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这一天,联邦人终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记起了十八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

它因何而起,因何结束,仇恨从何时开始累积,阴谋从何时开始酝酿,这段本应很残酷的历史,在统治者无情的掩盖下变得空白,而所有人,都将成为这个过错的承担者。

无辜,可怜,悲惨,冤枉,遗憾,此刻似乎成了每个人的人生写照,可谁又不无辜,谁又不可怜。

但谁又不虚伪,谁又不卑鄙,谁又不是象牙塔中高谈文明,背后说句恶心死了。

正义,不过是谁赢谁说的算。

NO.749享受地望着崩溃的首都城,望着高耸入云的铅云熄灭一盏盏灯,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那是他延迟了四十年的极致享受。

“Ume ona......”(你看到了)

古神甩开外神,对灵境系统中的NO.749说。

“嗯,我看到了。”NO.749深吸一口气,想要尽情感受此刻的硝烟与血腥。

“Uapa swa kuti hadi yako......”(你该遵守你的承诺)

“我会的。”NO.749倾身,优雅地朝古神行了一个绅士礼,“感谢您,崇高的神明。”

外神借着被甩开的间隙,匆匆掠到湛平川身旁,兰斯暂时主导身体,拉住刚刚从本忧体内脱身的湛平川:“我就知道你会打败他。”

湛平川被老婆夸奖得心情愉悦,他刚想倾诉一下本忧空间中发生的事,却突然察觉到首都城的异常。

异兽的跑动让大地为之震颤,哪怕远在郊区,也能看到掀翻房屋的炮火,它们被大雨浇灭,又再次燃起。

首都城的地标性建筑铅云通体漆黑,闪电骇然劈在大楼身侧,只映出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联邦彻底失去秩序,昔日高不可攀的权力中心已然土崩瓦解,所有人自顾不暇,没人在乎这个国家的死活。

三十余名信使已经完成任务,重返度假村,他们完成了任务的最后一环,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欢迎,一千多名信使的掌声高亢热烈,白袍扬起碎玻璃片样的水珠,整片荒地广场犹如一口沸腾的油锅,烹炸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荣耀。

湛平川心中一沉,NO.749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暴雨似乎感受到了这颗星球的命运,更加汹涌地砸打下来,雨滴碰到面颊,都能激起莫大的隐痛。

NO.749望着神色凝重的兰斯,怜悯又遗憾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的儿子,但很遗憾,游戏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油烹中的白袍们也张开了口,仿佛一盆凉水倒入油锅中,更加恐怖的爆裂起来——

“恭喜神明获得胜利!神明游戏愉快!”

“神明游戏愉快,我等是您忠实的信徒!”

“感谢您赐予我们绿洲,您是永恒,您至高无上!”

“您代表宇宙摧毁这颗落后的星球,我们是被您点醒的先驱。”

“我愿将一切奉献给您,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

信使们齐声呼喊,表情虔诚,充满向往,仿佛他们即将抵达的是宇宙最美妙的境界,他们的生命将得到无与伦比的升华。

这样的场面,任谁见了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兰斯突然厉声质问NO.749:“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步,地球毁灭了,谁还会在乎你追求的正义?”

NO.749以为兰斯无计可施,终于急了,终局即将来临,他不在乎与兰斯多说几句话,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正眼相待的,就只有这个稍稍造成威胁的儿子了。

“我需要他们承认我的正义?如果你被蚂蚁咬了,会希望它向你鞠躬道歉吗?不,你只会一把火烧掉它的窝。”

“你也是人类!”

NO.749笑了:“很快就不是了。”

他先是遗憾地看了一眼本忧消失的方向,本忧的死亡显然破坏了一些完美,但好在并不影响大局。

他像是要拥抱新生一样张开双臂,仰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低语着神明古老的语言。他的双眸再次变为漆黑,额头浮起刺眼的黑色图腾,两道黑雾从他身体里溢出,向信使们蔓延。

那些信使竟然纷纷跪倒在地,做出虔诚的手势,仰望着‘NO.749’,等待绿洲降临。

第一排的信使突然头一栽,倒了下去,黑雾从他们的身体里吸出了同样的物质,融为一体。

兰斯与湛平川对视了一眼,湛平川突然出手,做出要撕开时空裂隙的架势,然后大喊一声:“趁现在!”

‘No.749’黑色眼珠一转,本能出手攻击湛平川,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背后。

老疯子从信使中腾空而起,使出这具身体最强大的异能【银河天落】。

刹那间,坠落的雨滴,空气里的水蒸气,全部化成透明的,细小的利刺,射向‘No.749’。

利刺太近太快,即便是神明也反应不及,眨眼之间,‘No.749’就被穿成了刺猬。

利刺穿透他的皮肤,刺破每根血管,扎进呼吸的肺,跳动的心脏,消化的胃,骨头的关节,他甚至没有立刻流出鲜血,但身体的每处器官都已千疮百孔。

‘No.749’从半空中跌落下去,单膝跪倒在地,两只眼珠里流出蜿蜒的血线。

祂赐予的神迹,拥有伤害祂的能力。

【反噬】和【挪移】,原来他们连这两种异能也拿到了。

NO.749此刻终于了然,怪不得兰斯会突然质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卧底创造机会。

计谋很成功,只可惜他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错在没有真正了解他。

NO.749心中再次升起诡异的快感,因为他已经预见了兰斯由希望到失望的落差。

老疯子癫狂大笑,笑声和着血泪:“去死吧,去死吧!你赔迦妮塔的命,我要你给迦妮塔偿命!”

“徐子执,快离开!”兰斯急呼。

然而老疯子已经听不进去兰斯的话了,十八年了,他忍受折磨苦苦等待十八年,就是为了今天。

他在这世上唯一爱的,唯一珍惜的,会因为一个小风车而天真微笑的,会操心他喝酒伤害身体的......女儿。

他明明是怕拖累迦妮塔,才狠心把她留在弗比斯湾,谁料却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再也不会在大街旁的草坪上捡到活生生的她了,他再也不能带她回家了。

他的女儿被这个人蒙骗,辜负,残忍地杀害了。

他和NO.749都该死。

‘No.749’阴恻恻转过脸来,带着满身的水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老疯子冲去。

兰斯和湛平川根本来不及拯救,‘No.749’的怒意在周遭形成一片不可逾越的屏障,噗呲——

不过一秒的时间,老疯子的胸膛就被击穿了一个血洞,从那血洞里,可以清晰看到他破碎的内脏。

他脸上还保持着癫狂的笑容,眼中却淌出两行清泪。

“迦妮塔,对不起,抛下你......”

那声音几乎消失,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栽倒在这个雨夜里,鲜血被雨水冲刷流走。

身体里的神迹被No.749’吸收,他的生命也迎来终结。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法杀死‘No.749’,但能给祂留下伤痕,为兰斯争取最大胜算,就够了。

他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世界遁入黑暗的那刻,他的身体变得很轻,身边没有雨,没有血腥,只有干燥清香的空气。

他随风上升,终于跃出黑暗,来到一片金灿灿的光明。

他看见光明中央走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举着一只彩色的小风车,朝他伸出了手。

徐子执望着一头红棕色长发的少女,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小心翼翼,说话也变得结巴。

“迦...妮塔,酒厂街的晚上,冷吗?”

迦妮塔朝他微笑,轻轻牵起他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航班取消了,我们回家吧,爸爸。”

航班取消了,他没能离开弗比斯湾,他带着迦妮塔回家了。

真好啊,那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雷声滚滚,送别已无遗憾的灵魂。

度假村那台锈迹斑斑的摩天轮终于捱到了临界点,在风雨摧折中轰然垮塌,隔着雨雾遥遥望去,那好像一只斑驳的风车,安眠在广袤大地上。

兰斯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暴起的红色光芒吞噬了摇摇欲坠的黑雾,在‘NO.749’将水针逼出体外之前,骨翅狠狠劈向他的身体,耳畔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NO.749的皮囊被骨翅直直切开,肌肉,脂肪,骨头清晰可见,血肉外翻,像是要将这层皮生生剥开来。

‘NO.749’被掀翻,在泥沼里连滚几番,五脏六腑都淌进污泥,他像是死了一般,将脸贴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只是千名信使身上的神迹依旧源源不断朝他聚拢而来。

湛平川撕开【虚空之境】,希望信使们全都掉入他连通的陷阱,然而这些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各出奇招,避开裂隙,拼命将自己的神迹输送到‘NO.749’体内。

他们像是聚集在‘NO.749’身边的血管,舍弃自己,为心脏输血。

大片大片的白袍信使坠落,倒下,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无用的躯壳留在地球,而意识早已随着神迹一起融入‘NO.749’的身体,从此以后,他们没有自己,他们是神明的一部分,是宇宙延展的纤维。

外神已经将‘NO.749’拧成了麻花,看起来,这具通道像是完全废了。

“死了吗?”湛平川撑着一口气,不敢松懈。

外神也收手,用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NO.749’。

“Kukubali......”(认输吧)

外神居高临下,目空一切。

最后一缕神迹汇入‘NO.749’体内,祂就顶着这具残破的皮囊,发出空灵嘶哑的笑声。

那笑声异常恐怖,像是能折磨人的神经,慢慢的,祂在外神的能量压制下站了起来。

NO.749的皮肤,骨骼像是皲裂的碎片,开始脱落,散成一片光点,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名状,不容置喙,无法描述的存在。

祂的身体长满紫色的甲壳,头顶是两只浑黑的,凸起的眼珠,七扇翅膀展于身后,诡异的图腾印刻在祂额心。

祂的肩背挤着一撮黄色绒毛,淌着粘液的喙中持续发出声音——

“Ameni kwa nipe mai,lak ni lipot......”(他已虔诚的献予我,是你输了)

祂不再需要通道降临,信徒奉献了一切,打破了地球最后一层防护,也葬送了最后一丝希望。

兰斯和湛平川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NO.749想在摧毁地球后,继续享受人生。

可NO.749果断地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如契约签订的那样,完全献予神明。

他从未想过掌控世界,他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为仇恨而存在,因仇恨而成长。

一个人无论作恶还是从善,总要有所图,有所图,人性就在,人性在,又怎么能全心全意奉献自己呢?

NO.749是彻彻底底没有了人性。

外神的脸色很快变了,祂转回灵境系统对兰斯大吼——

“Nipe mai sha yako,vin gine tuta shin dwa......”(把生命献予我,否则我们都会失败)

还不等兰斯回答,一片扬起的黑沙就把外神狠狠打飞出去。

说不清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兰斯的身体撞碎了度假村两栋危楼,砰然砸在废墟里。

外神抖着骨翅爬了起来,而灵境系统中的兰斯却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骨骼没有一处不钝痛。

外神毕竟是借用他的身体,有这道限制,无论如何也打不败本体降临的大蛾子。

兰斯眼前发黑,根本来不及缓和,大蛾子再次赶到,黑雾直捣向他的腹部。

外神赶忙用骨翅一挡,咔嚓一声,骨翅碎裂一半。

兰斯的肩胛骨再添一道伤口,疼痛让他每根神经都在颤抖。

外神连忙撤出数丈,颈上图腾红得快要淌下来,祂疾言厉色催促兰斯:“Hara!”(快)

兰斯挣扎着爬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望向灵境系统外。

神明带来的压迫感令人绝望,那是人力无法企及的强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千千万万次他们都会失败。

这千千万万次时间线里,只有一个恒定不变,那就是他与NO.749的不同。

他对人间尚有眷恋,而NO.749毫无眷恋。

没有眷恋,就没有软肋,没有缺点,而他则会死在犹豫中,死在眷恋里。

“宝贝儿!”

大蛾子又一击袭来,湛平川忙在‘兰斯’身前遮上一层屏障,这屏障虽然阻断了大蛾子的攻击,却如螳臂当车,被击得彻底粉碎。

湛平川只觉血气翻涌,鼻腔和耳朵溢出血来,他踉跄跌倒,废了很大力气才爬了起来,伸手一抹,一片血红。

人类永远无法与神明抗衡,再挡一击,他恐怕就会内脏破裂,七窍流血。

五枚胞体争先恐后冲出血海,在那轮红日下闪烁着。

他的身体预知到了极限,所以让他拥抱五阶能力。

湛平川知道快要结束了,他们即将输给大蛾子,再次陷入轮回。

他会忘记这一世与兰斯相处的记忆,忘记他到底有多爱兰斯。

虽然被湮灭的千千万万次时间线都是如此,可他还是舍不得,那再也不是同一片月色,同一道日光。

外神与大蛾子厮打在一处,但每一回合都是以外神被击飞告一段落。

不过短短十个来回,外神两扇洁白的骨翅已经狼狈不堪,颈上的图腾也逐渐变得暗淡。

灵境系统中的兰斯已经遍体鳞伤,精神也快要支撑不住。

外神不再和他交流,祂打算放弃这条通道,离开这颗星球,与大蛾子在下一局游戏中一决输赢。

毕竟,这不过是一局游戏罢了。

最后一次,外神恰好被击飞到湛平川身旁,红色图腾隐了下去,兰斯的眼睛恢复了琥珀色。

他面色苍白,身后裂开两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小腹也泅出一片暗红。

湛平川用力抱住他,挤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来。

“没关系宝贝儿,我们再来一次,你太累了,别动了。”

兰斯伸手触碰他笑着的嘴角,眼波颤动:“我想,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没试过,让我试一试。”

他不想他们的相遇继续湮灭成山崖后的残片了,他不想让老兰,让兰绮,让黑灯会的所有人死在这场碾压式的战争里。

他们本可以依靠他,本可以信赖他。

他也是神祇系觉醒者,是神明选中的通道,他明明有能力护他们周全,将大蛾子赶出地球。

湛平川似乎知道兰斯在想什么,搂着兰斯的手臂更加用力。

兰斯捧着湛平川的脸,缠绵地亲吻他:“如果我输了,我们就再来一次,你要快点学会五阶能力,然后去见我。”

湛平川笑了,他快要溺死在兰斯的情话里了。

他哑着嗓子问:“可要是赢了,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兰斯的亲吻停了,却仍旧在摩挲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湛平川眼睛红了,兰斯居然不给他确定的答案。

他太需要安全感了,所以他疯狂地想要去触碰那五枚胞体。

但是在触碰之前,他得先刻下执念,曾经的伤痕已经结痂,他怕他认不出来。

于是湛平川遁入灵境系统,劈下一块礁石,拿最锋利的一端,狠狠凿向坚硬的石壁——

砰!

石壁崩开创口,淌出一道血流,他的神经尖锐疼痛,灵境系统剧烈摇颤,血红的浪花溅起数十丈,几欲将红日吞没。

他的精神再次遭受重创,灵境系统几乎在垮塌的边缘,反映到现实中,他的双眸已经失去了神采,淌出两行血泪。

兰斯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用力掰过湛平川的下巴,手指几乎压碎颌骨,强制用疼痛唤醒湛平川。

“湛平川,看着我!等我!”

语毕,兰斯毅然决然踏入那片混沌,拥抱混沌中的广袤与深邃。

他的皮肤逐渐化成碎片,化成光点,晶莹闪烁,飘向上空。

湛平川回神的那刻,眼睁睁看着兰斯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萦绕银光的神明。

祂的两扇骨翅精美仿佛霜花,祂的身体皎洁神圣飘着清冷的雾气,祂有两只纯白的鹿角,左侧鹿角的上端束着一枚神环。

祂降临的瞬间,便怒吼着与大蛾子厮打在一起,神明的碰撞激起无可测量的能量,湛平川如飘零的落叶,被狠狠掀飞,翻滚不停,最后一头坠入丹宁河中。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涌进肺里,他的四肢开始失去知觉,身体不断下坠,往日的回忆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晃过。

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任凭自己沉入河底,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去死。

他得等一个结局,他必须亲眼看到结局。

如果还是失败了,那他就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再开一局。

大蛾子哪是那么容易打败的,或许这个选择他们早就做过了,但是行不通,他们需要再找其他的办法。

没关系,他绝不会丧失信心。

湛平川羞耻于这无法言说的私心,但这么想着,却让他轻松地笑了出来,他用力挥动僵硬的四肢,浮出冷水,从河面露了头。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奋力爬向岸边,将自己拖了上去。

黑红两道光芒映在天地间,方圆百里的异兽都因恐惧而退散,只有湛平川咬着牙,踉跄走向光芒最深处。

神明之间的较量何止朝暮,本体降临的外神与大蛾子势均力敌,他们从深夜打到白昼,又从白昼打到深夜,湛平川疲惫地躺在草地上,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但大雨一直未停。

在这漫长的休息中,他的身体开始恢复,四肢不再僵硬,锈死的大脑也缓慢转动。

大蛾子失去肠粉二号和被他带走的信使,外神将神迹赐予他和沧龙,算起来,还是外神损失的多一些,毕竟复活S+异兽更废能量。

所以怎么还是势均力敌呢?

幸好势均力敌,他真怕外神将他的神迹收回去,那他就学不会五阶能力,没法去找兰斯了。

湛平川有一点安心,他甚至枕着自己的手臂,张嘴接起了雨水。

雨是干净的,清凉的,润在舌尖,淌入喉咙。

势均力敌,势均力敌......

他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万分要紧,能够改写结局的事。

大蛾子曾将神迹附在从棘切割网上,用来杀死沧龙。

是他将那张网送去了外太空,连带着大蛾子一部分神迹。

而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将时空裂隙开在任何地点了,他完全可以将那张网的位置开在大蛾子身边。

那张网会伤害大蛾子,却伤害不了外神,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武器。

一滴泪从湛平川眼角淌了下来,他终于用手臂遮住眼睛,痛恸地哽咽起来。

他为什么要想起这件事!

他没有任何借口去找兰斯了!

被泡坏的通讯器偏偏在这时候控干了水,再次传来滋滋啦啦的杂音,那都是他熟悉的声音,他在意的人——

“大侄子,你和我们小少爷怎么样了?异兽彻底摧毁了首都城,我们要顶不住了。”

“喂赘婿,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也快死了吧,跟我弟说,我和老兰会陪他到最后。”

“大少爷,你还好吗?少夫人会赢吗?”

“湛平川,你父母赶来首都城了。”

“儿子,你在哪儿,我和你妈去找你,无论地球毁不毁灭,我们一家在一起就够了。”

“宝贝,我们爱你。”

......

湛平川的手指死死抠入泥土里,痛苦侵蚀了他全身,他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撕心裂肺的锐痛。

“别逼我......都别逼我!”

他犹豫的每一秒,这世上都有无数人死去,他的怯懦和软弱需要用人命来填,他的自私全是别人在买单。

他这么懒散不正经的人,怎么到头来要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

说好的,小狐狸会和他联姻呢?

为什么就不算数了,为什么骗人,为什么他被抛弃了?

湛平川绝望地抬起了手,红色光芒从他全身向指尖汇聚,结成撼动时空的能量。

他轻轻打响了响指。

两位神明的头顶突然撕开一道幽邃裂隙,犹如开天辟地,乾坤变色,浩渺的宇宙深处,一道巨网从天而降,顷刻间将大蛾子切割成无数碎片。

外神高高扬起头颅,身体里爆发出澎湃的猩红能量,那能量无限膨胀,卷起大蛾子未来得及合起的碎片,猛力轰向宇宙深处。

一方离场,胜负已分。

巨大的爆炸波震碎了漫天的乌云,在破碎的缝隙中,一道金色光芒倾泻而下,映在湛平川的瞳孔。

黎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