭嘭。”似乎不止一头野兽。

傅月手忙脚乱,赶紧把一切沉重的物件都往门口推。

“吼!”窗口有什么一闪而过。

傅月赶过去想把窗子关牢,一个丑陋的兽头塞了进来。

她赶紧缩手后退生怕被咬到,他们的窗子开了一半,背后是用木塞固定住防止被风吹开,可现在似乎太过于脆弱。

鬣狗狂吠着挤进来,口水都落在了地板上。

傅月拿起长矛,就往那里扎。她知道,决不能让鬣狗进来,要不然她和夜就完了。

这份视死如归的心境,让傅月格外勇敢和有力,一下下扎过去,戳中了鬣狗的眼睛、鼻子、嘴,鲜血顺着窗口流下来。

直到窗口不再冒出丑陋而可怕的兽头,傅月才停下有些抽筋的手。

外面的撞门声咆哮声似乎已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应该是敌人退了。

傅月高兴地回头。

白狼不见了。

门口的东西散落推倒在一边,大门却紧闭着,那块白狼躺过的地方还有干涸的血迹。

她仿佛淋了一场冰雨,遍体生寒,整个人都要被冻结住了。

刚刚,她太紧张害怕,并集中了所有注意力忙于攻击窗口钻进来的可怖的兽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发生了什么,白狼去哪了?

傅月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抛掉所有不好的想法,拿起沾血的长矛,跑了出去。

没错,室外非常危险,她脆弱的身躯、笨拙的反应,根本不足以应付这些天生的猎手。

可是,她不能不去。她的脑海里全是夜,是白狼,为了她而战斗,一次次拼上性命。

跑出门外,傅月环顾四周。

在那里!他们的洞穴里传来打斗声。

洞里储存了大量的食物,是为了夜口中残酷的冬天而做的准备。对于食肉动物来说,那里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之前因为夜的强大,他们不敢上门。可如今,夜刚刚受伤,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她不知道夜什么时候苏醒的,也不知道是谁推开了房门,只知道里面和鬣狗打斗的,一定是夜。

傅月飞快地跑回屋,从灶洞里抽出几根柴棒,轻轻一吹,火苗就旺起来。

她看准在洞口纠缠的身影,把柴火棒扔过去。速度不快,火在风中消失,落地后又猛地燃起来。

不一会儿,两道土黄色的身影就蹿出洞穴。

傅月赌对了,夜长期习惯已经不怕火,可是鬣狗因为天性还怕火。

而她没想到的是,那两道土黄色的身影跑远后,突然转向,朝她跑来。

傅月慌忙地舞着手中的柴火,护住自己的前后,不让鬣狗靠近。

她的手快断了,仍然两只手忙得不停,精神高度集中。否则,即使她有鬣狗畏惧的火,也无法在两只鬣狗的协作夹击下存活。

她要撑不住了。傅月悲哀地想,被鬣狗咬死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吧。

余光中,有黄影朝她扑来,来不及抵挡了。

嘭!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傅月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她本能般的反应,挥舞着柴棒打向眼前的那头鬣狗。

火柴棒打到了鬣狗的头,鬣狗愣了一下,力量不够不足以给它造成致命伤,它迅速张着恶臭的大嘴朝傅月咬来。

嘭!又是一声。

白狼咬住它的喉咙,把它死死压在身下。

它剧烈地挣扎了两下,可在白狼的力量压制下翻不出什么花样,很快失去气息。

白狼松开,侧躺在一边,喘着粗气。

傅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上前抱住大狼。

“夜,你怎么样?”

“月,我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