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手忙脚乱地伸手欲去扶他,不敢提及刚才的尴尬:“阿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可有什么地方磕着?”
息扶藐站起身,亦是掠过刚才,温声回她:“无碍,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之间好似往常,兄长问,妹妹回,关系亲密无间。
她道:“等阿兄,外面下大雨,担心阿兄。”
话音落下,头上便被轻轻地揉了下。
他说:“不用担心,日后若是雨大了,我回不来,派人传口信给你,以后不用在这里等,你身子弱。”
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兄长对妹妹说的关心话,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的甜。
她忍着他主动靠近的甜蜜,对他乖乖地点头:“好。”
息扶藐的视线从她柔善的面容划过,看向已经停雨的外面,“雨停了,走罢,我送你回去。”
孟婵音正欲起身,面色忽然一变。
许是一下起猛了,一瞬间腿间流出湿腻腻的,小腹也隐隐坠重的地泛起酸胀。
竟是月事来了。
她脸色一变,慌忙又坐回去,想要压住那股往下坠的感觉。
息扶藐见她忽然的动作,黑眸看去:“怎么了?可是腿麻了的?”
说罢他屈身欲去替她揉小腿。
还没有碰上,耳边就响起女子怯生生得好似快要哭泣的声音。
“阿兄,别碰……不是。”
轻轻的腔调如一江春水,含糊着软怯。
他心口一跳,压下那股不合时宜的感觉,抬起头,看向她泫然欲泣的莹白小脸上布满薄薄的艳色。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因为羞耻,下眼眶湿红红的,抓住他的手腕嗓音轻成气音:“阿兄,不是腿麻了,能不能帮我去找个丫鬟过来,帮我……”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期期艾艾地定眼乞求他。
用如此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一个男人,的确是会得到男人真心实意的怜悯,但他心思本就不纯,会下意识往另外一出去想。
息扶藐蓦然垂下眼睑,道:“天太晚了,她们都已经休息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连忙开口拒绝。
可脏字还没有从她口里出来,他已经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
身子倏然腾空,孟婵音下意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扬着水盈盈的眼看向眼前的男人,原本羞赧的心忽然平静。
他知道她是怎么了,而且不嫌弃,也不觉得站在身上是什么污秽。
这让她想起在青州,那边风俗不大方,女子来月事那几日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只能坐在小黑房子中等着月事结束。
没有那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感受到差别。
有人在疼她,她也有家和爱。
“阿兄。”她柔弱地靠在他的肩上,嗓音低落。
“嗯?”他尾音上扬,步伐稳健地抱着她走在,只余微弱灯火的长廊上。
“若是当时我没有嫁去青州就好了。”她失落地说。
息扶藐神色微动,薄唇微启,话还没有出口,便听见她兀自喃喃最后的话。
“要是当时我嫁给的是子胥哥哥,这样我就能和阿兄在扬州,时时见面……”
她靠在他的肩上,压制袭来的情愫,不敢明说,小心翼翼的用别的话向他说真心话。
刚从青州离开时,她没有生出什么后悔,姨娘从小便教导她,女子生来就要嫁人,哪怕她被兄长接回去,他也不会一直养着一个,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姑娘。
所以她来息府的途中就做好准备,回来住一段时日,讨好阿兄与嫂嫂,让他们真心实意的为她另择一户好人家,待她好的夫婿。
唯一的差错便是在来时,她真的从未想过兄长还是会待她如此好,也如此令她欢喜。
她曾经情窦初开的情意给的是娄子胥,可时日久了,在柴米油盐的日子里淡化成遗憾,却不会去惦念。
而现在重新令她惦念不忘的,是兄长,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子胥哥哥?”听见她口里说出来的人名,息扶藐的脚步骤然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都已经娶别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她现在还想要嫁,当初他不应该只逼娄子胥退婚,应该彻底抹去他,她现在说不定就不会惦记了。
孟婵音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便与他解释道:“嗯,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娄子胥,那年我和他订过亲,后来因为发生了落水之事,他迫于世人言语,不得不与我退婚,转而娶了魏府的姑娘。”
她解释得很详细,但他听后表情淡淡的,似乎只是一个根本就不值得记起的人。
孟婵音留意着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淡,脸上不免浮起失落。
息府的姑娘那般多,自幼定亲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况且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兄长他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小脸,认真地盯着他的下颌,“阿兄,如果你再为我选夫婿,能不能不要离你很远啊?”
息扶藐没有看她,走到蝉雪院推开房门,“一会儿我给你装暖腹袋,晚上抱着睡。”
他将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孟婵音等不到他的回答,心下失落,面上却不显,温婉地露出柔笑:“好,辛苦阿兄了。”
息扶藐目光越过她,见她被褥叠得整齐,上前去抻被褥。
“阿兄——”
他转过头,似不解地盯着她,薄唇微动:“怎么了?”
枕头下还压着白日买的玉势。
孟婵音压下脸上浮起的慌乱,佯装镇定道:“阿兄,我想先换衣裳,不着急睡。”
息扶藐闻言随意地睨了眼床榻,脚步往后退:“好。”
他出门后贴心地阖上门。
孟婵音高悬的心缓缓松下。
从椅子上站起身,先上前去掀开软枕,打算将玉势寻个地方藏起来。
指尖刚碰上,忽然就如触烈火,忍不住往手收。
她敛下卷翘的长睫,轻如蝶翅颤了颤,将枕头重新盖在上面。
换完干净的衣裳,隔壁小室有人抬了热水进来。
门扉被叩响。
“婵儿,水已经好了。”他立在门口说。
门被拉开,披着一头乌黑柔顺长发的女子探出头,美眸水柔柔地仰头看他,轻声道:“多谢阿兄。”
息扶藐将暖腹袋递给她,“早些休息。”
孟婵音接过来,低头一看,还有一碗红糖水。
难怪来得比较晚。
她抬起柔弱艳白的小脸,“辛苦阿兄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为我忙这么久。”
息扶藐莞尔,揉着她柔软的头,“应当的。”
她乖乖地垂着头,让他揉。
息扶藐并未留多久,甚至连房门都没有踏进就离开了。
孟婵音简单用热水将身上擦拭了一遍,然后回到房中,躺在榻上,眉眼泄出一丝雀跃。
月事来了五日才走得彻底。
这几日息扶藐每日从外面回来,都会来她房里坐一会儿,还会带给她不少稀奇古怪的有趣小玩意儿。
她脸上的笑意明显渐多。
藏在枕下的那根玉势,她从未拿出来过,也没有丢掉,好似已经彻底忘记自己买过。
……
自从回来后,孟婵音一直深居简出,昔日旧友几乎都已经远嫁,连沈濛都去了京都。
但前段时间刚带着一双儿女与夫婿回扬州,得知她也回来后两人相约着见过一面。
当时去的是以前总去的桃林。
她与沈濛相聚分离后,在桃林外正欲上回府的马车时碰巧遇见了几年未见的娄子胥。
他也和曾经大有不同,唯一不变的便是他看向她的眼神依旧还有情意,一见到她便痴痴地上前。
若不是被息府的下人拦下,他便已经莽撞地冲上来了。
娄子胥早就知道孟婵音从青州回来,至今住在息府,他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上门让人请她,但一直被息扶藐拦着没有机会。
直到前几日,他得知沈濛回来了。
息扶藐不让孟婵音见到他,但一定会准许她去见沈濛,所以他一直守在此处,终于将人等到了。
“婵儿,是我。”他被人拦住,眼神都痴了。
他没想到孟婵音这些时日被息扶藐藏在府上独自占有,而他却整日守着府上那张不爱的脸,心中越是想到往日种种。
他自幼便与孟婵音定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心中对她万般的爱慕,甚至都舍不得越过男女界限碰上她,一心想将一切都留在日后的大婚之日。
可天遂不人意,那天他就不应去参加什么宴会,甚至不应该去救什么人,害他被魏明月缠上。
本来他与魏明月之间是没有任何私情,他好生同息扶藐解释,以他的手段,魏明月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孰料这厮嘴上应下,转头就悔婚,定要拆散他与婵儿妹妹。
他不愿,息扶藐甚至还让人带着很久以前,他醉酒后误事碰过的一个女人威胁他退婚,他抵不过息扶藐这种人,最后还是被硬生生地拆散了姻缘。
当时他以为息扶藐是护妹心切,只要他好生孟婵音解释,这段姻缘也是能继续维持,结果没过多久他忽然听见孟婵音被另许人家,甚至嫁得匆忙。
当时他便觉得不对,去打听后才隐约知晓一些实情。
息扶藐觊觎自己的妹妹,息府的大夫人为了不让丑闻传出,所以才趁着他不在府上匆忙将她远嫁青州。
想起往事,娄子胥越发气不顺。
他现在甚至还怀疑秦娘就是息扶藐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不然为何会对他这般了解。
细细想来,秦娘遇见自己的每次时机都恰好,后来更是使心机灌得他神志不清,秦娘甚至还巧言令色地说服了娄府所有人,非得让他纳妾。
娄子胥心中气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