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幽禁

周管家把早饭端上餐桌摆好,看了眼在翻报纸的季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老爷——”

“行了。”季老扬手打断他的话,“他什么时候认错就什么时候起来。”

闻言,周管家只能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端着东西往正厅走,进去便看见跪了一夜背脊还板直的季淮凛。

这事儿啊实在是怀桉做得不地道,昨晚客人都还没走完,怀桉就拿着张照片去给季老,那照片他也看了,照片上的两个人抱在一起,那姿势可不算清白,哪像普通的哥哥妹妹关系。

也难怪季老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阿凛,你就和老爷子认个错吧,这样跪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季淮凛神色淡然,微抿着的薄唇弧线透出冷漠,对于周管家的话他不置一词,手却用力攥紧了那张照片。

周管家看着季淮凛长大,他就跟自己孩子似的,没有不心疼的理由,上前苦口婆心继续劝着:“先认个错,有什么事慢慢解决,你和老爷子性格都犟,但他也疼你。”

“周叔,我有什么错?”季淮凛松开手,低头,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面姜静之的脸。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刚好是姜静之而已。

“很好,不愧是我季家的男人,有骨气。”季老站在门口,眉目冷硬,身上已经换上了军绿色的制服。

他走到季淮凛面前的雕花木椅上坐下,纹路粗糙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

“你和她进展到哪步了?”

季淮凛不说话,冷傲地目视着前方。

季老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竟然你不肯说,那我只好亲自去问她了。”

“您从小就教育我,做事要懂分寸,要有责任心,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清楚。”季淮凛把视线移到季老身上。

季老挑起了眉梢,明显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只要是没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就会有办法让这事及时止损。

“多久了?”

“没多久。”

季老摸着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沉声道:“断了吧,别让我出手。”

季淮凛固执地昂起下颌,“断不了。”

“啪”干脆利落的巴掌声在正厅响彻。

季淮凛的脸被狠狠甩向了一边,他咬紧牙关,擦掉嘴角的血迹,重新板正身子直视着季老,丝毫在不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

季老把轻微发颤的手背在身上后,深深吸了口气,另只手一抬,外面进来五六个人,“带他回房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爷爷。”季淮凛冷笑,“您想幽禁我?奶奶要是知道您这样待我,她能原谅你吗?”

“混账!”季老怒喝一声,脖颈青筋爆棚,下意识扬起的手就要甩向季淮凛,却在触及到他那毫不畏惧的眼神时硬生生收住了手。

“带走!”

几个男人马上走到季淮凛身边,恭敬地朝他点头致意,接着伸出手想要碰他。

季淮凛冷睨他们一眼,躲开他们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毅然转身,迈步走向门外。

临出门前他停下,目光落在姜静之的房门外。

“别忘了,您答应过奶奶绝不会伤害她。”

五六个男人守在季淮凛门外,除去送食物,任何人没季老的允许不得擅自把门打开。

周管家想到季淮凛从昨夜起就没进过食水,在季老出门后赶紧去厨房弄了点吃的。

周管家拿着食物进了去,里头黑漆漆,只有风吹起窗帘时才会有零散光亮,房间主人手背盖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把吃的放在桌上,叹气道:“阿凛,吃点东西吧。”

过了很久,床上的人才有动静,声音很低,透一层掩盖不了的悲伤,“周叔,她呢?”

周管家把落地灯打开,让房间看起来没有那样阴暗,他看了看季淮凛的手,还是拿着那张照片。

“她一直在房里没出来,早上我进去看了,她没事,只是说在等你。”

季淮凛的心倏然揪紧,抓着床单坐起来走下床,膝盖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痛意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大步走过去拉门,结果怎么也拉不开。

他盯着门,目光冷若冰霜,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把门打开。”

这话是说给外面的人听。

外面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时背脊下意识一僵,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他们收到了命令,周管家以外的人都不能靠近和进出这间房。

“季少,很抱歉,您不能出来。”

话音刚落,季淮凛一脚踹在了门板上,门“哐啷”一声却始终屹立不倒,他无力地闭了闭眼,又一拳头砸在门上。

“阿哥!”

门外响起的声音让季淮凛猛然睁开眼,他把额头抵着门板,声音有了温度:“静之……”

姜静之推开想要拦她的人,手轻轻拍了拍门,好让季淮凛知道她在哪,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她清楚自己不应该去给他增添麻烦。

有些事她知道会来,却从没想过会来得这样快。

姜静之抹掉眼眶摇摇欲坠的泪,睫毛剧烈抖动,说话时说完口气却异常轻快:“阿哥,我一点事儿都没,待会儿我还要去工作室,过几天就要彩排和正式表演了,我不能偷懒,也……暂时就不等你来找我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颤抖声越来越控制不住,她想到早晨那个响亮的耳光,顿了顿,哽着嗓子笑道:“我也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和季爷爷吵架,下次见面也不可以比现在瘦好吗?”

里面迟迟没有声音,姜静之把脸贴在门上,她知道季淮凛一定就在这里。

守门的人本是马上就得把姜静之赶走,但这姑娘满面的泪水,曾经曲绾待她又是那样好,所以他们都动了点恻隐之心,就多让她待了会儿,“姜小姐,您再不离开这里——”

“我答应你。”房内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季淮凛目光紧锁着一个方向,仿佛可以穿透坚硬的门板看见姜静之那张故作坚强的脸,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想紧紧抱着她,想给她擦泪。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静之,照顾好自己。”他轻声说。

姜静之拼命点头,她得赶紧走了,不然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阿哥,静之走了。”

门外有慢慢走远的脚步声,季淮凛背靠着门,一直到声音消失,身体才慢慢滑落在地上。

周管家伫立在一旁,想劝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季淮凛与姜静之这样深的感情让他震惊,但震惊却也能理解,毕竟他们相识了十二年。

只是这段缘,难续。

-

姜静之连着两天都早去早回,她没再见到季老,听说是去了四川凉山,要在那边待好几天。

即使这样她也没办法和季淮凛见面,许是那天早上她在季淮凛门口逗留被季老知道,季老训了下属,他们现在连她走到院子都要谨慎留心。

周管家说季淮凛有吃东西,但吃得极少,总是躺着床上一声不吭,只有听到她房门的开关声时才会像个有生气的人。

她听了周管家的话,心里实在难受,连着失眠了好几晚。

隔天开始,她早中晚都进厨房,做了些简单有营养的食物让周管家送去季淮凛房里。

季淮凛的手机电脑都被收走,他们只能靠着周管家的传达才能知道彼此的近况。

每次周管家从季淮凛房间出来都会拿着一张写着“你好吗?”的纸给姜静之。

周管家还告诉姜静之,她做的饭菜,季淮凛一点也不剩地吃完了。

姜静之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点。

-

彩排结束那天何炀叫住姜静之,说他很久没搭公交车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姜静之猜出他有话要说,看着时间还早就答应了。

随意上了台没什么人的公车,开往的方向他们都不在意。

姜静之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上,何炀与她隔着一条过道。

外面下起了小雨,车窗被涂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姜静之忍不住伸手过去,在玻璃上一笔一画写了几个字。

车子到站点后开门,车上的人陆陆续续都下了车,连着过了好几站,车内只剩三个人,唯一的声响就是下上站播报。

“心情很差吗?”何炀率先打破了沉默。

“还好。”姜静之扭头看他,“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明天的演出。”

她觉得自己倒是理性,至少是没让坏情绪去影响其他正事。

何炀笑,“我猜是和你这几天的独来独往有关,没见他过来接你了。”

姜静之淡笑:“嗯,出了点事。”

何炀没细问出了什么事,反倒是讲起自己和他那受伤舞伴的故事。

他和这位舞伴认识两年,对方同他表露过多次心意,但他都拒绝了。

日日朝夕相处他心里也不可能不起一点涟漪,但那仅有的一点心动在对方父亲来找他时消失殆尽。

对方的父亲是某检察院的检察长,母亲是大学教授,高知家庭。

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舞者。

那个女孩这次受伤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再次拒绝,女孩终于是死心了,等康复后会遵从家里的决定出国留学,以后或许都不会再回国。

“你后悔了是吗?”姜静之敏锐地察觉到何炀回忆时眉宇间流露出了淡淡忧伤。

何炀耸肩微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静之,我们都还很年轻,为什么要因为害怕受伤而活得畏畏缩缩,因为害怕受伤而错过了爱人与被爱的机会,这个年纪不放肆生活说不定以后的我们会后悔吧,我们最不缺的不就是从头再来的勇气不是吗?”

-

表演当天。

姜静之在后半夜才睡,做着噩梦被惊醒时刚好凌晨五点,醒来后就怎么也睡不着,她下床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季淮凛紧闭着的房门,门外守着的人只剩四个。

姜静之抬脚走过去,其中一个人便马上走到面前伸手拦住她。

“我就站在门口,不会让他知道。”她恳求着。

她不奢求能见到季淮凛,但至少能让她离他近一些。

拦住姜静之的人名叫孙智,是曲绾住院那会儿时常守在病房门口的人,姜静之每次带零食过去都会分给他一点,虽说不是特别熟但也不是可以对姜静之做到铁石心肠的关系。

可孙智再怎样心软也不可能违抗季老的命令,他低着头不看姜静之,“姜小姐,还请你别让我们为难。”

姜静之拉着他的衣袖,“孙大哥求求你,就让我在那站一会儿。”

“静之?静之是你在外面吗?”

季淮凛的声音骤然传出来,姜静之怔住,奔涌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她不敢去细想,季淮凛到底是被吵醒了,还是和她一样在失眠。

另外一个人听到季淮凛声音后马上走到姜静之面前,他的面色说不上多好,“回去吧姜小姐,上回因为你我们几个全都受到了责罚。”

姜静之摇头不肯走,想尽办法让他们松口,“我不走,求你们让我和他说说话,季爷爷怪罪下来就说是我——是我以死相逼,所有惩罚我自己承担。”

“嘭!嘭!”

院子里响起连续不断的踹门声。

姜静之趁着他们分心之际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快步跑了过去,她边说话边拍着门板,只想快点让季淮凛镇定下来。

“阿哥,我在外面。”

踹门声终于消停,但里面人也没再出声。

周管家被吵醒,阻止了还想上前拉姜静之走的人。

姜静之背贴着门板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季淮凛做了同样一个动作,只自顾自地说话:“阿哥,你醒这么早吗?”

季淮凛双手掩面,苦涩地扯起唇角:“嗯,和你一样。”

姜静之弯唇笑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有同款熊猫眼了?”

季淮凛久违地听到她的笑声,堵在胸腔的郁结终于是慢慢解开。

姜静之把这些天所见所闻尽数说了出来,季淮凛话不多,但还是能做到句句有回应。

一直到第一缕晨光洒进季家院子才没了声音,往日里这个点家里的佣人已经开始忙活,而今天的院子变得静谧无比,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生怕打扰到靠着门板睡着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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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时间是在傍晚六点二十,露天大舞台,何炀说这支舞融入进落日的橘光里才会更有韵味。

姜静之换好表演服后坐在化妆室里,任由着几个化妆师在她脸上捣鼓。

六点十分夕阳渐渐西沉,橘红色的光照射在数千人面前舞台上。

姜静之站在后台等着上场。

她想起季淮凛最后问她想要他去看表演吗?

她迟疑了会儿,然后义无反顾地点头说想。

可是此刻她却是不敢奢望。

“静之,轮到我们了。”何炀的声音将她游离的思绪拉回。

她朝何炀歉意一笑,然后把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上,一同走上舞台。

音乐播放前,她忍不住迅速扫了一圈观众席。

这一看,她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何炀最后那段话大部分摘抄自网络与韩剧cheerup,如果侵权马上更改。

——

然后说一下现在的小季才20岁而已,他有本事但是还没有抵抗家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