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回过国

季淮凛等来了在波士顿的第四个万圣节。

他提前一个月,每日都会去趟机场接机口,有空的时候会一整天都坐在那,没空的话会查好航线挤出时间过去,只是每次都像前两年那样无疾而终。

今年又不来了吗?

-

傍晚六点五十分,季淮凛驱车回去。

远远就看见几个装扮得像妖魔鬼怪的人站在他的别墅门口。

嘴角抽了抽,郁结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哔!”

他把车慢慢靠近后,故意摁了下喇叭。

白色栅栏外站着的四人齐刷刷回过头,可能是认出了他,下一秒便又转回了头。

行。

他们装,他也装。

打开门,直接把车开进去,接而开门进屋锁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59趴在壁炉前呼呼大睡中,听闻声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瞧见是季淮凛,尾巴敷衍地摇了几下。

跟着他去晨跑五公里真的是难为它了。

Sherry和Steve在墨尔本吹了一周的冷风还没舍得回来。

平时总嫌他们在这里很吵,少了却觉得很空。

孤独吗?

不,门铃正响着呢。

他充耳不闻,抬脚往楼上走,在卧室里脱下身上的外套,随意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走出阳台看到外面有一群孩子过来了才下楼。

打开门。

“Trick or Treat!”异口同声。

他直接无视妖魔鬼怪之一伸过来的双手,弯腰把门后装满了糖果的箩筐拿到门口,和往年一样任孩子们自己选。

孩子们精心挑选了几个自己喜欢的糖果,诚意满满地道谢,一窝蜂地往下一家跑。

季淮凛双手交叉抱臂倚靠在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四个人。

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都装神秘。

“阿嚏!”

随着这声憋不住的喷嚏声,有人按捺不住地摘下了面具。

“行啊你,老早就认出了我们对吧。”周既衍上前,一掌呼在季淮凛肩膀,“成心让哥几个在外面吹冷风啊?”

兔子面具被徐懿清摘下,她顺手把骆栖的麋鹿面具给摘了,瘦弱的身体哆嗦着:“真的好冷。”

“进来,进来。”周既衍推开门,屋主人似的,“当自己家就行。”

骆林走在最后,见季淮凛目光落在外面,扬眉一笑:“在等人?”

季淮凛顿了一秒,转身:“不等了。”

这四个人来没提前打招呼,冰箱里能吃的东西很少,好在酒够喝,随便点几个外卖凑合凑合。

席间,连周既衍都察觉到季淮凛心不在焉,拿着瓶冰啤坐到季淮凛旁边,把空杯倒满。

“干了。”他举起杯。

季淮凛今晚不想喝酒,拿起旁边的白水同他碰。

周既衍啧了声,往后一靠,哼笑道:“别想了,人不来,我特意去苏州找了她,说是要参加比赛,怕她糊弄我,我也查了她说得比赛,确实是在这几天。”

季淮凛没说话,水也不喝了。

样子像丢了魂似的。

“苏大不收快递么?”季淮凛忽然问。

“现在哪个学校不收?”周既衍思索片刻,“你给人寄东西了?”

“没有。”季淮凛从沙发上站起来,在烟盒里抽出支烟,正准备上楼抽,门铃响了。

心一紧,但随即想到周既衍的话,肩膀微垮,嘴里咬着烟,手插兜去开门。

本以为是来要糖的小孩,没想到外面站着的是一时想不出名字的人。

剑眉拧紧,语气说不上好:“找谁?”

夕阳隐退后的傍晚带着酡红。

方妍的脸也泛着绯红,她甜甜一笑,“找你啊。”

“谁啊?”骆栖好奇地走过来。

方妍微愣,紧张地往里面了一圈,接着长长吐了口气,礼貌友好地笑:“骆栖姐。”

“方……”骆栖顿了下,努力回想着,“方什么来着?”

好歹她还记得人家姓什么。

“方妍。”徐懿清脆生生地笑声传出来,“栖栖,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骆林瞧见方妍穿得少,温和笑笑:“进来吧,外边冷。”

季淮凛可没打算让方妍进来,他用身体挡了下,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什么事?”

从来美国后,他几乎没和方妍见过面。

浪费时间。

“爷爷让我来的。”方妍清楚怎样能让季淮凛松动。

果然,季淮凛不耐地垂了下眼,转身回到了屋里。

方妍低头笑笑,关上了门。

她进去后,边摘围巾,边亲昵的把里面的人喊了遍,男的称呼哥哥,女的称呼姐姐。

周既衍对声“既衍哥哥”表示非常受用,笑眯眯地咬了口披萨,“方老家的孙女嘴真甜。”

骆栖走过去掐他耳朵,皮笑肉不笑:“既衍哥哥~”

周既衍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把搂住骆栖的细腰,往她耳边吹气,“乖,晚上再叫。”

方妍很会找话题,再加上个周既衍,一个晚上都没有冷场过。

季淮凛上二楼抽了几次烟,最后一次干脆不下去了,躺在露台的沙发上,盯着漫天星空,眼渐渐酸涩。

“想回国吗?”

方妍悄无声息地走了上来,站在花圃旁,弯腰择了片向日葵的叶子。

季淮凛的脸色霎时难看,手指握拳,盖住眼睛。

“和我结婚,你就可以回去。”方妍靠过来,垂眸盯着那张吸睛的脸看,嗓音柔了些,“阿凛哥,现在想回国就只有这个方法,你不考虑一下吗?”

季淮凛嗤笑:“不考虑。”

方妍睫毛颤了下,眼里水雾漫漶,哑着声说:“可你,不是想见她吗?”

“想见她。”说这三个字时,季淮凛的声音倏然变得温柔不少。

太想了。

他太想她了。

思念无处发泄,只能寄托在那一千多张明信片上。

去年寄回国的前一晚,他写了一张,短短两行字。

-来见我好不好?

-我们和好。

落款照旧:依然爱着你

可一切都没有回音。

他把手拿开,撩起眼皮看方妍挂满泪珠的脸,无动于衷,冷冰冰地说:“我不会和你结婚。”

方妍擦干泪,陷入沉思,随后固执道:“你不和我结婚就回不去,你还能怎么见到姜静之?”

姜静之三个字刺了下季淮凛的心脏,浑身一震。

他猛地起身,表情平静:“想知道么?”

不等方妍说话,他大步往里面走,脚步很快地走下一楼。

客厅几人玩起了飞行棋,周既衍眼睛笑成一条缝,得意洋洋的样子,只因为他刚才吃了骆栖的一个棋子。

骆林闻声瞥了眼楼梯,举起沙发上的手机,“阿凛,手机刚才响了。”

他的话没让季淮凛停下脚步,并且径直走进了厨房,方妍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跟下楼。

“什么情况?”徐懿清问。

骆林隐约觉得不对劲,拍了拍怀里的徐懿清,示意她起开,接而快步往厨房走。

骆栖掷了个六,眼睛一亮,把刚好在终点门口的周既衍送回了家。

“我靠,栖栖你真歹毒。”周既衍苦苦哀嚎着,他这回四个棋都待在家里了。

骆栖轻哼一声。

“不要!”

方妍突如其来尖锐的喊声吓了客厅里的三人一大跳,还没等他们有反应,厨房传来哐当的响声。

周既衍神情瞬间严肃,蹭地站起来,跑向厨房。

骆栖跟着跑过来,入目的是一滴滴的血顺着季淮凛的手腕流下,她震惊地张大了嘴,声音打颤地说了句脏话,并且眼疾手快地扶住受到惊吓差点摔倒的徐懿清。

“阿凛,冷静点。”骆林抿抿唇,“既衍,先叫救护车。”

周既衍正要打电话,“在叫了。”

“不用叫。”季淮凛嗓音很淡,面色冷静得可怕,仿佛在流血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抬眼看方妍,唇微掀:“打电话,打给谁我想你很清楚。”

方妍似乎才从季淮凛的果决中回过神,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面涌,喉咙像是被东西强行塞着一样难受。

“你先,”她用手背重重地抹过眼睛,“先去医院。”

季淮凛脸色渐渐泛白,嘴唇血色几乎全无,手腕的血还在不知疲倦地砸在地上,光洁的大理石被染得触目惊心。

他的眼里有近乎疯狂的执着,“打。”

“先叫救护车啊!”骆栖急了,抓过周既衍的手机,想拨急救电话,手却被摁住。

“再等一下。”周既衍说。

“我打,我打。”方妍跑回客厅,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地拨通了季老的电话。

救护车在十分钟后赶到。

周既衍在救护车上没忍住把季淮凛给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在方妍结束电话后他第一时间给季淮凛包扎止血,现在坐得指不定就是殡仪馆的车了。

几个人在医院陪了一夜,早上眨个眼的时间,病床上的人就不见踪影。

苏州。

季淮凛时隔几年回到国内,他没带任何行李,缠着纱布的手上拎着个棕色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的是姜静之十九岁到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

从苏大门口到姜静之宿舍楼他只用了七分钟的时间,伤口已然裂开,纯白的纱布被慢慢溢出的血渍染红。

来来往往不少人皆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季淮凛,八卦的人纷纷在心里感叹这又是哪位姐妹的杰作。

正值中午下课,宿舍楼里很多人进出。

季淮凛站在树下,嘴唇紧抿,漆黑深邃的眉眼盯着一个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的手支撑不起袋子的重量,低眸换了只手,抬眼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

嘴张了张,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快四年没见的人,围着曲绾给他和她织得同款围巾,跑向了另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身边。

她手上拎着的东西被男人动作自然地拿到自己手里,男人就像那年他看到的那个视频,侧头对她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并肩往另一条路走。

季淮凛把受伤的手藏进大衣口袋里,脚步如有千斤重的一步一步跟在他们背后。

眼前的画面无比刺目,他克制住自己即将失控的思绪。

等一会儿,就再等一会儿,等他调整好自己的思绪,等他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吓人,这么多年没见,他该是笑着和姜静之打招呼才对。

从林间小道到柏油校道,再出校门,季淮凛就像是一个路人,奇怪的路人。

他的脚步骤然停在交通灯刚换红的斑马线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

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连锁酒店。

说说笑笑的两个人没有回过一次头,步伐坚定地踏入了酒店里。

交通灯早已经转换成行人可过。

季淮凛盯着空无一人的酒店门口,被抽走的知觉霎时间复苏,脸色煞白,五脏六腑在顷刻间被绞碎,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里。

他以为当年姜静之毅然要和他分开时的那种痛才是最痛的。

看,原来并不是啊。

对面过来的人群从季淮凛身畔经过,有人在无意间撞到了他放在口袋里血淋淋的手。

身心交替的痛几乎夺取了他全部的呼吸,他每一次喘气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绿灯转为红灯。

万里无云的晴天在一瞬间阴沉黒压。

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人行道上的行人没再为谁停留,带着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跑。

季淮凛霍然转身,手上拎着的东西被他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哐啷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碎得四分五裂。

静之,

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了那个夏天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太晚了,字也没多少。因为明天要回家了,今天在搞卫生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