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素——毕业于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1992年入选福布斯设计师榜,以犀利的眼光,独特的创意思维,新颖的搭配风格曾一度风靡国内外设计界,她年轻时更是带着自己独创的品牌奔走于国外各大高级定制时装周。
在海外近三十年,归国后被各大服装学院、企业抛出橄榄枝,而齐素在休息一年后最终选择去往家乡大学任职。
这样一个称得上传奇的人物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名片交给姜静之,她内心里的震撼一直持续到回来北京,她坐在自己房间,看着抽屉里那本以齐素为封面,当年国内外都卖断货的杂志。
曲绾在世时,姜静之第一志愿是华清,第二志愿便是北服,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北京。
即使是到了这一刻,她的坚定也没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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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
姜静之最近的情绪愈发低压沉闷,光是想到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来临的高考,她就有了种随时都能崩溃的念头。
下了晚自习也不急着回家,推着小电驴拐过街角,慢慢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虽然晚回去的后果就是得做题到凌晨,但是被晚风把头发吹凌乱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有一瞬的轻松。
等回到季家门口已经是夜晚十一点,通常这个点季家的人该休息的都休息了,只会留下几盏小灯,可今夜却灯火通明。
姜静之把车停好,进去前询问门外的守门大哥今晚怎么回事,守门大哥说是季老的老战友从国外回来了。
季老的战友姜静之只知道一位,也是会经常出现在曲绾平时的话语里,每每讲起他,曲绾总是满脸都充满感激与愧疚。
那是一位同季老一样战功赫赫的特种老兵,当年他们同去守卫边境,却在某次出任务时被一群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给偷袭,而那位老战友就是在那次为了去救被十几个雇佣兵围攻的季老,左腿内侧的位置挨了一枪,从此行动再不能像正常人那样。
这位老战友退役后去了国外休养,季老每年都会过去探望他两次。
姜静之走进内院,正厅传来两道爽朗大气的笑声,她沉默地听着,加快步伐走回房间。
“静之,回来了啊。”周管家端着几样点心刚从厨房出来,他往回看了眼,说,“里头还有份小蛋糕,你帮我一同端进去吧,省得来回走。”
姜静之忙把书包放在院里的长椅上,走进厨房把周管家说的蛋糕拿出来。
周管家边走边叮嘱姜静之,“里头来的是老爷子的战友,姓方,待会儿要是和他对上眼了,你就问声好,要是没有咱就出来。”
姜静之低低应了声好。
“季爷爷,您这鱼养得可真好。”
还未踏进门槛,姜静之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道清甜的声音。
“你要喜欢就让你阿凛哥给你捞几条回去。”
姜静之脚步微顿,下意识扭头看左边,季淮凛的房间没有上锁,可他下午还特意告诉她要在学校忙项目的事,这周末不会回来了。
她敛起心头异样的情绪,赶忙跟上周管家的脚步。
一进去,果然就看见了坐在季老身侧的季淮凛,白T黑裤,头发比前天见时短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他正喝着茶,冷峻的侧脸上有着很浅的笑意,在看见她时微微挑了下眉,但很快便恢复神色。
而坐在季老另一侧的想必就是那位老战友,与姜静之想象的不同,这位不似季老那样锐利有威严感,他面容很和蔼,眉目慈祥,给人一种非常平易近人的感觉。
“啊,我的蛋糕来啦。”
姜静之刚循声抬眼,就见鱼缸后面走出来一个长相十分甜美的女生,她穿着粉色的短款纱裙,小跑过来时裙摆微微飘起。
女生拿走姜静之手上的蛋糕,留下一阵清香萦绕在她周围。
方老的笑纵容且宠溺,他朝着季淮凛说:“这丫头就爱大晚上吃这些东西,怎么能胖怎么来。”
季淮凛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门口人出去的方向移回到方老身上,他嘴角噙着淡笑:“现在的人似乎都在往骨感美趋势发展。”
“那阿凛哥喜欢瘦一点的还是胖一点的女孩子?”方妍咬了口蛋糕,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长相气质都极佳的季淮凛,在国外这么多年,她还真没遇上过什么能让她真正心动的人,果然这次回国是正确的。
季老不由得笑道:“妍妍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害羞。”
“我很害羞的!”方妍微嘟起粉唇控诉,“季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打趣人家。人家可是小姑娘,怎么可能不会害羞。”
两位老人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摇头大笑起来。
方妍脸更红了,快速低下头,手胡乱戳着蛋糕,心里则是在想季淮凛怎么还不回答她那个问题,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再问一遍的时候,季淮凛终于是开口了。
“我喜欢?”季淮凛喝了口茶,喉结缓缓滑动,“她现在的样子我就很喜欢。”
话落,方妍疑惑地眨了眨眼,而季老微不可察地拧紧了眉。
方老笑而不语,大掌一挥,就把桌上下得不相上下的棋盘打乱,“来,老季,咱俩今晚下个通宵。”
季老睨了眼棋盘,“好你个老方趁我不注意玩这招,老实交代,是不是刚才那局你也知道赢不了我对不对?”
“我是怕你输了气不过。”
……
姜静之回到房后把门利落锁上,接着就把书包挂好,拿出没做完的卷子开始解题。
一直做到凌晨一点,她把笔放下,手握成拳锤了锤敲肩膀,锤了一阵时间,那处的酸痛感才得以消除。
她打算去洗个澡,站起身拉开凳子,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啦的尖锐声,与此同时还有几下叩门声响起。
姜静之动作停了下,竖起耳朵去听门口的动静,没想到安静下来反而没有声响,她沉吟了几秒,只能认为刚才的只是幻听。
“开门,姜静之。”
姜静之心猛地一跳,眼睛立即盯着门板,仿佛能看见外头站着的高大身影。
她不作声,潜意识里想看看季淮凛什么时候会离开。
季淮凛单手举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盒子,另一只手肘横着压门板上,听到里面忽然没动静了,他勾勾唇,眼里透着笑意:“给你带了双皮奶,这样能把门打开么?”
“我睡觉了,不吃了。”姜静之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嗓音有着江南女子的温软感。
“哦,你现在喜欢开着灯睡啊?”
“啪”一声,屋内的灯熄灭。
季淮凛压低嗓音轻笑了声,曲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叩门,“原来你不洗澡就能睡觉。”
灯又“啪”地亮起,门也随之打开。
姜静之拿着睡衣,唇红齿白的脸蛋上挂着少有的淡漠神色,目不斜视的想从季淮凛身旁挤出去,但下一秒,他的长臂便横在了她面前。
她深吸口气,俯下身子想从手臂下穿过,可结果人家也跟着往下移,头顶还落下了闷笑声。
“我要洗澡。”她淡道。
季淮凛一听这声音不太对劲,立即敛起神色,低头去寻她的眼睛,她清澈透亮的瞳仁里看不见一点起伏,也看不见——他。
他突然意识到,这姑娘是真的在生气。
“吃了再去?”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带着哄人的意味。
姜静之摇头,态度很坚决,“我要洗澡。”
季淮凛知道不能再硬碰硬,便拿开手给她让路,一让开这姑娘就大步往浴室那边走,他挑了下眉梢,拎着双皮奶走进去,站在书桌前扫视了一圈屋内。
她的房间从来都是干净整洁,她有点念旧,所以从小学到现在的书本全都留下,一个小书架被她摆得满满当当,她还喜欢看杂志和推理漫画,书架最下格的名侦探柯南漫画书还是他高一时买了两天就借口不好看扔给她的。
书桌的左上角贴着几张相片,是他们在苏州那会儿拍的大头贴,现在一看怎么还莫名的顺眼。
接着季淮凛的视线往右边移,轻而易举就捕捉到那一堆书本下的不对劲。
他把书本移开,指尖夹住压在最下面的卡片。
当看见卡片上苏州大学等字眼时,他下颌微僵,眼底浮过千万种情绪,双腿像是被地面吸附,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面色迅速恢复如常,把东西给放回了原位。
一张名片而已。
这念头刚冒出来,季淮凛忽然伸出手把那张名片给抽出来放进了口袋。
姜静之进来后看见季淮凛还在房间里也不觉得惊讶,她洗澡前就多留意了下,季家的人几乎都睡了。
她去把校服外套挂起来时从镜子前一晃而过。
马尾被她随意绑成了个高高丸子头,鬓边的发丝被水弄湿贴在了圆润白皙的耳边,浴室里的热气蒸得她脸颊绯红,宽口睡裙遮不住她细长脖颈下精致的蝴蝶锁骨。
她转身对上了季淮凛的视线,见他在盯着她看,她极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脚趾也因为异样的情绪微微蜷缩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
屋内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姜静之想缓解那种别样的不自在,擦干手后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做题,她把自己沉浸在题海里,尽量去忽视倚靠在桌边存在感极强的人。
她把自己的意志力想得太强大了,季淮凛的修长宽大的右手就撑在她手肘的旁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根本没办法忽略。
时间慢慢过去了十分钟,姜静之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慢慢放在了题上,季淮凛那轻缓清冽的声音又突兀的响起。
“这里错了。”
她撇了眼他指着的地方,秀眉轻拧,然后拿起涂改液摇晃涂上去,不等他开口指点,她已经改成了正确的。
季淮凛垂眸看姜静之的头顶,再往下,是她那泛着红晕的耳根,再往下,他才发现她的右侧肩窝上有颗不大不小的褐色浅痣。
再往下,她松垮的领口——他迅速撇开视线,急剧滑动了下喉结。
季淮凛调整好呼吸,瞥了眼在专心做题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吐了口气坐在床边,淡青色经脉微微凸起的长臂伸直到她的卷子前,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静之,对不起。”他是在为刚才眼睛的冒犯而道歉。
闻言,姜静之攥紧了笔,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季淮凛勾了下唇角,主动解释:“今晚方老爷子突然就来了,没有提前和爷爷说声,爷爷那会儿还在外头开会没办法走开,季则出差了,所以我只能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回来。”
他补充了句:“方老爷子的孙女我也是头回见,不太熟。”
说完抬眼看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姜静之倏得耳热,班上有高二开始就谈起恋爱的同学,每次男生惹得女生不开心,男生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哄女生,而男生说话的方式和季淮凛的如出一辙。
哦不对。季淮凛的都是真话,而那个男生都是半哄半骗的。
她盯着桌子,干巴巴地说:“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又没有生气,我干嘛要生气啊。”
季淮凛忍不住轻笑,他那会儿总听周既衍抱怨骆栖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偏要说不喜欢,他当时光是想想就觉得与这样别扭的人去相处肯定会累。
他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对方要真说了不喜欢那你就自己慢慢不喜欢吧,谁搭理你。
可这个“对方”是姜静之的话,他便会觉得完全不一样,他会乐意去分析她话里的意思,他也有无限的耐心去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