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温柔刀◎
整整一个小时,徐懿清没再说话,默默听着骆林和胡菁很和谐的交流解题。
临近九点,骆林把做完卷子,往旁边那颗黑溜溜的后脑勺看了眼,他没料到徐懿清耐性会这么好。
胡菁再次从包里拿出一张卷子,正要给骆林看,就听他说“到这吧,很晚了。”
徐懿清立马睁开眼,眼尾弯弯地看着骆林,“我们可以回家了?”
“可以。”骆林收拾着东西,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她背包里无意露出来的漫画书给收到他书包,“先放我这,高考结束再还给你。”
“不要,我今晚就可以看完。”徐懿清说着就要从骆林书包里想把漫画抢回来,手进去的一瞬间,手心与一只温热的手摩擦而过,她心猛地跳了下,下意识抬眸看骆林。
四目相对,她读不出他眼里的情绪,想把手缩到旁边,却没料到手腕会被扣住带了出来。
“暑假给。”他退了一步。
徐懿清把手垂在身侧,乖乖地点了点头。
三个人一起走到校门口,骆家司机正在路边候着。
徐懿清朝着许菁说:“我们送你回去吧。”
许菁瞥了眼车子,勉强笑着摇头,“不了,我就几步路的距离,就不麻烦了。”
接而她看着昏暗灯光下眉眼英挺的少年,“明天我还可以找你一起写卷子吗?”
“明天要陪她练舞。”骆林没有说明白这个“她”是谁,但在场的两个女孩儿都能明了。
原在想着今天一起做卷子原来是许菁来找骆林的,忽然听到骆林的这句话,徐懿清一下子就恢复了元气,她弯起唇,眼神明亮而直白地看着他。
其实她踏入高三后就没怎么跳舞了,重心都放在了学习上,骆林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想喝许菁一起做卷子嘛。
许菁闻言几不可闻地哦了声。
骆林打开车门,示意徐懿清先上车,而后目光转向欲要抬脚走的许菁,“送你吧,前段时间附近发生了抢劫,一个人走太危险。”
许菁微睁大眼,心下有些怕了,听说被抢劫的还是一个女孩子,要不是有人路过,恐怖不止抢钱这么简单了。
“对啊,上来吧,你都说不远了,肯定不麻烦。”徐懿清探出脑袋,看了眼前面的路灯,“那灯都坏了。”
许菁不再推辞,拎着书包坐了上去,往右边瞥了眼:“你不坐过去点吗?”
“我就坐这。”徐懿清因为不小心提起了许菁的家庭之后,心有愧疚,所以一直都是和颜悦色地待她。
“要不你坐过去点,骆林他——”许菁的意思是她坐中间,徐懿清往右边的窗口靠,骆林就能坐在她的左边。
她的话没讲完,骆林已经关上了车门,绕到车的另外一边打开门上了来。
告知司机地址后,许菁没再说话,轮到她听着旁边两人熟稔的对话。
把许菁送回去后,骆林说走一段路再坐车,他们便沿着种着银杏树的人行道走。
徐懿清观察着骆林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还生气吗?”
骆林没看她,语气淡淡:“生什么气?”
“我那天……”徐懿清光是想想那时候的举动,脸就像火烧一样烫,话也羞涩地说不出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色鞋尖。
“你还喜欢我么?”
她猛然抬起头,脚步顿在原地,看着骆林走了两步后转身对上她的目光。
他笑了笑,温暖如春风,“懿清,还在喜欢我吗?”
“喜欢。”徐懿清陷入了他的笑容里,迷晕了一般,心脏节奏杂乱无章,轻声细语地说,“非常喜欢你。”
骆林“嗯”了声,没有了下文。
徐懿清恍然回过神,紧张地揪住校服衣摆,整个人变得不知所措。
记得那年,骆林警告过她不能再说这些话,不然他真的会生气。
她忙说:“是你问我的,你不能生气。”
骆林笑了声,走过来揉她的脑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温柔:“我在你心里已经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了吗?”
徐懿清鼻子发酸,“你有半个月没理我,生了半个月的气。”
骆林耐心解释:“我不是在生气,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去面对你。”
“面对我?”徐懿清疑惑,“面对我为什么还要去想,你随便就好。”
“你亲了我,不该想想怎么对我负责?”骆林伸手靠近她的脸颊,轻轻掐了下,低声道,“就知道你没想,所以我才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认真思考。还有,如果因为我半个月的冷落而让你伤心,那我道歉。”
徐懿清已经呆住了,她傻愣愣地看着骆林,“什么意思啊?”
骆林捧住她的脸,很认真地回答:“意思是,如果你还愿意,那么今天就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就这样,徐懿清开始了和骆林的爱情。
她会在上课时有意无意去偷瞄骆林,和他对上视线后她绽放甜甜的笑容,然后就会收到他温柔的短信警告。
【不认真听课的话,晚自习后你自己坐车回家。】
徐懿清把家里的少女漫画全收起来了,时间都用来和骆林一起学习,效果很好,她的成绩在稳步上升。
他们几乎天天一起回家,面对几个发小意味深长的眼神,徐懿清只能是红着脸含糊过去。
回家的路上,他们并肩走,两人的手背总是在不经意间碰到,徐懿清被骆林的肌肤灼得心痒痒,鼓起勇气牵住他的手,之后的日子便都会牵手一起走。
家里的司机不再需要出来接他们回家,那条铺满银杏落叶的路见证了他们一开始试探地牵住彼此的手,生涩的亲吻,还有藏进巷子里失控地索取对方身上的体温。
高考结束后,他们在阁楼里初次探索对方无人去过的领地,徐懿清羞得不敢睁开眼,而骆林却使坏撞|击她,让她睁眼看清楚她多能容纳他,还要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他明明是一个很温和的男孩子,在另一方面却总是化身为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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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林去英国念书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徐懿清纠结过,她到底要不要跟着去,认真和骆林谈了这件事后,她还是决定不去。
她喜欢厦门那个城市,喜欢出门就能看见海,更是因为她的母亲在这年被调派去了那边。
而徐懿清没想到,开始异国恋后,她从每次期待假期和骆林见面的甜蜜,到后面不能见面的时间渐长,她的性格逐渐变得阴晴不定,喜欢疑神疑鬼,天天都要和骆林打视频才行,还会去骆栖那边打听骆林的日常。
骆林无意间知道了这个事儿,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可他却没发脾气,只是连着三天没和她视频。
她觉得只要见面就会好了,所以请了一周的假飞去英国,而她并没事先和骆林说,当看到他和女同学笑着一起从教室出来,她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将要暴走的状态。
“你是谁?”走到他们面前,她的第一句是冲着那个女生说的,语气并不友善。
骆林惊讶她的到来,也马上察觉到她的情绪,便和同学道歉后牵着她回到公寓。
“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骆林的态度还是很温和。
徐懿清的情绪稳定了点,伸手去抱他,闻着他的身上熟悉的味道才稍微安了点心。
“你又这样,又不理我。”
她是指上周骆林没同意和她视频。
骆林眉宇间多是疲惫,轻叹了口气,回拥着她,“我觉得你需要冷静。”
“我不需要冷静,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徐懿清踮起脚去吻他,没有章法地吻,“骆林,我爱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骆林无言看她,任由着她的吻落在他的每一处,直到身上传来刺痛感,他蹙眉低头看,她埋在他的颈间留下了个牙印,推了推她,忍住情绪,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而徐懿清正直直地看着那个牙印,好一会儿后忽然笑着说:“这样她们就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就不会靠近你了。”
骆林脸色沉了下来,“懿清,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我没闹。”徐懿清还想去抱骆林,却被他再次推开,脸色微白,泪眼朦胧地看他,“我只是没有安全感。”
骆林惫懒地闭了闭眼,迅速压下心底的怒意,冷静且温和地和她说:“我知道你缺少关爱,知道你缺少安全感,但我能做的都做了,也答应了你尽早修完学分回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就拿刚才来说,那位只是和我同小组的同学,我们是在交流课题,没有一点越界的行为,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用那种语气去和人家说话。”
徐懿清难堪地低下头,眼里吧嗒吧吧嗒地砸在地板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因为从我位置的角度看过去,你们站着的距离确实很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刚才真的是头脑一热了,走过去时明明能看得一清二楚骆林和那个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骆林听着她说完,上前搂住她,轻声安抚:“懿清,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
等她不哭了才继续说:“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了,不管距离隔着有多远,我骆林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徐懿清被他的话哄得心里舒坦了很多,也意识到自己这一年多总是无理取闹让骆林有多疲惫,看着他说:“我会改的,不会再犯疑心病,但是如果我又让你不开心了,你生气骂我也好,就是不可以生闷气,有什么事我们应该摊开来解决才对。”
骆林心下松了口气,扬唇笑了笑:“嗯,我不会生气也不会骂你,也答应你不会再生闷气。”
之后他们渡过了非常甜蜜的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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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徐懿清把更多的精力专注在了学业上,空闲的时间去练舞或者和骆母一起吃饭,这样把自己的时间填满,她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
有爱的人,有喜欢做的事,还有妈妈的陪伴,她也越来越快乐。
直到某天,在和骆林视频的时候,他去阳台浇花时镜头晃动了下,她看见了公寓里沙发上放着的女士外套。
骆栖不和骆林住同一间公寓,她也很少会来骆林这边。
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骆林不慌不忙地给她解释,中午小组的成员来了趟公寓里,两男一女,女生的外套落在这里了,明天回学校的时候他会带过去。
徐懿清知道自己疑心病又开始了,她在之后把骆林给弄生气后自己一气之下挂了电话,接而把骆林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包括骆栖的电话她都没有接。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星期。
骆栖在跨年前从英国回来,什么也没问,强带着她去外面转悠,心情终于好点时,几个发小约着一起去江边看烟花。
骆林比骆栖提前了几天回来,他不是没找过徐懿清,只是次次都被拒之门外,次数多了他的耐心也会被消磨,既然她想自己一个人呆着,那她就自己好好冷静吧。
但看着那张瘦了一圈的脸,他终是不忍,在去给大家买吃的东西时牵着徐懿清走出人群外,拿出那条她心心念念想了很久项链给她戴上,好言好语哄了一通脸上才勉强有了笑意。
这次和好后,徐懿清明显没有之前快乐了,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海边发呆,看着潮起潮落,听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和骆林打电话时,她的话变少了,没有从前那么强的分享欲。
后来骆林归国,在北京开了律所,她被芭蕾舞团选中,各自都走上了少年时想去的那条路。
他们同居,一起上班,在公寓里分工做饭,日子过得惬意。
骆林的日日陪伴,徐懿清不再有猜忌,也越来越爱他。
但忽然有天,骆林胜诉了一桩大案件,从此业务能力在界内外流传开,踏入这个行业后他也几乎没败诉过,众人称他为“一个只打胜战的男人”。
慕名来找他打官司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工作量比以前翻了好几倍。
徐懿清开始一个人上班,下班后要先面对空荡荡的家,厨房只有她的身影,桌上会有骆林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
“今晚还开会,就不回去吃饭了。”
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句话了,徐懿清望着这个冷冰冰的家,心塞地把头埋进膝盖里。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做了点吃的装到食盒里,开车去往骆林的律所。
却在路途中发生了追尾,前车突然刹车,她始料不及地撞了上去,头磕到方向盘。
按捺住心慌,也顾不得额头的痛,她下车去看前车的司机,还好人没事,但对方不辜负本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劈头盖脸就把她给骂了一顿。
她太累了,没力气还嘴,走到一旁等交警来。
给骆林打了电话,他关了机。
这不奇怪,他的工作需要百分百的投入,开会时总爱关机。
可徐懿清却陡然生出许多委屈,她在交警来后开始掉眼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处理事故的人员狠狠批评了对方车主,对方车主也一改先前的嘴脸,为刚才不理性而道歉。
最后双方选择私了。
徐懿清这一趟折腾也用了快一个小时,她失了去律所找骆林的兴致,掉头回了公寓。
骆林也刚回家,瞧见她额头的淤青问怎么回事。
“追尾了。”她回答得轻描淡写,“处理好了。”
“除了额头还有没有哪里受伤?”骆林拿出药箱给她清理伤口。
“没有。”她挡了下他的手,“洗完澡再弄。”
说罢,她走上二楼房间里。
骆林看着她的背影,桌上的手机他回来时才发现没电了,正要充电开机打电话找徐懿清,她恰巧回了来。
睡前骆林给徐懿清上药,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骆林,你爱我吗?”徐懿清冷不丁地睁开眼看着他问。
骆林手微顿,垂眸,“为什么要这样问?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
“对啊,都七年了。”徐懿清扯唇笑得苦涩,“七年了,你都没说过爱我。”
骆林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拿了张毯子盖住她裸|露的肩膀,温声说道:“爱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我认为行动比甜言蜜语更实际。”
徐懿清目含期待,“可是我想听你说爱我,你现在说一句好不好?”
“我……”骆林顿住,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停顿这一下,徐懿清觉得自己过了一个世纪,她强忍着泪水,翻身上床背对着骆林,冷笑一声,“不用说了,你根本就没爱过我,连动动嘴皮子来哄我都不肯,还要用实际行动这个借口来蒙我。”
骆林有种困兽被逼入绝境的感觉,他揉揉眉心,“懿清。”
徐懿清把头蒙进被子,厉声说:“你滚,我们分手。”
“徐懿清。”骆林的声音沉了下来。
走过去把她藏在被子里的脸露出来,“我以为你长大了,会以成年人的方式来对待我们的感情,可你怎么还这样幼稚,从口中随随便便说出的“爱”就一定是真爱吗?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哄骗对方而把“我爱你”三个字挂在嘴边,可结果呢,不过是一场陷阱罢了。”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大道理。”徐懿清忽然冷静下来,“你是律师,我嘴笨说不过你,我很感性,不如你这么理智,可我只是想要爱人的一句我爱你有这么难吗?”
骆林沉默地看着她,倏然间深感疲惫,伸手替她掖了被子,“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这句话后,徐懿清单方面和骆林分了手,骆栖一直都以为是骆林提出的,所以怎么都看不顺眼他。
徐懿清搬出公寓,去了徐父给她买的房子里住,不管骆林怎么打电话都不接,他还会在单位门口和住的地方等她,她全都视而不见。
后来在季淮凛和姜静之的婚礼上认识了傅海延,这个人很有趣,能把她逗得开怀大笑,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从前明明是个浪子,却对她的追求坚持了好几年。
而这几年里,骆林只要有空就会等她下班,看着她无视他也不生气,下次依然会来。
他也终于说了她那时让他说得话,可她却已经不想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