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下,府中大夫分别跑了两个院子,春心跟着大夫前去抓药。
回来时拿着药,急着去后厨煎药,当路过庑,恰好遇上眉眼深邃,神色冷峻的青年外面回来。
他玄黑披风都还没有解下,阔步朝前而行,浑身都是不近人情的冷冽气息。
息扶藐冷着脸,止步,问:“婵儿可在院中?”
春心想起姑娘现在的模样,心中突突地跳,不敢有隐瞒,赶紧俯身行礼:“回公子,姑娘已经回来了,在、在园中休息。”
息扶藐冷淡颔首,乜斜她手中提着的油纸药包,“去煎药,晚些时候在送过去。”
春心头埋得更低了:“是。”
息扶藐直径越过她朝着前面行去,高大的背影融进碧色的绿植中。
待他走了,春心长吁一口气,卷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不敢再耽搁,走得匆忙。
……
蝉雪院一路过来并未点灯,香闺中只亮着一盏摇晃的鎏金灯,纱帐勾挂在两侧,拔步床上隆起薄薄的弧度。
躺在榻上,裹着后褥的孟婵音面色惨白如霜,口干舌燥,原本水润的唇瓣都裂了。
她从外面落水回来便一直在睡,此刻软着发烫的身子醒来,嗓子像是被塞了一把烟灰,沙哑地唤了几声‘春心’。
隔了好久都无人应答。
料想春心许是跟着大夫出去了,孟婵音扶着窗沿想要撑起来,但浑身无力得一下又软了下去。
艰难地坐起身,趿拉上木屐,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有力的长臂将她横抱起来,又放了回去。
她抬起疲倦的眼皮,转头看去,一盏清水抵在唇瓣。
看见面前的水,她顾不及是谁,矮下头张口便匆忙饮下。
一盏水很快就喝完了,喉咙仍旧又干又涩的。
“还要……”她哑声呢喃。
见她意犹未尽得还想要,息扶藐将她放在榻上,转身走向屏风外的茶桌。
倒了一杯茶,待散了热气变得温凉后,他再走进来。
躺在榻上的少女湿润着一双漂亮的杏眸,遥遥地望着他,眼神又软又乖。
息扶藐默不作声的扶起她,让她靠在肩上,又将水递过去。
孟婵音低头含住茶杯,这才发现这是温水。
喝了几口,她轻轻地别过头不要了。
息扶藐刚放下茶杯,怀中的小姑娘就主动地牵着他的衣袖,可怜地唤:“阿兄。”
这一声叠一声的软软腔调,无论是谁听见都会忍不住心软。
而他神情冷淡地看过去,冷峻着脸,并不为之所动。
早知他会生气,孟婵音心中庆幸现在他再生气,也拿她没有办法。
“我病了。”她语嫣自然地埋在他的怀中软声软气地撒娇,从乌发中露出的半张脸颊红红的,纤细的身子盖着素色暗纹薄褥,整个人都像是长在水中的小花,满目皆是脆弱。
见她如此,息扶藐再有气也散去了,但仍旧冷着脸。
孟婵音等了许久,抬起发烫的小脸,躺在他的腿上可怜地眨着水漉漉的眼:“阿兄,今日是我的错,不应该出府,也不应该去游湖。”
“阿兄别生气了……”
小猫儿般地黏。
息扶藐抚她发烫的脸,语气不明:“原来也知道我会生气啊。”
孟婵音眨眼,笑得很天真:“阿兄的生气中,还有我去见别的男人吗?”
话音甫一落下脸颊便被捏了,但又不舍得太用力,留下一道红印就松手了。
他神情冷冷的:“没有。”
未了,他蹙眉又道:“我并非不容人的小气之人,不然也不会让那些人的画像,出现在你的眼前。”
孟婵音不信,但脸上还是露出十分信任:“嗯,我知道,阿兄待我最好了。”
他说的话,她是真的不信。
他一贯做了阴损之事,喜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了留,想怀疑都寻不到证据。
就如同娄子胥的事,都被骗得团团转,还逢人都说与他无关。
可她的‘好阿兄’真的就这样无动于衷,这样大公无私吗?
她是不信的。
息兰认识李默,而李默思慕息兰,这一切他真的不知道吗?
大夫人选定李默时无意就提了一句,是过了他眼的。
所以算是经由他的手,最后才选的李默。
选一个心中有别的姑娘的男人,其中是何意,大约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他就是吃准了,她知道后不可能会再爱上李默,甚至说不定他对李默也很了解。
她嫁过去,李默娶不上心爱的女子,每日一看见她便会想到息兰,时日久了就会冷心肠,不会碰她,也不会将她当成妻子。
待到夫妻感情破裂后,好阿兄寻个理由再让息兰与李默相遇,到时候她必定会被休弃,最后只能被好阿兄接回息府养着。
他这个太坏了,不留余地的算计这一切。
孟婵音心中泛起酸,忽然有些难受地侧过身,薄褥从肩膀滑落,她腻歪在他的怀中,小声地呢喃:“阿兄,我好冷。”
滑落的被褥便被拉了起来,她整个身子都被裹在里面,暖意环绕,她却还是冷得发抖。
息扶藐仔细端详她脆弱的眉眼,冷淡的腔调柔下,宽慰道:“刚才来时,我看见春心拿着药去煎了,一会儿喝完药再睡,明日我再让大夫过来看看。”
孟婵音闭着眼摇头,一滴泪顺着滑落,真的难受得抱住他的腰,声音朦胧地压抑着哽咽:“我会乖乖吃药,乖乖听你的话,别生气了。”
息扶藐抚摸她柔顺的乌发,无奈道:“没在生气。”
“骗人。”她闷声。
息扶藐轻叹,低声哄她:“抬头看哥哥,真没有生气。”
她抬起脸,气呼呼的鼓着潮红的双腮,委屈地指责他:“你从过来都没有笑过,一直冷着脸,讲话也凶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生病的她脾性也不知怎就变得这么大。
息扶藐对她露笑,低头吻她泛红的鼻尖,“真的没气,是我的错,见到婵儿不该不笑的。”
他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好一阵,她这厢方才满意地翻身往床里面滚。
少女裹着被子,睁着明亮的眼看他,嘴上开始催促:“我原谅阿兄了,快些回去罢,天黑了,阿兄这么晚了还在我房中,别人知道了会不好。”
又是用完就丢。
息扶藐站起身,踱步至窗下的椅上,懒着骨头睨她道:“知道了又怎样,谁敢说什么?”
他能说这句话,是因为息府是他的,也因为他是人,用人敲打、拿捏得很好。
息府没有谁敢多嘴他的事,所有人口中传道的全是他爱护弟弟妹妹,可谁知道他在妹妹的房中做过什么?
孟婵音说不出话,转身不搭理他了。
春心很快就端着熬好的药回来。
一进门便看见长公子坐在棋盘面前,骨节分明的指节中夹着一枚黑棋,冷白与黑碰撞,疏离又清冷,而姑娘裹着被子在榻上昏睡着。
俊男靓女,气氛温和,不像是兄妹,反倒像是一对成婚已久,还恩爱的夫妻。
这……都是成年兄妹了,长公子这么晚了,还在姑娘的房中似乎有些不好。
听见声音,息扶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棋子,单手撑着侧脸淡淡地看着。
春心上前唤醒姑娘:“姑娘,起来喝药了。”
孟婵音本就是因为不想和息扶藐讲话,所以在假睡,唤一声就顺杆子下来,佯装刚醒来。
她迷糊的被春心扶起来,偷偷瞥了眼窗边正厚着脸不走,只为监督她喝药的男人。
春心递过去:“姑娘温的。”
不想喝苦药。
孟婵音温吞地敛下乌睫,凝着黑乎乎的药,认命地端过来,在青年的目光下苦着脸喝下。
刚喝完,对面的人便站起身,望着窗外听色道:“天色不早了,婵儿好生休息。”
果然是监督她喝药。
孟婵音倚在春心的身上,柔弱地垂鸦睫,捂着唇轻咳,“阿兄慢走。”
他嘱咐春心好些事宜,然后才出了门。
待他离去后,春心一边服侍她洗漱换衣,一边感叹:“长公子果然还是最疼姑娘,刚回来得知姑娘生病了,第一时间就来看你。”
孟婵音闭着眼没有说话,倚在床架子上,莹白的小脸透出破碎的脆弱比珍贵的珠子都更让人生出怜悯的心,生怕力道大些就碎了。
她正在想今日的事。
或许是她多想了,其实他没有她刚才想的那样坏,只是想让李默与她成不了。
相比较前者,她更想是后者,若是前者,她这辈子都注定逃不出他,只能被他玩弄在鼓掌中。
夜晚阒寂,清冷的月光从菱花窗牗中探进来,好似落的一地青白的霜。
夜里,孟婵音又发烫了,难受得在榻上翻动,白净的脸庞全是绯色。
她神识模糊间,隐约看见青年将她抱了起来,动作很温柔的将她整个抱住。
“阿兄,好热……”
她不满地呢喃,但身子却老实地往他身上钻,像一只有傲气但不多的小猫儿。
息扶藐将她圈好,轻拍她的后背,“热一会儿,发汗了就好。”
这是偏方。
她在心中腹诽,然后将他抱得紧紧的,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颈项上。
窗扉透进来的光很黯淡,再加之床幔散落,里面便越显昏暗。
少女乌发铺洒,小巧挺立的鼻上透着薄薄的汗渍,双腮陀红,唇色艳艳,乖得毫无脾气,睡得香甜温柔。
她像是清冷的月光,是画中的小玉观音菩萨。
息扶藐轻垂长睫,凝看着怀中的少女,心口处是烫的,是软的。
这一刻他生出荒唐又吓人的念头。
她与他若是能死在一起该多好。
他轻吻她的发顶,将她抱得很紧,缓缓闭上了眼。
这次落水重病可连累极了孟婵音本就虚弱的身子,整日手脚无力,人都似要败了的花。
好在她只有在第一日发烧过,那天夜里睡一觉起来轻松多了。
得知她受寒生病,大夫人遣人送了些补品,三姨娘与息柔一起来过一两次,其余的姐姐妹妹都相继过来,但更多时候都是息兰一天三次地往蝉雪院跑。
小姑娘坐在她的房间中,叽叽喳喳地陪她散闷。
看见脚榻上的木匣子中摆放着一双婚鞋,息兰忍不住问:“婵姐姐,这不是当时……”
话从口中出去一半,她霎时闭上,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这双绣鞋是当时娘送来的花样,本是给婵姐姐出嫁所用的,虽然娄府退亲了,但是现在婵姐姐正在与旁人定亲,若是定下来,年后照样出阁。
若是时间紧迫,这双没有穿过的鞋恰好可以用上。
想到这,息兰神情微蔫,不如方才活泼。
孟婵音望着小姑娘,牵起她的手,不经意地轻声道:“一直没问过,兰妹妹与李公子早就认识对吗?”
见她如此问,息兰心中陡然突跳,无端心虚起来,悄悄抬眼窥她的神情。
见她除了温柔没有别的神情,迟疑地点头:“认识,之前与他在书院一起读过书。”
“原是如此啊。”孟婵音颔了颔首,轻咳着又问:“那兰妹妹觉得他为人如何?”
息兰如实道:“很好,除了爱读死书之外没有别的不好,在书院也乐于助人,品行都很好。”
能入千娇百宠养大的小姑娘眼底,必定不止相貌好,文采与品行同样出众,不然之前大夫人也不会将人放在她的眼前。
孟婵音心中轻叹,可惜了。
她对李默并不反感,但李默却注定与她只有点头之交了。
息兰见她眉眼染愁,遂问她:“婵姐姐,你怎么了?”
在她看来,李默比沈湶不知道好多少,能嫁给李默怎么还会叹气?
孟婵音摇头:“没事。”
见她似有心事不愿说,息兰没再问。
两人在屋内又说完了其他话,时辰一点点过去。
还没有待多久,息兰就被人唤走了。
道是沈府来人了。
息兰一猜便知是与沈湶有关,遂在下人离开后,转身对孟婵音撇嘴。
“又是沈湶,他平白无故地约我作何,我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孟婵音安慰:“兰妹妹若是实在不喜沈公子,可与大夫人说说,毕竟是一生的事。”
息兰垂头丧气地道:“娘就看重沈湶年轻有为,算了,反正我也看出来沈湶也好像对我没有心思,说不定几次过后他就主动说不联姻了,我再去见见他罢。”
孟婵音点头。
息兰走后房中就没有了人。
她趴在美人榻上,柔情的目光望向窗扉外面的晴空。
息扶藐抱着黑猫进来时,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
孟婵音余光看见衣袂玄色,顺而望去。
见他面容清隽,抱着黑猫倚在立屏上,长身玉立风姿卓越,映得似篆刻如石壁的一幅画。
“阿兄。”她轻咳嗽几声,白净的小脸霎时绯红,捂着胸口羸弱如扶风而扬的柳枝。
见她咳嗽得厉害,他拾步上前,将黑猫放在她的身边。
猫儿落地便立即黏腻地往她身上爬,兀自寻找舒服的位置卧着,还睁着一双湛蓝的眼,软乎乎地‘喵’叫。
息扶藐倒了一杯润喉的温茶,递给她。
孟婵音低声道谢,接过来埋头含住杯口喝茶。
待喝了几口,她抬起白净的小脸问:“阿兄怎么来了?不是说这几日很忙吗?”
话里话外无不是赶他走。
息扶藐坐在她不远处的椅上,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她答得随意:“忙完了,特地来看看你好些没有。”
听他如此说,孟婵音想到这几日春心给她端来的药,不管如何跟后厨的人说加些蜜饯,到头来落在她手中的就是苦涩得要命的药。
她疑心那些人是听了息扶藐的吩咐,所以故意的。
她抱起黑猫儿抚摸几下,然后道:“阿兄看见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息扶藐目光落在一旁还没有动的药碗上。
孟婵音说完也反应过来,桌上似乎还有今日没有喝的药。
她佯装不知情,摸着猫儿,连头都不抬,祈求他没有留意到。
而事不随人意,他从椅上起身,走至她的面前端起药碗,目光温柔地问:“婵儿,这碗里是什么?”
她镇定地瞥了眼,道:“刚才喝剩下的药渣。”
息扶藐笑了:“一大碗的药渣?”
问罢,他轻叹:“一点都不乖,只怕阿兄没有在的时候,你全都是这样……”
他端着药碗,闲庭漫步般踱步至窗台上,然后将满满当当的一碗药倒在盆栽中。
转头看向她,露出浅笑,“都用来治树了罢。”
“阿兄。”她的脸埋进黑猫的肚皮上。
待到他走过来,她又亮着眼抬起脸,“阿兄,可是你倒了我的药,不是我没有喝。”
狡黠得似只小狐狸。
息扶藐笑了笑,泽善从流地缓道:“嗯,没事这碗药也放凉了,阿兄来时已经吩咐人熬好了热的药,一会就端来。”
孟婵音脸上表情一滞。
倒是忘记了,药没了,还可以再熬。
最后熬好的药是春心端来的。
孟婵音捧着药,苦着脸看着身边监督自己的青年,想一口气咽下,又是满满一大碗乌黑的,实在有心无力。
她用最快的速度喝下。
味道苦得她的舌都大了。
刚想药开口讲话,唇瓣被碰了一下,唇中有甜蜜的东西抵进来。
她抬睫,下意识看向春心,见春心在听从吩咐喂鱼儿,心下微松。
她含着蜜饯,口中的苦涩被冲淡,暗含嗔意地瞥了眼身边看似不动声色的青年。
息扶藐轻笑,垂眸摸她怀中懒洋洋的黑猫儿。
春心喂完鱼儿,端着药碗送去后厨。
少女腿上盖子粉白的毛毯,猫在她的怀中享受地抻着爪子。
场面一度温馨、温情。
坐在一旁抚猫儿的青年,忽然低声地说:“婵儿就像是这只小黑猫。”
孟婵音看过去,只见青年手指温柔的从猫的颈子一路抚摸至猫的尾根,猫儿在他的手法下,舒服得从喉咙发出轻颤的闷声。
分明是正常的撸猫,她却因为这句话想岔了。
当即脸上一烫,如丢烫手的香芋般将猫儿塞进他的怀中。
她说得有些气急败坏:“阿兄你自己的猫了,像你才对!”
息扶藐接住猫,笑了。
可不就像是小姑娘,伺候舒服了就懒懒的,若是有一点不舒服就要抻着爪子挠人。
两人正说着,门口的传来息长宁与息柔一道来的声音。
少年提着一盒子进来,看了看倚在美人小榻上,似被惹生气的孟婵音,然后转眸落在青年身上。
一瞬间,很是莫名的感受占据了他的心,无端生出几分自己东西被觊觎的不悦。
息柔也没料到兄长竟然在这里,忙福礼:“阿兄。”
息扶藐抱着猫坐回椅上,眉眼清淡地颔首,如往常那样又是不苟言笑的兄长。
息长宁上前,坐在孟婵音身边的位置,放下盒子,不忘问:“兄长,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闻言,息扶藐眉微挑,乜他:“嗯。”
连解释都没有。
莫说息长宁了,就连息柔坐下后都隐感受到莫名的尴尬。
其实孟婵音生病了,不少姐姐妹妹都来过,前不说息柔刚走,兄长从外面回来,也来看一眼孟婵音是应该的。
反倒是她这弟弟,话里话外都有些古怪的别扭,好似兄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孟婵音见状,接话道:“阿兄也是刚刚顺道来看我好些了没有,阿宁带了什么?”
息长宁将盒子打开:“是花糕,阿姐整日喝苦药,想必口中也没什么滋味,所以我特地带了甜花糕给阿姐。”
他双手捧着盒中精致的糕点,桃花目中有柔情,就连身后都似有摇晃的尾巴。
孟婵音不由失笑,心中生暖意,恰好刚才喝了苦命的药,他这盘甜花糕来得正是时候。
她在少年的目光下捻起一块,还未曾放在唇下,忽然想到什么。
孟婵音微微一顿,将甜花糕放下。
息长宁见状,以为她是不喜欢,遂问道:“阿姐怎么了?”
孟婵音对息长宁浅笑摇头:“没有,只是刚喝了药,现在有些倦了,一会儿再吃。”
“如此啊。”息长宁面不掩失落,神色有些古怪。
一旁的息柔恰好道:“既然婵儿倦了,那我们改日再来。”
息长宁抬起眼皮,望着她,眸中全是想让她挽留自己之意。
但此时孟婵音并未留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正侧首着一旁正抱着黑猫儿,一眼都未看此处的青年。
窗外的光线正好,于他身后氤氲,颇有几分清淡的谪仙感,黑猫儿在他怀中睁着雾蓝的眼,细长尾巴卷着他的手腕。
她看着一时间有些失神,忘记了收回目光。
“阿姐,那我就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息长宁察觉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眼底黯淡地站起身。
孟婵音回神,对他温柔地弯眼:“嗯,好。”
息长宁目光巡睃在她的脸颊上,然后转头问:“兄长也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息扶藐抬首微倾,语气平缓:“等一会儿。”
息长宁还欲说些什么,息柔在一旁拉了拉息长宁。
息长宁收回视线,没在继续问,侧身乖顺地蹲在孟婵音的面前:“阿姐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我过几日要出去一段时日,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孟婵音颔首,“学业要紧。”
息长宁等了会儿,见她没有什么再要说的话,心中浮起失落,然后跟着息柔离去。
临近快要走出蝉雪院,他忽然止步,侧首看向里面。
青年依旧坐在窗边,但似乎没有低头摸猫儿了。
那就是在与房中的人讲话。
兄长来蝉雪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这次他却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兄长如今有多忙,他比其他人要更加知道。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来阿姐的院中,还有阿姐那日去的荷花塘兄长也被人查了,连李默都被兄长唤去过。
因为他知晓自己觊觎阿姐,所以对阿姐身边的人的感知,尤为敏感,同为男人,他感觉兄长对阿姐似乎超出了兄妹之间的关系。
息柔见他停下,转头便见他神色不明地看着里面。
她跟着打量里面,问道:“怎么了?”
息长宁面无表情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阿姐一会儿会吃我送来的糕点吗?”
原本明朗的少年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阴暗,息兰蹙眉:“我看婵儿应该是要吃的。”
息长宁不置可否,没再说什么,抬步朝着门口跨去。
息兰望着他的背影,摸不准他怎么变脸了,连忙跟上去。
然而她刚踏出去,许是受了息长宁刚才的话,她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眼里面。
原本坐在窗前的青年已经不在了,窗上挂着的遮光竹篾帘子许是被猫儿勾了,此刻已经散了下来。
息兰看了眼,心下觉得怪异,但因那是风光霁月的兄长,所以并未多想,转头出了院子。
此时屋内的小黑猫正跳在高处,探着脑袋,想伸手去捞缸中的红尾鱼。
鱼儿受惊,疯狂摆动着尾巴,缸中的水溅到地上,洇湿一团。
原本倚在美人榻上的孟婵音仰着艳白的小脸,口中咬着半截蜜饯,面色绯红,眼中有雾气。
纤细的手指攥住软枕,她舒服得快要翻白的眼,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心中很虚怕。
但同时也一种难言的刺激涌上心头。
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同意的。
阿宁他们刚走没多久,要是此时回来了怎么办。
孟婵音的心很乱,吐纳的气息压了又压,却掩盖不了带着微微的喘意。
想到刚才息扶藐坐在窗前说的什么话。
她是正常的女人,也同样是有正常的慾望。
因为生病了身子很虚弱,这段时日,息扶藐在府上的时候,夜里虽然会来,但也只是抱着她睡觉,没做过什么。
前几日他又离府了好久。
所以这几日,她心中时常会有一种思念,和思念人不同,她不想看见息扶藐,但是却想念有力的臂弯。
奇异的快意袭来,她鼻音嗡嗡,痉挛般地抖着腿,却被灼烫肌肤的掌心压得死死的,只好从唇中发出黏腻的呻吟。
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和正在被黑猫儿勾着去抓,想要逃跑的红尾鱼儿没有什么不同。
孟婵音垂眸看向下方单膝而跪的青年。
如同在做某种很重要的事,那双握笔绘丹青的手握住她的大腿,他在俯身用唇衔花。
察觉到她的视线,息扶藐掀开眼皮,漆黑的眸中沉寂得看不见一丝光。
“婵儿咬好蜜饯,是你和阿兄说喜欢蜜饯,不喜欢甜花糕的。”
就知道他连阿宁的味儿都吃,但凡在他面前接过其他男人的东西,他就会变得不正常。
孟婵音别过头,含着蜜饯鼻息很轻地软哼。
青年垂着长睫,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因为他此时正在做的事,让眼角的那颗艳俗的黑痣格外色气。
呼吸洒在上面,瞬间让她用力咬住蜜饯,甜味儿沾上舌尖,舔得她眼眶中的泪都含不住,沿着滑落隐入鬓发中。
就在她舒服得发颤时,下方传来青年朦胧的声线。
“放松些,咬到我了。”
孟婵音眼眸朦胧地望着他,本是想要反驳,脑中闪过漫天白雾,想要说什么也忘记了,出口的声音霎时变得婉转。
“阿兄……”快乐到极致后无意识地呢喃。
很刺激,他用牙齿咬住发肿的红珠,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她的眼中内盛着盈盈水光,颤巍巍地喷出花蕊中的水,白润的蜜桃中垂下一道黏丝。
快乐好漫长,她被丢在了水中,口渴般大口地呼吸。
隔了很久,她隐约听见息扶藐的呢喃,黏腻得带着见不得光的湿。
“婵儿好乖。”
孟婵音轻喘,睁开眼看见他抬着的下巴上滴着水,深邃的眉眼像是被打湿了,比平素少了不近人情的清冷。
她哑然,身体感受过欢愉,此时正处在怠倦期,而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不开口说话。
息扶藐松开她的腿,拉下被堆卷着露出一截细腰的裙摆,见她还绯着脸蜷着身体慵懒无力地吐息。
刚才她有多滚烫,现在就有多冷淡。
他看了她许久,终没有忍住,又探身去吻她的唇。
孟婵音眉心轻蹙,下意识别过头。
“嗯?”他掀开微红的眼,望着她埋在枕中的脑袋。
她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阿兄太过分了,刚才那样,现在又要来亲我。”
息扶藐轻笑,吻落在她的鬓发上,“好,不亲了。”
孟婵音放心地转过头。
然而刚转过来,她的脸颊便被被捧起,唇瓣亦被咬出。
息扶藐阖上眼,专注地吻着她。
孟婵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但也已经晚了,只好颓丧着脸让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