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孟婵音不敢想,他如此疯癫,若有朝一日伤了沈濛怎么办?
她抿了红唇,明媚的眸中全是冷意:“不管你有什么龌龊心思,你最好都收起来,濛濛身体不好,本就受不得刺激,若是她出什么事,我……”
她不会放过沈湶的。
闻言,沈湶歪头,居高临下地讥诮她气红的脸,本以为她知道了会诘问他为何要这样对他,会哭,会闹。
没想到她竟担忧的是沈濛。
沈湶漫不经心的用舌顶了下泛疼的右脸,含笑道:“自然不会。”
他的那些心思存了这么多年,一直恪守当好弟弟,就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不然她早就是他的了。
思此,沈湶瞥了眼面前的女子,神情轻蔑。
他可不是息扶藐,能抢便不择手段地抢。
今日她不爱他,难保明日不会,就算明日还是不会,那他也要将她囚在身边,而不是像条狗一样摇首乞怜,去奢求、去幻想她会爱自己。
孟婵音得了准话,微松一口气,庆幸他还顾及濛濛的身子不好,不会轻举妄动。
但……
她又想到刚才在莲池,看见与濛濛一道游湖的那个男子,不禁怀疑沈湶不会动濛濛,难保不会去动那个男子。
濛濛很少有如此喜欢的人,这次来白云观应当也是为了见他,若是沈湶动了他,一样也是在伤濛濛。
但如此念头仅在心中存了些许,孟婵音便压下了。
沈湶再如何早熟,也不过是个尚未弱冠的十七岁少年,不会会有如此大的本领。
“回去吗?”
沈湶靠在亭柱上,眼皮耷拉,温和如常地问她。
孟婵音凝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他刚才承认之前是故意在针对她后,她便不想与他讲话,也不想与他待在一起。
沈湶对她眨了眨眼,玉面上闪过一丝了然,贴心地道:“我脸上还有你的掌印,姐姐看见了会问,所以我想现在先不回去,你要是不想与我待在一起,你便先回去,我一会再来。”
沈濛一直想撮合他与孟婵音,如今两人刚相处,他一人顶着红肿的脸过去,还真不好解释为何一向脾性温和的孟婵音会打他。
与她分开,他随后再随便寻个理由,这件事才能忽悠过去。
孟婵音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对他冷淡地轻哼,旋即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下了观景台
少女腰间的长绶,随着她急碎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一道清丽的姝色。
连走带奔的往下跑,看样子确实气得不轻。
沈湶望着她的背影,勾唇笑了。
直到那段倩影彻底下了山,他慢悠悠地转眸,欲继续观赏身后美景,余光却陡然扫到一旁被她坐过的椅子。
一只百合簪落在上面。
他看了良久,起身上前拾起玉簪子,原是想丢下风亭,临了顿了顿,最后握在了掌中。
孟婵音是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秀发散下了几缕,抬手一摸,愕然发现戴的那只百合簪不见了。
那是息扶藐送的。
前不久两人还闹过别扭,她今日是特地戴在头上的,平日放着不戴他都意见颇多,这若是丢了,她不敢想他夜里又会如何折腾自己。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便不戴了。
她懊恼地轻咬下唇,沿着路又返回去寻了。
待她一路仔细寻回到观景台,发现沈湶早不知了去向。
看不见沈湶那张讨厌的脸也好。
她在这条路来来回回寻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寻到,这便作罢。
心中盘算如何解释,她下去后恰好看见沈濛抱着一捧荷花,与人缓步观赏景色。
看见她从小道下来,沈濛眼眸一亮,对她挥手:“婵儿。”
孟婵音看见两人,慢慢走下去。
沈濛歪头探她身边,疑惑道:“怎么是你一人,阿湶呢?”
孟婵音摇头,温声细语道:“我东西掉了,他去帮我寻,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沈濛脸上扬起笑,语气揶揄:“阿湶看似性格温顺,实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主动帮女子去找丢了的东西。”
沈湶的确不会主动帮女子,只会偷偷在暗地害人。
孟婵音扯笑,不想说沈湶。
她好奇地望向沈濛身边的男子,主动问道:“濛濛,这位是?”
沈濛这才想起身边的人,还未曾介绍给好友认识。
只是她张口欲讲,却不知如何说,话未出口,脸颊已然似怀中的粉尖荷花般染上艳色,“他……他是……”
男子见她如此羞赧,勾唇浅笑,对孟婵音点头道:“拓跋文善,是沈姑娘当年在白云观的的药师。”
原来是药师。
濛濛身体不好,能成为她的药师,还这般年轻,也不是寻常人。
孟婵音对他欠身行礼,柔声道:“孟婵音。”
两人互报了名讳,算作相识。
沈濛见两人相识了,心中甜蜜,遂提议一道游白云观。
孟婵音自当无疑。
两人行转眼变成三人。
拓跋文善为人风趣,讲话做事皆有如沐春风之感,这种和善是从骨中散发出来的,与他相处起来半分不会令人有任何不适。
孟婵音对他渐渐也有些好的观感,尤其是见沈濛满眼是他,心中除了想起沈湶时微不可见地浮起一丝担忧,更多的是满意。
拓跋文善不是寻常的道士,只是他因命格之因,所以不得不在白云观修行。
孟婵音还暗地打听他的家世,得知他乃京城大家,门第亦不差,叔父在朝为官,尚有嫡亲兄长,用不着他巩固家业,下也有弟弟妹妹,待回去后入御医属不成问题。
这般家世,若是他日后娶了濛濛,想必也不会让濛濛受委屈。
除了远了些,别的孟婵音都较为满意。
三人将整个白云观逛得差不多了。
念及两人是女子,拓跋文善便没再往前,而是坐在小苑中等沈湶回来。
几人说说笑笑,时辰转眼流逝,日照金山。
沈湶踏着赤练金黄而来,袍白如雪,只是膝上有几团青色痕迹。
“姐姐。”他语气温和地唤,上前后没有看一侧的孟婵音,而是含笑地望着拓跋文善。
沈濛见他脸颊微红,手腕有擦伤,还有衣袍上的痕迹,只当他是不慎摔到了,登时心疼地上前,执着帕子欲擦拭。
“濛濛!”
孟婵音先她一步站在沈湶面前,手中拿着雪白的帕子匆忙塞到少年怀中,话是对沈濛说的:“他是因为帮我找簪子摔的,我来罢。”
她怀疑沈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沈濛担忧,然后在拓跋文善面前让他看清楚,沈濛在意的是谁。
沈濛伸出去的手一顿,看向立在弟弟面前的好友,暗忖让两人单独相果真有用。
沈濛收了手,“好。”
孟婵音转过头,美眸盈盈,却暗含警惕地看着他,“用我的帕子包扎。”
沈湶的眼中看不出神情,淡淡垂眸与她对视,莞尔捏着帕子,“多谢,只是你的簪子,我实在没有寻到。”
说罢,他顿了顿,不经意地关心问:“那簪子对婵姑娘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对吗?”
孟婵音对他也扯嘴角,“无碍,一个簪子而已,丢了便丢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她好生和息扶藐解释便是。
“哦,是吗?”沈湶随口回应,将帕子缠住手腕,越过她走到沈濛面前,柔和道:“天色不早了,姐姐我们回去吧。”
沈濛颔首,转身对拓跋文善请辞。
拓跋文善将几人送至白云观门口,温声嘱咐几人路上小心。
沈濛不舍地看着心上人。
沈湶面含情绪难辨的笑,立在她的身后。
孟婵音看着几人对立的画面,心感无力,先上了马车等几人。
她坐进去,头刚靠在马车壁,少年撩开竹篾,竟然先走进来了。
孟婵音乜斜一眼他坐的位置,温吞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
她坐下后沈濛就进来了。
沈濛见两人坐在一起,自然坐去的另外一边,也断了沈湶起身坐过去的机会。
沈湶侧首深深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子,没说什么。
马车是沈府的,沈濛自然要先将她送回息府南门。
因在山上来回逛了许久,孟婵音早就疲倦了,所以在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醒来时,她却发现自己靠在沈湶的肩上。
而少年轮廓柔和,没乱动。
她混沌的脑子还没有清醒,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登时坐得很端正。
沈濛笑道:“到了好一会儿了,是阿湶见你困,所以说等你醒来再回去。”
孟婵音觑了眼身边的少年,低声道谢。
沈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掸了掸被她靠皱的地方。
微不可见的嫌弃跃然她的眼底。
孟婵音:……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说出贴心的话。
孟婵音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心中知晓这话定不会是从沈湶口中说出来的,不过是沈濛想要撮合她与他罢了。
“濛濛,我先回去了。”她对沈濛弯起眸儿笑。
沈濛温柔对她挥手,不舍道:“快回去罢,下次我再寻你一道玩儿。”
孟婵音下了轿子对她颔首,余光则留意她身后半隐在轿中的少年。
他端坐在里面和她对视,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丝明显的恶劣。
见此,她不由担忧自己走后这里面只有两人,沈湶会不会做什么?
但她这也只是无力担忧,两人是姐弟,单独相处的时日比今日多得多,要是沈湶要做什么,早就已经做了,估计还是顾忌濛濛受不得刺激。
如此她勉强压下担忧,提裙裾,转身进了南门。
沈濛看着她进了门,然后又悄然侧首看身后的人。
沈湶正在看姐姐,见她看来眼皮微扬偷觑过来,他眼神闪了闪,视线自然地探向门口,似在看孟婵音。
当他看见门口隐约拉长的两道身影,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他侧首看向姐姐,柔声说:“姐姐,她已经回去了,息长宁也来接她了,一会说不定子藐兄也要来了,不用再等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濛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古怪,但又不知何处怪,仔细品他的话,想来也是。
她放下竹篾帘子,嘱咐车夫掉头回去。
……
息府南门。
刚一踏进去,孟婵音便看见蹲在门口的少年,像是等主人回来的小狗。
“阿宁,你怎么在这里?”孟婵音诧异扬眉,朝着他走去。
息长宁与府上的那些人去山庄好几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息长宁听见她的声音眼眸一亮,“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因为蹲得久了,他起身时还有些摇摇欲坠。
孟婵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看他的眸中全是担忧,“没事罢。”
手臂上传来女子柔软的力道,像是浸透进了皮肤抚摸到了她柔腻的身子,他心中蓦然一烫。
如此香软的气息将他包围,息长宁很难忍。
压抑想要越界抱她的冲动,他不舍得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佯装虚软道:“等阿姐回来,太久,腿麻了。”
他靠在门框上,垂拉的眼皮,俊朗的脸上全是委屈。
孟婵音无奈,嗔他:“你等我作何?你又不知道我的行程。”
他眯眼笑道:“虽然不知道,但我喜欢等阿姐。”
孟婵音松开手,往里面行去,问他:“不是与他们去山庄了吗?”
息长宁蹒跚跟在她的身后,似是一条黏人的尾巴。
“我们晌午就回来了,我本是给你带了东西,欢喜来蝉雪院,结果春心与我说你不在,要下午才回来。”
孟婵音摇首,侧首柔嗔他:“所以你就一直蹲在门口等我?好歹是个公子,这样蹲在门口也不怕别人笑话。”
息长宁笑:“谁敢笑话我?况且我就喜欢等阿姐回来,这样阿姐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孩子般的语气令孟婵音想起以前了。
他的确总是喜欢在她每次出府来等她。
但今时不同往日。
孟婵音眸睨他,道:“下次可不能了,知道了吗?”
息长宁跟在她的身后回她:“知道了。”
见他如此乖巧,孟婵音面上露出满意。
息长宁想到刚才在门口晃眼看见的沈湶,犹豫道:“阿姐,以后有沈湶在你别出去了,想和濛姐姐玩就单独去。”
沈湶真不是人,上次竟将他灌醉,然后将阿姐交给了兄长,本来应该他来照顾阿姐的……
那次兄长后来,还无端将他训了一顿,可见当时阿姐也定是被训了。
而且他总觉得沈湶不要脸,看濛姐姐的眼神和他看阿姐一模一样,都是男人,他不敢保证沈湶的心思是否干净。
让阿姐与沈湶少些接触最好。
孟婵音不知晓少年的心思,但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沈湶她是一眼都不想见了。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她安慰,语嫣柔柔,连流眄看他眼底都是温柔。
息长宁露出尖锐的虎牙,忽而从袖中拿出一只翡翠兰簪:“阿姐,这是我前些日子在铺子里看见的,觉得很是衬你。”
孟婵音驻步,侧首看见他递来的簪子。
是一只兰花簪。
她不自觉想起了今日丢的簪子。
那簪子是息扶藐亲手做的,若是知晓被她丢了,不知会露出什么神情。
她在沉思,而息长宁以为她立在面前,垂首是在等他替她簪上。
从未替阿姐簪过簪子,他望向云堆似鸦的发髻,忽感喉咙干涩。
压住心中的情绪,他伸手碰上她的秀发,眼底浮起一丝迷离,举起手中的翡翠玉兰簪,缓缓插进她的发中。
头上的感知明显,孟婵音微抬首看去,余光扫过长廊,隐约有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