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坐在一旁看着他喝完后放下碗,没说话,但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碗沿边,透出玉色的清冷。
之前她便注意到兄长的这双手生得极其好看,尤其是……
她又想起来之前看见的场景,脸颊泛起热气,匆忙别开眼不敢再继续看。
孟婵音担心药效发作平添尴尬,上前收拾完桌面摆放的汤盅,提起食盒站起身,轻声道:“阿兄,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何处不对便与我说,届时我再换个法子。”
青年望着她的眼神平淡,颔首:“好。”
他的声线有些虚哑。
孟婵音留意到了,平静的心蓦然一跳,遂莲步轻飘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轻轻的阖门声很小,如她人一般怯怯的。
天还没有完全黑,但书房里的窗户都拉下了遮光的帘子,一盏微弱的灯噗呲一声轻晃了一下。
男人被药效带起炙热的的沉喘含在喉咙里被闷出,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抚慰,气息渐渐变得紊乱,从唇边溢出的呻吟有想要克制,却又因为舒爽而失控的矜持。
孟婵音还没有走。
她抱着食盒靠在墙上,眼中泛起迷离的水汽,紧咬下唇,心中为自己在做的事觉得不耻,可又挪不动脚步。
她应该离开,而不是每次送完药都停在门口,听他动情时发出的声音。
像是每天夜里,院中出现的那只小黑猫伸出尖锐的爪子,不知为何拼命地挠墙。
刺啦——
每一声都让她夜里醒来辗转难眠,到了白日她去墙角看过了,并没有看见小黑猫留下的爪印,只有初春开出的鲜艳野花被暴雨践踏,糜烂在了墙角根上。
她觉得自己好似那朵花,躲在墙角窥视不应该看的东西。
为兄长治病是她真心的,不应该躲在外面也是真的,但就是克制不住行为。
就当、就当做是她的最后一眼,以后……她会克制的。
孟婵音红着眼尾,咽下无声落下的羞耻泪,侧过头看向缝隙。
他每次坐的位置都恰好对着门缝,可面前又有一张齐腰的作案挡住看不见什么。
可这种明知道却看不见的、似有似无的,更显得色情,而且她每次都能很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兄长喜欢低垂眼睫,面色冷淡,仿佛不像是在做那种事,倒像是在处理公务。
可手臂粗鲁地伏动、颧骨上不正常的艳绯,以及喉咙中泄出的压抑。
一切都昭告着他在做什么。
尤其是到了紧要时刻,他会莫名地抬起微红的眼,直勾勾地凝望门口,随着尾音轻颤的长叹,眉宇间却不经意蕴出涟漪的风流像是快活到了欲仙欲死的地步,像是在看,只有仔细打量他才会发现,连瞳孔都是涣散的。
最初她以为他看见她了,会被吓得匆忙跑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日应该如何面对他。
可到了第二日,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打算向他承认错误,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依旧待她如常,没有露出任何的责怪。
如此,她高悬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兄长不知道门口有人,只是动情至极时下意识抬头,刚好让她看清了那充满蛊惑的表情。
每次高潮过后书房就和安静,隐约只余情后的微弱喘息。
孟婵音怕被发现不会多逗留,每次提着食盒的步伐都很轻。
离开后,她的神魂好似都丢在了书房,什么时候回到房中的她记不住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
今夜无月,清冷,空虚,接踵而至的感受让她无力地倒在柔软的被褥上紧紧地抱住,夹住的膝盖难忍地磨蹭。
她难受得快哭了。
自从第一次偷看后,她夜里总会想起,一想起便有玷污兄长的愧疚,那种痛苦和快乐并存的感受中还夹杂着深深的后悔。
她不应该来息府的,尤其是当时不应该与他说,要帮他治病。
真正病了的是她。
病得快腐烂了。
她彷徨,无助,可雪白的脸颊却越发红润,浑身发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栗。
高潮散去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又蔓延出蛛网般的空虚。
外面墙角的小黑猫又开始拼命地挠墙,怪异的刺耳声让她心脏一点点酥麻。
兄长让她不要总是待在府上,偶尔也要出去散散心。
所以孟婵音一大早便出去了。
她戴着帷帽挡住面容,身着低调不显眼的衣裙,漫无目的地走在繁荣的街道上,一切都很陌生。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就比如她以前常来的书阁早就搬走了。
这里在三年前原是最繁华主街,不知是什么时候整条街都搬走了,变成了只有几间商铺的冷清街。
而书阁上的牌匾也变了。
风情店。
孟婵音站在对面盯着那几个字很久了。
在青州也有风情店,最初过去时她与其他夫人相交还好,夫人相聚在一起平素会聊一些隐晦的话题。
比如在夫婿身上得不到满足,就会蒙面去风情店中买玉势,或者是买其他能得到欢愉的缅铃等物件。
她一向都只能听着,回去会在画册、话本中看,却从未感受过。
其实她并不重欲,甚至活寡的这三年她很少去想过这些,可自从回了息府,那种空虚每夜都会袭来。
孟婵音是如何走进风情店,还在里面买下玉势的,她依旧记不得。
出来时看见怀中的盒子,羞愤得想要丢掉。
可还没有丢出去就听见身边响起,颇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整日都只有那些诗书,只有那些藏在盒子里的小玩意,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夫人,甚至这三年都与我分床而睡,进我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天听闻那女人被丈夫休弃,回了扬州,他高兴得这几日频频外出,还穿上了以前她喜欢的衣裳,你让我如何冷静!”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婵音下意识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立在风情店门口忽然崩溃哭出的女子。
虽然她头戴帷帽遮住了大半的身形,连面容都看不见,孟婵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那是魏明月。
抢走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的女人。
其实她自幼就与人有婚约,对方家境殷实,名唤娄清河,待她有青梅竹马的情意,珍重她、爱护她。
可这一切都在一场宴会中结束了。
魏明月不慎跌落下水,距她最近的娄清河不能见死不救,便跳下去救了人,因此她缠上了他。
之后更是在知晓娄清河明明有婚约,却给他下药。
当众人闯见私情,娄清河只能与她退婚,转而娶魏明月,而她也另许他人。
以前孟婵音是恨她的,可再次看见她却又觉得心中没有恨意,只有怨气。
听见魏明月说婚后日次与她无二,娄清河至今还惦念她,那股怨气又渐渐散去了。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白,风情店门口的魏明月转头看见,脸上露出被人发现的羞愤。
若是在当年,这个骄纵的大小姐会让人剜了发现她秘密的人,这三年让她性子变了。
看见有人用熟悉的目光盯着,魏明月抓着帷帽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匆忙离开风情店,脚步彷徨得好似身后有鬼魅在追她。
是怕被人发现来风情店罢。
孟婵音垂下眼睑,盯着怀中的盒子,心中没有嘲笑她想法,转身回了息府。
回去后她将玉势仔细擦拭干净,然后用帕子包裹住放在枕下。
在园子赏了会儿花,不经意听见下人说息扶藐还没有回来。
她赏花的兴致骤减。
下午临近傍晚时天边轰隆地响起雷声,天边的云乌泱泱地压下。
她懒倚在窗边,伸出葱玉般白的纤指,接着冰凉的雨水。
好凉。
她收回手,双手托腮,眨着乌黑的杏眸看着墙角,暗忖,今夜应该没有小野猫挠墙了罢。
夜幕四合,息扶藐还没有回来,天边的雨下得越发大了。
孟婵音用完晚膳后担忧地问吉祥。
吉祥笑道:“姑奶奶您放心,家主淋不到雨的,只是因为事情耽搁了,晚上会回来晚些。”
孟婵音转念想的确如此,遂没再多问。
但她一直坐在大厅。
不知过了多久,从外面才走进来眉宇染冷湿的青年。
大厅的灯火黯淡,趴在桌子上穿着青湖绿素妆面裙的女子,未戴珠翠的发髻松松地堆鸦如黑云,半张莹白的小脸枕在手臂上,透出几分脆弱。
息扶藐抬手将沾着湿气的外裳解下,让身边的人下去,然后放慢脚步走过。
再如何轻都还是惊动了浅眠的女子。
孟婵音迷迷糊糊地睁开酸涩的眼,朦胧间看见清隽俊美的兄长眉宇含柔地蹲在面前,正凝望着她。
这是梦里出现过。
所以她懵懂地伸手拉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下,气音朦胧:“……阿兄。”
唤完后还黏人地蹭了蹭,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小猫儿。
息扶藐眼中浮起浅浅的淡笑,被压在脸颊下的指腹轻蹭过,低声唤醒她:“怎么趴在这里?”
听见如此清晰的声音,孟婵音蓦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看见靠得如此近,甚至连呼吸都喷洒在脸颊上的青年。
她受惊似地起身往后退,却忘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青年不慎被她用力拉的力道,引着往前扑倒在她膝上。
深邃的脸庞埋进她的腿间的那刹那,她好似听见什么在耳边疯狂翁鸣,比每夜在墙角难耐挠墙的猫爪声都还要刺耳。
她怔怔地垂头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缓缓抬起醉玉颓山的脸,眼尾上浮着淡淡的湿绯,悄无声息地潋滟出色气。
这个画面她连梦中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