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中州市, 空荡荡的大教堂内。

洁白柔软的长袍从教堂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轻轻掠过,教宗独自走在失去地毯的走廊里,一枚剔透的白色水晶球悬在她掌心, 内部不断流淌着星光的色彩。

教宗视线往下微微一瞥,割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液抹到了水晶球的表面。

浑浊的血液瞬间被水晶球吸收,漩涡般的猩红在水晶球内部迅速凝聚,一丝丝一缕缕的猩红轻纱缓慢飘出,组成了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符号。

占卜,是窥视命运的一种方式。

但只有极少数的精神系异能者才能窥视到一星半点不知真假的命运。

在常规的使用中,占卜往往被当作加强精神异能的一种手段。

通过占卜, 精神系异能者能够感受到更高层次的, 被自己潜意识所忽略的信息。

对大多数人来说,占卜无法窥视命运, 而是一种直觉与提醒。

教宗停下脚步, 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那个充满象征意义的符号。

这是她第一次强烈且清晰地感受到了占卜对自己的提醒。

这个符号的意思是,不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她不存在于未来的命运之中。

教宗定定地站在走廊里,神色莫测地注视着这个符号。

半晌, 她收起了水晶球。

袍子底下钻出了一条湿黏的触手, 触手在地面游走,画出了一个完整的符文。

整座教堂顿时被一股朦胧的雾气所笼罩, 外界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教堂内一片死寂,彻底成为普通人无法踏足的禁区,确保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被外人所知晓。

做完这一切,教宗的身影逐渐变淡, 后退一步没入了隐形的空间裂缝。

遥远的灵洲市,教宗的身影逐渐勾勒了出来。

她眼神有目的地转了半圈,接着抬腿朝某个方向走去。

她只是轻轻抬腿,每走一步,脚下都蔓延出奇异的波动。

她看似没走几步,却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周遭的景色迅速切换,眨眼间,教宗已经走到了某个桥洞外。

阴暗的桥洞深处,地面铺着一张厚实的羊毛编织地毯,地毯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红袍的人。

她面前摆放着诸多奇怪的物品,干枯的月季,洁白的盐粒,银色的镜子,还有一枚婴儿脑袋一样大的水晶球。

像是察觉到了桥洞外的访客,西娅主教偏过头,迅速收起了地上铺着的地毯,往肩膀上一扛就准备从桥洞的另一边离开这里。

根据占卜的提醒,今晚对她来说,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充满血腥的,需要警惕的,打破认知的夜晚。

西娅主教没能走出三步,一道缥缈却充满刺穿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中:

“过来。”

西娅主教愣了一下,辨认出这是教宗的声音。

她的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按照占卜,今晚她不应该见任何人,可那是教宗阁下……亲自来找她的教宗阁下。

西娅主教暗咬了一下牙。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的时间,身穿红袍的西娅主教才扛着包袱从桥洞深处钻了出来。

“教宗阁下。”她对那道洁白的身影弯下腰。

“你之前占卜到的命运是什么?”教宗没有起伏地开口问道。

西娅主教愣了一会儿,才从教宗没有任何铺垫的询问中联想到了她所说的占卜。

是在几天之前,她在中州市教堂内进行的那次。

当时教会派往智慧之国的教徒接连遭屠,西娅主教窥视到了未来的命运,那是她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最为清晰的命运。

“我看到了我们必将死亡的命运。”西娅主教说。

“必将死亡。”教宗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西娅主教低着头说。

她的内心倒是没有对这个词汇的恐惧,每个人都会死,死亡是人类注定的命运,彼此之间只有早与晚的区别。

“还有呢?”教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西娅主教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察觉到了当下命运里,有错位的痕迹。”

占卜能看到原本的命运。

西娅主教通过占卜看到的当下命运,与她正在经历的命运截然不同。

这说明她所经历的命运是被干扰过的,不符合原本的走向。

“什么意思?”教宗皱着眉说。

“那我通过占卜看到的,我未来的命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西娅主教撸了撸自己的袖子,解释道:“这说起来很复杂,占卜其实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对整体命运的占卜,这种占卜预知的是整个世界的走向,一般情况下,这种走向是不会有变动的,通过占卜只能看到原来的命运。”

“还有一种直觉占卜,是对自己的提醒。这种占卜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占卜,只能算是一种直觉。它不一定准确,只能算作参考,这种占卜的结果是实时变化的。”

教宗眼睛眯了眯,脸上闪过一丝烦躁与不耐。

“说人话。”

“您看到了什么?”西娅主教问。

教宗挥手,将那个符号重新显露在西娅主教面前。

西娅主教头皮发麻,瞳孔放大,脚步难以遏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教宗,语速极快地说:“你要死了。”

命运不存在,代表着死亡。

教宗静默了片刻,语气沙哑地反问:“我要死了?”

“是你的直觉在告诉你,你要死了……”西娅主教艰涩地吞了口唾沫,试图安慰道,“不过这种直觉性的占卜与命运占卜不一样,直觉占卜只是一种提醒,你在自我提醒,你要死了……说明你还是有救的。”

“你讲的太复杂了,我听不懂。”教宗忽然叹了一口气,“这怎么办?”

西娅主教一愣,身体隐约有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栗。

她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和教宗那双漠然的眼睛对视,一刹那,她的脑海中骤然想起占卜对她的提醒。

今晚,是一个危险的夜晚。

西娅主教牙关止不住地上下打撞,嘴唇翕动,双腿膝盖往下软了软。

她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双朝她靠近的大手。

“我……”

西娅主教茫然吐出一个字,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做出动作了。

她穿在身上的长袍死死收紧,将她浑身上下完全包裹,不给她留出一丝动作的余地。

她佩戴在指间的戒指不知何时也化作了一道坚不可摧的贴身牢笼,它违背了她的意志,紧紧地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做出反抗。

教宗冰冷的手掐住了西娅主教脆弱的脖子,那双手在她的脖颈处停了停,隔着皮肤,感受到她血管里流动的温热的血液。

“算了,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教宗温柔地说,“与我融为一体吧。”

她的手掌离开了西娅主教的脖子,一路向下,戒指化成的牢笼如同流水一样朝着两边分开,教宗的手停在了西娅主教的脊椎处。

紧紧包裹着西娅主教的教袍裂开了一道口子。

教宗伸手,从暗红色的长袍内抽出了一条触手。

这条触手的一段连接着西娅主教的脊椎,半截在她体内,半截露在外面。

教宗伸手轻轻一拽,把手凑到了嘴边。

……

林狂脱掉了哈特的紫色长袍,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背后。

“你的后背……”林狂搓着下巴说。

“我的后背怎么了?”哈特往后倒了倒脑袋,“你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你脱我衣服算什么?算羞辱吗?”

“神经。”林狂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她羞辱哈特干什么?她只是在吃外卖之前,单纯地研究一下食材。

五年前,刚长出触角的林傲就对主教们的身体产生好奇了。

可惜林傲当年没那个勇气去扒卡卡娜娜的衣服,所以这样的好奇一直留到了今天。

今天,林狂抓了四个主教,林傲可以一次看个够!

【你不要把我说的像一个变态。】林傲幽幽地说。

【这是研究。】

“我知道。”林狂点了点头,伸手在哈特背后戳了一下。

哈特背后的触手和林狂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它们看起来太短了,像是凭空被人砍断了一截,只剩下茬口。

“这横截面太不利落了。”林狂在哈特的触手上戳了又戳,那些触手没有丝毫反应,像在冰箱里冻了十年的半截章鱼须。

“什么横截面?”哈特下意识地问。

“就是你触手的横截面啊。”林狂在哈特身前身后各摆了一面镜子,突然想起哈特瞎了,于是将哈特手往后一掰。

哈特摸到了自己的后背。

她光洁的后背上,脊柱的位置上排列着五个拳头大小的伤疤。

那些伤疤与周围正常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颜色差别,表面略显崎岖,细摸之下,还能摸到牙印。

牙印。

哈特脑海中传来一阵迟到的久违的疼痛,伴随着某些记忆的复苏,她感觉有一只手跨越时间,伸进了她的身体里,硬生生地抽走了一根神经。

哈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白,整个身体都轻微地抽搐了起来。

“你怎么了?”林狂问。

哈特嘴唇颤了颤,忽然一弯腰,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林狂:“……”

“?”

“我的异能,我的异能……”哈特声音抖的像在弹琵琶,“我的异能不属于我了。”

“你的异能早就不属于你了。”林狂挑了挑眉,带着得意说。

早在出门抢中州市的教堂之前,林狂就把哈特的S级【治愈】给拿走了。

“不,我的异能已经不属于我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哈特又说了一遍,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死,“你怎么可能吃走我的异能呢……它早已不在我身上了……你是吃不走的。”

“莫名其妙。”林狂感受着自己体内正常的【治愈】。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在相信哈特和相信自己之间选择相信自己……她都已经用上哈特的异能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林狂歪头看了看生无可恋的哈特,抬手用防护罩把她送走了。

接着,林狂搓了搓手,自信地朝另一个主教走去。

她伸手第二十八次拽了拽自己沉重的腰带,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抬手把这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丢进了随身空间。

“碍事的东西。”

……

灵洲市的桥洞下。

教宗松开了手,感受着体内多出的异能。

她满足地叹出一口气,可遂即,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个属于西娅的异能,同时,失去了一个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