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C市, 调查局。
往日安静的调查局今天人满为患，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将这栋建筑围的水泄不通，闪光灯噼里啪啦地闪烁着, 人群堵住了调查局所有的通道与出入口。
这在往常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调查局不是新闻发布中心，更不是什么娱乐场所，没有接到上面的指令，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没有一家媒体敢这样堵住调查局的大门。
今天的情况很不寻常。
北-C市的首席调查官抹着汗，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应付着这些记者。
“陈调查，请问关于‘教会’还有什么更多的信息吗？除了袭击大小唐之外，她们还做过什么事？”
“白鸟集团和‘教会’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会波及到大小唐？她们不是守林人吗？以她们的身份和外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她们为什么会被教会报复？她们做错了什么？”
“陈调查, 你们现在抓到了几个‘教会’的人，北-C市现在还安全吗？”
“‘教会’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北-C市吗？！”
往日不可一世的调查官抿紧嘴唇, 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她大可以用S级的威压强行镇压这些记者,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调查局的目的。
调查官微微转身, 目光投向身后的调查局。
调查局三楼，站在窗边的副局长神色镇定地望着下方剑拔弩张的场面, 记者尖锐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地飘进窗缝。
一旁的秘书从审讯室里走出, 快步将手里的资料递到了她的手上。
“那个唐云，有没有什么问题？”副局长淡声问。
秘书摇了摇头, “她很坦诚, 说的内容和她的记忆几乎没有出入，找不到借题发挥的地方。”
副局长看着手里的记忆提取器。
上面播放的是唐云的记忆片段，这份记忆虽然被精神异能干扰过，部分血腥的画面打了马赛克, 但依然能看到所有事情的经过和发展。
从“小林”借宿，到她深夜留下纸条和黄金离开，再到后来的教会袭击，唐霄身亡。
然后是进城，分道扬镳，在白鸟集团重新相遇，再次遇到教会袭击，被收藏家贴身保护……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连贯的。
“白鸟的行事作风，和我想象得很不一样。”副局长可惜地说，“我以为她会丢下这两个人一走了之，没想到她居然会派收藏家过来贴身保护这两个人，既然如此，这份记忆派不上大用场了。”
秘书轻轻低下了头，说：“怎么会是保护呢？”
“教会放言会一直盯着大小唐，收藏家跟在大小唐身边，不是为了保护她们，而是为了找到更多的教徒。教会和白鸟集团相互斗争，大小唐是无辜的牺牲品。”
“嗯，可以这么写。”副局长赞赏地点了点头，“隐藏一部分真相，再引导媒体的言论，舆论就会朝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先在公众面前树立好唐云唐霄无辜受害者的形象，再揭露教会与黑山白鸟之间血腥的斗争，通过极致的对比，引起公众的同情、愤怒、恐惧与恐慌。
再下一步是公布教会和黑山白鸟的真实身份，顺理成章地告诉所有灵另一个神国的存在。
副局长看着紧闭房门的审讯室，若有所思地说：“如果唐云能够出面接受采访，替自己死去的妈妈哭诉几句，效果应该会更好。”
没有什么比一个刚刚成年的无辜受害者更能挑拨民众的神经。
“正在安排。”秘书沉静地说，她微微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烦躁。
她没有告诉副局长唐云其实不怎么配合，因为在唐云的记忆里，白鸟集团的那几位都是好人……当然，唐云配不配合其实不重要，她们有的是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素材。
但麻烦的是，智慧之国的民众其实不太相信采访画面，也不相信任何口供和物证。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通过科技与异能伪造的，可信程度低的可怜。这里是智慧之国，民众不是智障，她们不会看到什么信什么。
民众最相信的是当事人的记忆。
已经发生过的记忆无法更改，从记忆提取器里提出来的无处理无剪辑的回忆画面才是铁证。
可诡异的是——唐云的记忆里白鸟集团和她一样是受害者！
见鬼的受害者！
唐云觉得白鸟集团是受害者，当事人都不觉得白鸟集团有错，看到这份记忆的民众又怎么会觉得白鸟集团有错？
如果想要控制舆论走向，就不能公布这份完整的记忆，只能公布截取的部分片段……记忆经过截取，又会失去一部分公信力。
想要达到副局长预期的效果恐怕没那么简单，现在的灵哪有那么好糊弄，大家都有思考能力。
秘书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舆论发酵一段时间，就把白鸟集团的人全都控制起来吧。”副局长说，“动作最好快一点，别给她们反应的时间。”
秘书顿了顿，忍下了所有的无奈，“我们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是一定要完成。”副局长严肃地说。
秘书：“……”
她闭着眼睛，掩盖住了眼中的疲惫，“我们一定会完成的。”
……
距离北-C市不远的郊外，林傲快速翻看着网上的新闻和报道，从里面提取较为关键的情报。
几分钟以后，她放下了手里的智脑。
“事情或许比我们想象中更加糟糕一点。”林傲说。
“不会比我的想象更糟糕。”哈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我们教会一直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智慧，哪怕现在已经开战了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还没有到开战的这一步，但已经在酝酿开战前的舆论了。”林傲缓慢地说。
“她们以教会的名义针对白鸟集团，挑拨贪婪神国内部的矛盾。同时又主动将这种矛盾扩散到了普通的灵身上，激发贪婪神国和智慧之国之间的矛盾。”
林傲说着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脑。
截止到目前为止，姜渊和李秘书都没能发任何信息过来，因为她们也受到了“教会”的袭击，正在调查局内接受调查和“保护”。
不只是她们俩，正在以林傲身份直播的小白，变成了鸟的收藏家，还有唐云、唐霄，这些人都因为受到了教会的袭击，被调查局“保护”了。
林傲认真看完小白发来的一大堆废话，关上了智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哈特幸灾乐祸地问，“感觉事情变得麻烦了呢。”
“你在看戏？”林傲挑了挑眉。
“我在同情你。这些舆论影响不了教会，只会影响你们。”哈特没有隐瞒，“毕竟你们候鸟集团在智慧之国发展的不错，到处都有分公司和员工，现在这些员工都变成了人质，我想不到你接下来该怎么做。教会对此也无能为力，我想我应该是帮不上忙的。”
哈特说着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虽然我们刚刚达成了初步的合作，但我是不可能指示我手下的人去帮你……”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态度。”林傲停了停，说，“智慧官方在酝酿舆论，准备和你们开战，你没有发现这个信息下面隐藏的另一条信息吗？”
“酝酿舆论是开战的最后一步，这意味着智慧这边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那你们教会……天天嚷嚷着可恶的智慧，可除了种地，你们还做了什么准备？”
哈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陷入了思考。
“两个神国开战，最大的难题是运输问题。”林傲说，“空间的眷属不可能参与这种战争，智慧之国一定另有计划，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异管局应该在贪婪神国内偷偷建了不少教会不知道的传送站吧。”
根据林傲对传送站的了解，这东西和空间异能不太一样。
空间异能随时都能打开，可以通往任何一个地方，但传送站只能在站点与站点之间传送，没有空间异能那么灵活。
没有传送站，智慧之国的灵就到不了贪婪神国，开战更是无稽之谈。反之，智慧之国开战意味着她们建好了传送站。
哈特一言不发，表情和雕塑没什么区别。
“其他城市我是不知情的，反正我们同洲市的工厂里是不可能有传送站这种东西的，智慧之国的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同洲市。”林傲微微一笑，“到时候三十三座城市都会开战，而我们同洲市将是最后的净土。”
“她爹的，又是异管局。”
哈特咬牙切齿地捏了捏眉心，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且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林傲的推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现在情况似乎反过来了，是你想要和我合作，而不是我在求你合作，你们比我更急。”林傲冷静地说。
“你们教会在智慧之国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你们发展出来的所谓的信徒都是假的，真正可靠的信徒恐怕不多吧。实力也不怎么样，加起来甚至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脑子不行，异能也不太行，打探情报也不行，啧……我也有点同情你了。”
哈特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你有什么计划可以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我已经老实了。”
“鉴于你刚才落井下石的表现，你现在这个态度我很难相信你合作的诚意。”林傲说。
哈特：“……”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从张枫身上离开，回教会从长计议了。
但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她的怒气。
我是为了教会，为了伟大的“贪婪”，低个头怎么了？
哈特在心里对自己说。
“很抱歉，刚刚我没有认清局势。”哈特一字一句说，“尊贵的白鸟，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